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岳初建成,好多官员都别出心裁,营造各式各样的新奇,拍宋徽宗马屁。整个工程,已经宏伟富丽了,只有园内各地上贡来的珍稀动物,尚不够听人的指令。
有个姓薛的老头,擅长训练各式动物。他到童贯那里自荐,他愿意来训练这些珍禽。
童贯就让他全权负责珍禽的训练工作。
薛老头将那些相关的皇家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弄一辆和皇帝平时出行坐的同样的车,上面全部饰以金黄色的布帘,大叫一声“起驾”,车子就开始出游了。行了一些路程,车则停下来,车前面放一个大盆子,里面装满了煮熟的肉粒及高粱小米,薛老头就模仿禽鸟的叫声,招呼那些鸟的同类。那些鸟随即飞来,吃饱喝足,来来去去,很自由的样子。
薛老头每天都重复着这些动作,过了一个多月,他的车一出行,不需要装鸟叫,四周就聚集起很多的鸟,他拿着鞭子,站在马车边上,那些鸟也不怕他。他将这样的方式叫“来仪”。
有一天,宋徽宗来视察艮园。皇帝的车巡游,自然一切都按照仪式来,听到有清道的声音,天空中立即飞来数万只鸟。薛老头手上拿着块牙牌,嘴里高叫:万岁山瑞禽迎驾!皇帝回头一看,大喜,立即封薛一个官职,并赏了他好多钱财。
靖康围城之际,因为食物匮乏,皇帝下命令允许抓那些鸟,那些鸟都不跑,百姓徒手就可以捉到,用来充作食物。
(宋岳珂《桯史》卷第九,《万岁山瑞禽》)
鸟不会拍马,是童贯们在拍。
皇帝随便出行到哪里,道路两旁都不缺民众的围观,习以为常,不会有什么兴趣。但是,假如来了一群鸟,一大群鸟,数也数不清的鸟,而这些鸟,都是来朝拜他的,那么,情形就不一样了,兴奋得毛孔迅速张大,血脉偾张,两个字:好玩!
果然“来仪”!在这放松的时刻,行进在富丽堂皇的园林中,再来无数珍禽,那心情,还要怎么形容呢?
而童贯们却是搭准了宋徽宗的脉。
宋徽宗年轻时就喜欢驯养禽兽,当上皇帝后,各路马屁高手,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满足他的爱好。有个叫江公望的谏官不高兴了:皇上,这个爱好发展下去有点危险,要改呀。好,改!他的朝堂中,有一只白鹇,养了很久了,极有感情。这不要改嘛,就将它放走吧。宋徽宗用驼鹿毛做的拂尘赶它走,它就是不走,还在他左右打转。宋徽宗于是就让人将江公望的姓名刻在拂尘的柄上,说:我用这个表彰江公的忠心!等到江离开了,宋徽宗又老方一帖,该怎么玩还怎么玩。所以,在北宋的都城,秋风夜静的时候,禽兽之声四起,宛如郊野,好多人都认为不吉利,也更加认可江公望的忠心啦。(见《桯史》卷第十《殿中鹇》)
如此看来,皇帝未必不清楚薛老头的训练过程,那些鸟只是习惯动作,是千百次动作中的一次,它们只认声音,它们只看颜色。它们的目标,就是奔着鸟食去的,有食便是娘。但他还是喜欢,上瘾了,改不掉。
所以,在整个北宋王朝即将崩溃时,那些鸟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鸟的命运,很像宋徽宗的命运,可怜徽宗被金人捉去,落得个点油灯的结局,比那些鸟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