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算卦铺子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王大刚端下一大盆猪腰子,随后站在一旁,拿剔骨刀不慌不忙的刮起了胡子。
半句废话也没有,可往那一站就是妥妥的狠人气质。
张建兴向来跋扈惯了,当初就是靠蛮横到处抢工程才发家致富。此时面对不要命的的屠夫,跋扈劲儿顿时收敛一大半。
“我再加两万,赌你解不出来!”
还不等谢鱼说话,王大刚扯起嗓子大喊:“我再加一盆猪大肠,赌大师能赢!”
张建兴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想你一盆猪大肠才多少钱,怎么比我还嗓门大。
“张老板谁不认识,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咳了声嗓子,朝着张建兴笑笑,“四万不吉利,六万六怎么样?这数字吉利。”
王大刚毫不示弱,“那我再加两扇上好猪排!”
啊呸!
张建兴蔑视众人,什么猪心猪肺猪下水。今天争的就是脸面,老子用钱砸死你们。
“六万六,赌了!老子就要看看,小姑娘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小秦朝着谢鱼微微眨眼,不着痕迹的翘起两根手指。
有过上次合作,谢鱼顿时心领神会。
小秦故意抬高价码,两根手指的意思是从中抽两千块,价格挺公道。只是小秦以为快递小哥也是找来的托儿,所以才敢这么做。
谁知王大刚更狠,拿起电话朝那边吼。
“赶紧给我准备一盆上好猪大肠,两扇上好猪排,送到木香镇谢家铺子。哪家?屁话,当然有神仙那家!没新鲜的?那就把猪牵过来。”
说完抬抬下巴,“我的猪正在路上,你钱还不拿出来,要现印咋地?”
张建兴真是气到吐血。
瞧这屠夫的张狂样子,知道的是一堆猪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金腰子。今天他就不信了,镇不住这群穷货他张建兴三个字倒过来写。呵呵冷笑几声,张建兴众目睽睽下从后备箱拿出一大摞现金来。
“老子奉陪到底。”
解梦,朗华是不信的。
一辈子那么多梦,要是个个有寓意,还能被解读出来,岂不是乱套了?
张建兴鬼精鬼精的,为了防止他们串通一气,已经提前让朗华将昨晚的梦写了下来。
这还不算,张建兴就在一旁跟猫盯耗子似的守着。
朗华心里很着急。
可是看到小姑娘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朗华又有些拿不准,不知道她下一步要怎么办。
刚才围观的那么多人,没一个出来说句公道话,只有小姑娘大着胆子给他解围。自己受点委屈不要紧,可是不能连累人家小姑娘,更不希望害她输了场子。
张建兴见谢鱼去拿檀香,更觉得故意装神弄鬼,朝着朗华冷哼一声。
“送快递的,多大了?”
“十八。”
“我儿子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出国留学了,上的是全世界最贵最好的学校,现在是硕士。你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瘪三样,今天能跟老子坐在这里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说完又是冷哼一声,“穷鬼!”
话太伤人了,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身为当地一霸,怎么发的财心里没点鸟数?
被当面戳痛点,朗华顿时脸色通红,可还是挺直脊梁正正的看着他,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我是快递员没错,但我凭双手赚钱,凭力气吃饭。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我不觉得丢人。”
“说得好。”王大刚在一旁带头鼓掌。
张建兴两眼一瞪,这是讽刺他赚的钱脏?
“老子抽死你!”
张建兴扬手朝朗华脸上扇去,可胸间突然一阵刺痛,肥胖的身子瞬间跌坐在地上,冷汗直直往下淌。
大伙只当张建兴气的,只有王大刚感到眼前这一幕很是熟悉。
那天他来闹场子,不也有这么一回?
啧啧,大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众人说话间,谢鱼已经点上檀香,轻轻袅袅的烟雾随着梦引符,缠绕在朗华左肩的命灯上。
刚才在人群中,谢鱼已经看见朗华左肩命灯泛起红光,和王大刚的红光不同,朗华的带了一点赤金色。
这可是难得的财运!
