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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轮到交接班的时间,新一天的忙碌拉开序幕。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但跟季云淮对视的那瞬间,薄幸月清楚地感知到,两人跟外界无形间多了道屏障。

季云淮单手抄兜,手臂受伤的位置仍流血不止,可展露出的分明是波澜不惊的做派。

盛启洲蹙眉察看他的伤势,担心道:“没伤着骨头吧?”

“没大碍。”他撩起眼皮,语调平缓,“划到了,消毒包扎就行。”

“那小女孩儿呢?”盛启洲用目光搜寻着,心里始终像悬着根细线。

好不容易迎来了休假,两人刚看望完战友遗孀,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一桩性质恶劣的事件。

眼见一名身影可疑的中年女人直接抱着孩子上了车,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面包车扬长而去。

后面追赶上来的是孩子的父母,说是女儿刚还在路边,一转眼就不见了。

知道是在光天化日下碰到人贩子了,父母两急得团团转。

季云淮了解相关情况后,二话没说,口吻坚定道:“我是武警,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将那辆车逼停后,他动作迅速,敲开车窗,让人贩子抱着孩子下车。

一男一女神色鬼祟,中年女人佯装把小女孩放下,没想到戴着口罩的男人直接拿了把水果刀,朝他刺过来。

身为一名合格的武警,季云淮参与反恐防爆训练多次。

搏斗过程中,人贩子被果断制伏,小女孩成功获救。

只不过男人胡乱挥舞的水果刀划伤了手臂,等他反应过来,流出来的血已然染红了衬衫的半截袖子。

怕小女孩出什么意外,父母赶紧把孩子送来医院做一个全方位体检。

盛启洲把季云淮拖着去了急诊科,嘴里念叨不停:“季队,你这伤口再不处理,我都替你难受……”

不知不觉间,季云淮与她擦肩而过,再未分过去一丝目光。

仿佛能就此遗忘与少女分手那天的一刀两断、轰轰烈烈。

也是,几年的隔阂累积成融化不掉的冰层,他们现在和陌生人毫无差别。

甚至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薄幸月进办公室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敛起失神的心绪,打招呼道:“安老师。”

安主任人称“外科第一刀”,性格温和,要求却严厉。

自从薄幸月入职普医后,他也是考察过一段时间,才确定要不要当她的导师。

安亦杰拧开保温杯,喝着茶水润嗓:“小薄,查完房了?”

她勾着唇角,点头说:“是,您刚下手术吧,辛苦了。”

“你也是,最近科室任务繁重,看你天天都连轴转。”安亦杰话锋一转,“不过你的个人问题可得提上日程,据我所知你还是单身吧。”

他唏嘘了声:“这么漂亮,哪儿愁找不到男朋友的道理?”

薄幸月无奈地停留在原地,怎么反驳都不是,干脆缄默不语了。

谁让安主任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做媒呢。

安亦杰头头是道分析了半天,最后一拍光溜溜的脑袋:“差点忘记了,我先给你师母打个电话。”

她松了口气,心想这场单方面的输出可算作罢。

正冲洗着洗手液,护士急匆匆跑过来,说是让她过去门诊科看看,戚医师遇到个棘手的,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薄幸月简单擦干了水渍,一进门诊科就撞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季云淮这回没有回避,日光照耀进来,瞳仁呈现的是纯粹的黑。

像一个漩涡,牢牢将人吸附。

伤口处理完毕,他手臂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

稍微往前走两步,薄幸月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季云淮身上的味道。

萦绕在鼻息,让人几乎不可能忽视。

旁边小女孩的眼神里充满防备,只愿意待在妈妈的怀抱里,谁靠近都不行。

戚医师还在苦言相劝:“宝贝,医生阿姨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就做一个普通的检查,几分钟就好了。”

薄幸月蹲下身,肉眼可见的是小女孩身上没有伤痕。

听护士长说了来龙去脉,她料想小女孩是单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不配合一系列检查。

她摸出来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糖果,眉眼盈盈:“你很棒,这颗糖奖励给你,那些坏蛋不会再来了。”

由于倾身向前,低马尾扫过,露出来一截细长的脖颈,洁白晃眼。

看得人喉头发痒。

这样的感觉季云淮太过熟悉。

少女时期,她就最是会利用自身优势,蛊惑他人这种事,完全不在话下。

类似的陷阱,他已经栽进去过一次。

亦然尝到了蚀骨的滋味。

重逢后,他自觉沉敛克制,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小女孩接过糖果,手指紧紧攥着,但防备在一点点消解。

薄幸月动作轻柔,替她用发圈扎好头发,小女孩没有再排斥。

戚医师朝她使了个感激的眼色。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小女孩一切身体指标正常。

那一对父母找到了季云淮,感激道:“留个名字吧,我之后方便联系你。”

“不用。”他嗓音沉稳中带着几分冷凉的质地,一如从前的少年,清冷凛冽。

季云淮淡漠掀唇,不咸不淡开口:“这是我们该做的。”

对方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谢恩,小女孩的母亲对她循循善诱道:“来,谢谢武警哥哥,谢谢医生姐姐。”

