这个语气,有故事啊。
沈柠随即想到《斩青睚》本就是围绕沈缨和青睚剑展开的,洛小山身为白玫瑰人气股,戏份肯定不轻,两人之间必然是有过故事的。
其实当初知道青睚剑被斩断,她的惊讶半点都不比今日薛镜他们的少,惊讶之余还是很遗憾的。
当初她看到的沈缨同人图中就有青睚剑,这几乎已经成了沈缨的标志。
这柄重剑外表并不起眼,只是看着比普通的剑更宽、更厚、更重,沈缨这样的美男子用来反差感很大,平日里都需要专门的剑侍,也就是阿罗背负。
传闻青睚是上古时代的铸剑大师斩杀了凶兽睚眦,以其血液浇铸而成。睚眦性情刚烈、嗜血嗜杀,因此青睚剑戾气极重。若是激发剑气,机缘之下甚至可能唤醒剑中封印的睚眦魂魄,配上沈缨的易水剑诀简直凶性暴涨,天上地下,皆能一剑斩之!
当然她很早就问过沈缨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她娘身体还不算太差,夏日夜晚喜欢坐在院中和阿罗一起做些女红,而沈楼已经练武有几年了,但一直吊儿郎当,除非沈缨亲自盯着才能不偷懒。
于是沈缨常常抱着她夏夜里坐在院中,一边陪着她娘,一边看着沈楼练习剑术。
那日听到沈柠问这个问题,沈缨还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又吩咐阿罗将青睚断剑取来细细查看了一番。他当时还要更年轻些,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他是标准的狭长狐狸眼,一双美目比星月更明亮,放松的时候会微微带着些懒散,故意逗她:“半真半假吧。”
沈柠立刻睁大眼,她就知道!
“是不是青睚确实是以睚眦兽血浇铸是真的,但封印了睚眦魂魄是假的?”
毕竟是高武不是仙侠,稍微离谱点还好,魂魄什么的就太外挂了。
“嗯……”沈缨歪着头假装沉吟了一会儿,轻笑道:“傻姑娘,什么睚眦血浇铸、什么剑里封印魂魄,我自己可从没见过,必然是假的,你还真信啊?”
他似是有些忧愁地幽幽叹道:“怎么这么好骗,以后岂不是轻易要被哪个坏小子骗走,这可不成。”
“啊?!”沈柠沮丧极了,原来连兽血也是假的,太坑了吧这个高武世界,好歹是主角的武器啊。“不是说半真半假?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啊……”
沈缨没料到她还真的以为有睚眦,连头上两个小揪揪都耷拉下来,忍不住摸了摸她头顶,淡淡道:“自然是‘天上地下,皆能一剑斩之’,此半句是真。”
当时月朗天清,星幕低垂,俊美的剑圣似乎半点也不觉有何问题,只像在说“今夜月色极美”一样平淡,沈柠却能体会到其中的自信,这句分明就是在告诉她——
即便青睚剑已断,这天下间也无人能挡得住他的剑。
沈柠想,自己那么羡慕沈楼有成为剑圣的资质,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沈缨凭着一己之力,把剑圣这个职业和称号的苏感和帅气值刷爆了吧。
两年前沈楼离家前往中原,沈缨将那剩下半截青睚剑刃给了沈楼,让他带去中原熔了重铸为新剑。
一年前沈楼曾寄回家书,信上说他请人将那半截剑刃重铸为了一柄轻质薄剑,命名为青妩剑。
沈缨当时道了声“有趣”,却把沈柠呕得要死。果然是沈楼这个烂人起的出来的名字,好好的凶剑青睚,脱胎后就变成了顾影自怜的青妩,小气巴拉,还好没真的封印魂魄,否则睚眦能气得跳出来。
今日听到“青睚已断、覆水难收”八个字,沈柠的八卦雷达瞬间就竖了起来,别不是洛小山把我爹的青睚剑斩断的吧?
沈柠不知道当年洛小山与她爹之间发生过什么,薛镜在谷中多年,却多少揣摩到谷主心思,尤其知晓沈缨其人心思坚定,做的决定从不会更改。既这样说,那沈缨本人就绝不会再入帝鸿谷,此事难办!
他为人圆滑机敏,被派来邀沈缨前去钧陵,本就是因他处事变通。
来之前他也做过多种考量,料到沈缨避世多年,恐怕谷主这一番苦心多半要落空,此时见事不可为,心思一转,瞬间想出另一条折中的法子。
“既然如此,是我帝鸿谷的遗憾。沈师妹聪明伶俐,沈前辈何妨让师妹代劳,走这一趟?”