缭绕烟雾中,谢鱼看得更为仔细。
好家伙,场面可用“壮观”两个字形容。
梦境中的朗华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短裤背心,挑着扁担去粪池挑粪。
村子里的粪池比较小,可在梦境中却足足两个足球场那般大。一眼望去,浩瀚无边。
小朗华挠挠头,显然也觉得粪池过于清新脱俗。
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塑料桶往下放,突然脚下一滑,朗华一头翻了进去。
好在粪池并不深,只到大腿那里,扑腾半天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满头满脸全身都是屎尿,朗华恶心的不行,甩甩身上的粪水往岸上爬。
可不知怎么的,怎么也爬不上去,朗华在梦里被恶心的直哭……
真是重口味的梦。
谢鱼收了檀香,眉眼间满是笑意。
粪池中看似是污秽之物,其实是滔天财运。这孩子的运气,真不是一般好。
谢鱼把梦境简单描述一遍,没说太仔细,毕竟不是什么美好场面。
众人听呆了,尤其是朗华。
自己的梦被别人丝毫不差的说出来,朗华简直不敢相信,更不敢信自己有什么天大的财运。
他是过惯苦日子的人。
从小没有父亲,跟母亲相依为命。为了供他上学,母亲一个人种着十多亩地,未老先衰累出一身病。
一瓶药几百块,母亲有时候舍不得吃,就生生忍着疼,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
眼看就熬到高考了,他的成绩名列前茅,可是为了撑起这个家,朗华不得不休学。吃苦受委屈他都能忍,只为能赚来买药钱,减轻母亲的病痛。
谢鱼建议道:“去买张彩票吧,属于你的财运别错过。”
朗华摸着兜里的五块钱,这是今天省下来的早饭钱。对于他来说,每一分都是母亲的救命钱,哪怕大热天中暑,都不舍得花一块钱买瓶水。
朗华站起身,深深一鞠躬。
他不擅长说好话,但是心里满满都是感谢。
他决定,用这五块钱买一张彩票。要是真能中奖,到时候一定来重金酬谢。
朗华走了,张建兴却没走。
见张建兴不走,王大刚也不走。拽过一条凳子坐下,又掏出剔骨刀刮胡子。
张建兴这会儿顾不上和他犯别扭。
他手里握着一张字条,上面是逼朗华在解梦前写下的梦境,纸上只有俩字——粪坑。
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张建兴都不信,世上竟然有这种蹊跷事。
难道快递小哥是托儿?
张建兴自己就给否了。这一切,不可能事先安排好。
今天确实是他开车撞的快递小哥。
当时这小子蹲在门口收拾快递,电动车就在旁边放着,他一时没留意就给蹭上了。让这个小子赔钱,纯属故意刁难。
后来发生的事,他就在一旁盯着,没有任何猫腻。
天色暗下来,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张建兴忽然站起来,看向谢鱼的眼光若有所思。
刚才这会儿工夫,张建兴仔仔细细把每个细节过了几遍,最后得出一个不想承认但最有逻辑性的结果——解梦术是真实存在的!
都说他是靠蛮横乡里发家,其实张建兴有自己的智慧。
要不然那么多地痞流氓,怎么就他最有钱?
今天这场子,输得心服口服。
张建兴往外走去,到门口时突然站住脚,转身很认真的看向谢鱼。
“人要是不在了,也会托梦么?”
“屁话!”
不等谢鱼说话,王大刚猛地一拍大腿,指着张建兴嚷道。
“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儿!你大姨给我托梦,就是谢大师给解的。特别准!”
张建兴显然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姨”是哪位。
“我大姨……哪个?”
王大刚眼珠子一瞪,“屁话!当然是我娘。”
张建兴一把捂住胸口,面色极为痛苦,今天真是要被屠夫气死。
谢鱼表情淡淡的,答道:“磁场不同,能托梦的是少数。”
而且能把梦托完整的,更是少之又少。比如王大刚他娘,梦境中出现bug,说的话对方听不见。
张建兴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看到王大刚在一旁比划中指,顿时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屠夫。
王大刚帮着谢九把猪腰子搬到后院,又教老两口怎么秘制猪腰子,这可是王大刚最拿手的一道硬菜。
谢九留他吃完饭再走,王大刚嘿嘿笑着拒了,他还挂念着坐月子的媳妇儿。
谢姥姥给王大刚装上几张大饼和卤牛肉。
都是下午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让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
送走王大刚,谢鱼把六万块钱一沓一沓摞起来,笑眯眯的在上面轻轻一拍。
今天收获很满意。
拿出两千块给小秦,那是他的抽成。再拿出一部分买书和奶茶,剩下的都交给老两口,给他们当养老钱。
一家人正打算去吃饭,忽然一只白花花的东西从门口跑进来,朝着饭桌冲了过去。
谢姥姥吓一大跳。仔细一瞧,竟然是只大肥猪。
老两口正傻眼呢,不知道这家伙哪里跑出来的,只听外头有人喊一嗓子。
“哎妈呀快拴好。就没见过比驴还能跑的猪,跟摩托车后头飙三十里地,眼瞅着跑瘦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