小女孩咿呀学语,唇角咧开了一丝甜滋滋的笑容。

人一走,门诊室门口只剩下她跟季云淮两人。

薄幸月不知道这六年季云淮经历了什么。

一别多年,他不是当初一贫如洗的少年了。

单是瞥过去,男人宽肩窄腰,若是制服加身,气场肯定呈现压倒性的强势。

诡异的沉默长达一分钟,也不知道是谁在等谁先开口。

薄幸月抬眸去看他,嗓音清脆,看似不带一丝留恋:“再见啦,季云淮。”

随后,她一次也没回头。

视线里只剩下她飞扬的裙角。

季云淮立在原地,目光阴翳。

“咔哒——”他把玩着打火机,舌尖扫过后槽牙,笑意里满是自嘲。

……

累了一晚上,薄幸月一回家只想舒舒服服泡个澡,接着开启补觉模式。

一到梦中,她的记忆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陷入一轮又一轮的回忆。

十七岁的季云淮,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成绩排名永远高居榜首,同时打着几份工还债,倔强地维持着他的自尊心与骄傲。

这样的少年,一辈子就该永葆清澈明朗。

可薄幸月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拥有的也不是常人按部就班的青春。

少女家境好、条件优越,理科成绩更是一骑绝尘。

对老师来说,薄幸月是所有学生里面最标新立异的存在,随随便便一个行为就能呼风唤雨。

令人更为之羡慕嫉妒恨的是,众人眼里的“高岭之花”,也会被薄幸月从云巅拉下红尘。

没有人知道,晚自习结束后空旷的教室里,少年近似虔诚般靠近专属于他的玫瑰。

少女呼吸炙热,唇色嫣红,狐狸眼里像含着一汪春水。

若有似无的晚风都带着温度。

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再隐忍。

教室的窗帘被吹皱,掩盖了一室的隐秘与禁忌。

这个梦做了太久,以至于临近傍晚,薄幸月迷迷糊糊醒了,还未从梦境中完全抽离。

快下午五点了,晚霞纵情铺撒,远方天空的云朵都沾染上鲜艳的色彩。

钟灵顺路过来,给她冰箱里塞了一大堆从超市买的果蔬食材。

知道薄幸月嗜辣,她还专门带了火锅底料过来。

薄耀舟病后一直在江郊疗养,机关大院这房子许久没住人,钟灵一来,还算是有点儿烟火气。

薄幸月打开窗户通风,眼前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她的童年、少女时代都在此留下深深的烙印。

过去的光阴像是掌心的流逝,飞逝般抓不住。

所有人都在被时光拉扯着长大。

也许,分离才是成长必经的历程。

薄幸月双手抱臂,眼睫纷飞,肆意又闲散。

窗户前,她背影袅娜,细腰盈盈一握,蝴蝶骨振翅欲飞,黑色吊带裙长至脚踝,愈发衬得肌肤赛雪。

钟灵插好酸奶吸管,感知到她的反常,随即问道:“月亮,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啊?”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钟灵对她的脾性掌握了个七七八八,但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问了。

薄幸月觉得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我今天在医院遇到我前男友了。”

碰到这个问题,钟灵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跟没心眼儿一样,她脱口而出:“哪个前男友啊?”

说来也是,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像薄幸月这样级别的大美女从来不乏追求者。

在高中时期,少女就是“皎若云间月”的存在。

恃美行凶,张扬跋扈。

但凡她长相是清纯挂而非艳丽的,医院里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发酵得如此厉害。

去国外进修几年,她没再谈过恋爱,反倒习惯孤身一人。

毕竟,除了季云淮,居然没一个人再带给她那样炙热刻骨的爱意。

钟灵知道的她的前男友,还停留在薄幸月高中时交往的少年。

那还是她的初恋。

钟灵不可置信般,睁圆了眼眸证实道:“季云淮啊?”

薄幸月的表情相当于默认了。

“你们重逢后有没有说什么?”钟灵激动完,又恢复成吃瓜群众小心谨慎的模样。

她嗓音极淡:“没。”

如果她临走前说的“再见”算数的话,应该是他们两说的唯一一句话。

莫名的,这场意外的重逢,恍然间让她想到最后一次见记忆里少年的场景。

暑热不消,天色阴沉,而后一场夏天的暴雨席卷江城。

季云淮站在学校的后巷,眉眼冷冽,任由大半个身子被雨淋湿。

少女撑着把透明雨伞,明丽不自知。

宣告分手后,她仍旧不为所动。

和这段关系一样,薄幸月始终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绷紧了唇线,声线嘶哑:“薄幸月,你就是故意接近我,跟我在一起?”

明明知晓答案,偏要破碎的勉强。

而她当时的心情仿佛被雨幕冲刷到模糊。

只是还记得。

那么骄傲的一个少年,那一刻在她面前几乎傲骨尽折。

生活总得继续,都是成年人了,按理来说,没有人还会天真到对所谓的初恋念念不忘。

但释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犹如含着颗酸酸涩涩的梅子,每回想一次,只会让酸涩再次滚过心头。

薄幸月思索了下,心头微动:“他应该还挺恨我的吧。” 3wnI+N9b3nFD21Ra0gweYn2p7zP5/tIU26JscM6sC45uWebPeR5CCLXwAN8oW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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