“我?”沈柠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竟话锋一转,扯到了自己身上。
“不错。谷中典籍尚还算周全,菱花会也得各路朋友们赏脸,勉强称得上是武林盛会。”
沈柠之前已同阿罗打听过帝鸿谷底细,此刻当然知道他这样说只是在自谦。
薛镜又转向沈缨,诚恳地暗示:“前辈您阅尽千帆,已入返璞归真之境,沈师妹却一直身居此地,少与人往来。何妨借此次机会,让沈师妹来蔽谷中做客游玩?谷中风景甚美,且有不少同师妹年纪相仿的年轻弟子,定会将师妹照顾周全。”
沈缨本不想再沾染江湖事,但薛镜这样一说,他心中就升起几分犹豫。
因自己避世之故,沈柠也跟着困守在这荒僻山野,从小到大除了隔壁优昙寺的那帮和尚,还从没有过任何同龄朋友。
她最是活泼爱热闹,也到了婚娶的年纪,不该再因自己而耽误。
且帝鸿谷地位超然,且门下弟子教养极好,对沈柠来说,菱花会倒真是个能见识江湖、与年轻一代往来相交的好机会。
薛镜何等聪敏,看他眉宇间有所松缓,想到这两年声名鹊起的沈大公子,立刻猜到沈缨只是自己不愿出山,并没有拘着儿女一同归隐的意思,否则便不会让沈大公子行走江湖,于是心中更添了几分把握。
“前辈若是不放心,可请这位阿罗姑姑随行。晚辈回去也会向谷主禀明,请肖兰肖师兄在钧陵城外接应。”
他笑容中带上几分傲气:“肖师兄是本代双星入世弟子,和温师兄二人是百年来帝鸿谷最杰出的弟子,仅用了十年便出师,远非晚辈等人可及。有他护持,前辈大可放心。”
“哦?”沈缨心思一动,这肖兰竟与沈柠同岁。
他深知帝鸿谷心法难度,而肖兰仅用十年便出师,沈楼在十七岁时可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于是心下认同了三分。
他转头看了看一直睁着眼认真听着他们交谈的小女儿,温声问道:“阿柠想去看看帝鸿谷吗?那里风景倒是不错,钧陵城的莲花也很漂亮,爹让阿罗陪你去玩玩,怎么样?”
沈柠可太愿意去了!
要不是对自己的武功有自知之明,她早跟着沈楼一块儿跑出去了。何况她正想找机会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提升自己的剑术水平,当即猛点头。
然而把沈缨一个人扔在这边,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沈柠略带迟疑地说:“可我和阿罗都走了,爹平时寂寞怎么办呢?”
沈缨见她这样乖,一时也不忍心放她出去,只能在心中告诫自己:女儿还是要出去看看,不可能一辈子拘在这里。
他抚了抚沈柠的头,轻轻道:“爹守着你娘呢,怎会寂寞?阿罗,你要是见到阿楼那个臭小子,就代我考教考教,省得他一身懒骨头都在外面玩松泛了。”
阿罗忍笑道:“是,主人。”
沈缨嘱咐完,伸手取过菱花帖给了阿罗,转而向薛镜淡淡道:“这菱花帖我接下了,五月初十,阿柠代我赴钧陵问候你们谷主。”
薛镜大喜,这个结果已能向谷主交差。
“多谢沈前辈赏光,三个月后初十,肖师兄会在钧陵城外迎沈师妹。师妹可一定要来!”
他们三人还要继续赶往其他门派送菱花帖,明日一早就要告辞,因此事毕后便恭敬地退下,回客房休整。
沈缨大概今日见了故人门下,又定了要让沈柠离家,心情不是很好,早早便一个人回房中去了。
倒是阿罗还惦记着沈柠之前问她帝鸿谷的情况,怕她在下午的比剑中伤了自尊心,临睡前还安慰了一句:“程小子的剑使得虽然不错,离大公子的剑还是逊了几分灵气,小姐现在练得就很好。”
沈柠点头:“这倒是。”
她还不至于像阿罗担心的那样,被这一场比剑就打击了自信心,因为这些年下来,早就被沈楼那变态打击得毫无自信心这个东西了。
虽然从小到大都被她哥欺负,可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虽然哪哪都混账,可剑术上真的没有黑点,唯一的黑点就是人品太差。
平心而论,沈楼尽管一向不怎么怜香惜玉,但一张脸绝绝对对是有做海王的资本。
原先困在大山里施展不开,仅仅去过几次桐湖镇,都能把人家镇上还没出嫁的大姑娘、小妹子迷得要死要活,三四岁的小女娃都喜欢盯着他不放,就连阿罗这种心中无男女情爱的剑痴,也偏心沈楼。
现在去了中原,岂非蛟龙入海、纵虎归山?八成仗着他那张脸,不知道骗了多少天真可怜的侠女美人。
不仅容貌俊俏,又剑术高绝,估计再等上一两年,沈缨的剑圣名头就该给沈楼戴了。
想到此处,沈柠嘴巴里都能尝到苦味了,十多年来早就被残酷现实扎透的心口,又隐隐郁闷起来。
沈楼半个月学会的易水萧萧,她足足用了一年,好不容易拼了命使出来,照样打不过。
这tm都是什么人生疾苦?
照这么下去,真的能有迎娶天命小哥哥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