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这是《诗经·王风》里的诗篇,描述了少女春日采萧怀远的思春之情。《诗经·大雅》:“取萧祭脂。”《礼记·郊特牲》:“焫萧合馨香。”东汉许慎《说文》:“萧,艾蒿也。”陆玑《草木疏》:“今人所谓荻,蒿者是也。或曰牛尾蒿,似白蒿。白叶,茎粗,科生,多者数十茎,可作烛,有香气。”清人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注释说:“萧,艾蒿也。”从这些随手捡拾的古文记载可以看出,萧艾在古代最初是用来祭祀和熏烧的,随后才有了献食和食用之事。
诗经里所说的萧很有可能就是水蒿,也称水艾、泥蒿、龙艾、蒌蒿、柳蒿等,为菊科蒿属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丛生于山林溪地间,初春时采摘嫩尖,可供山厨。宋代诗人苏轼的“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黄庭坚的“莼丝色紫菰首白,蒌蒿芽甜蔊头辣”,陆游的“旧知石芥真尤物,晚得蒌蒿又一家”等,歌咏的都是水蒿。
李时珍《本草纲目》草部第十五卷记载说:“(蒌蒿)气味甘,无毒,主治五脏邪气、风寒湿痹,补中益气,长毛发、令黑,疗心悬。少食常饥,久服轻身、耳聪目明、不老。”野生蒌蒿气味芬芳,略具苦味,富含硒、锌、铁等多种微量元素,初春时节采摘食用,具有和脏腑、祛邪毒的功效,有着很高的养生价值。
农谚有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谷雨过后,草木欣荣,耕读之余,手采水蒿供厨,一则可以弥补春季蔬菜不足,二则能清理五内,长养正气,实为山居饮食之无上妙供也。水蒿多丛生于溪岸石径旁,与青蒿为伍,采摘时要仔细辨认。水蒿叶面宽大,色泽翠绿,拂之有浓郁的幽香气息;青蒿叶片狭长,色泽深绿,嗅之气息粗重。采摘水蒿时只掐取嫩梢部分,择除虫叶、残叶后,就可以准备午斋了。
今天午斋配碟为贤长豆——农家黄豆冷水浸泡一夜,坯芽稍稍显露,盐水煮熟即可。这也是小时候的珍味之一,至今还念念不忘。又烧了一小碗姬松茸胡萝卜薇菜汤,它和碧绿的水蒿菜团很搭味。当然还有一小盅般若汤,用精致的锡制酒吹子盛了,坐在热汤中烫过,以平口建盏饮之,堪称美味。
春季食用水蒿菜团,调味碟必定少不了香醋。吾家香醋取自关中农家作坊,纯粮酿制,并用花椒、辣椒一起浸泡,不但滋味浓郁,而且香醇可口。至于淡味酱油,当然也要选用传统手工酿造的,并用黄姜泡过,这样的酱油才堪用来调制味碟。夫子“不得其酱不食”之语,诚有因也。饮食虽为细事,也应予以留意和用心。所谓“民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知味”二字,常使人感慨不已。
今天的水蒿菜团不但色泽碧翠、入口软糯滑爽,而且滋味浓郁、气息幽香,食罢,呼吸间似乎也有一股山林间的清幽之气,让人欢喜不已。
喜欢萧艾,是一种宿世情缘。记得小时候家境贫寒,每到农历二三月份,正是一年中青黄不接的凄惶时期,成群结队的农村孩子挎着竹篮,拿着铁铲,到田埂沟渠以及河堤上挖野菜充饥。那时候连野菜也不是很多,荠菜、苦菊、面条菜、柳子杞、婆婆丁都是孩子们争夺挑挖的对象;至于榆钱、槐花、香椿、构芽等,一则因为稀少,二则都是树木类的花叶,高大挺拔,一直是大人们的“专利”,孩子们倒不是很稀罕了;而枸杞头、嫁菜、水蒿等,因为都生长在山坡上,关中平原一直很少看见,也就很少采挖了。
在河堤上挖野菜的时候会碰到青蒿,清幽的香气往往使人着迷。因为不能食用,只是采了茎叶揉碎涂在手臂上,不但手有余香,还有驱蚊虫的功效呢。到了七八月份,虽然正值盛夏的恼人季节,但男孩子似乎天生不怕酷暑,光着脊背,屈身蹲在草丛间听蛐蛐儿叫。七八月份蒿草已经很深了,在炎炎夏日炙烤下,散发出浓郁的幽香气味,间杂着些许薰臭。我一边竖耳倾听蛐蛐儿“㘗㘗”的叫声,一边呼吸着青蒿的气息,然后屏息蹑足觅到蛐蛐儿巢穴处。小瓶子里装的水已经用完,于是对着草地上的小洞一泡童子尿直灌下去,“一夫多妻制”的蟋蟀夫妇们终于忍耐不住了,先后夺门而出,我急忙提起裤子,瞅准了雄性那一只,眼疾手快地一路追踪而去,直到逮住为止。
唉,真是人老话多,今天因为说到采萧,说到水蒿菜团,不觉就想起小时候的凄惶岁月和些许童趣,竟然唠叨了大半晌,耽误吃饭了。现在的孩子们大概已经不会关注这些往事了吧?有了计算机游戏做伴,谁还愿意忍受着蚊虫叮咬去捕捉野地里的蟋蟀呢?
一大盘水蒿菜团很快就被我“扫荡”净尽,该收拾碗筷,品饮一道下午茶了。
主料: 水蒿嫩尖、面粉
配料: 橄榄油一勺,精盐少许,碱水一小盏
调料: 辣椒油、淡味酱油、香醋
做法:
1.水蒿嫩尖择除虫叶、残叶,淘洗干净;
2.锅内添凉水,烧开后投入水蒿尖焯过,捞出在案板上稍稍摊凉;
3.将水蒿尖剁碎,倒入钵盆内,淋入橄榄油搅拌均匀;
4.拌入面粉,搅匀成松散状态,淋洒适量碱水,再撒少许精盐调味,捏成团状,然后装入笼屉;
5.蒸锅内添入开水,上笼屉蒸 6—8分钟即可;
6.将准备好的辣椒油、淡味酱油、香醋入小盏调好口味,用作味碟。
水蒿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