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卓尔抵达星巴克时,店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几乎一眼便捕捉到林笑的位置,像往常一样,她短发及耳,素面朝天,牛仔裤,老爹鞋,上身穿了一件加绒加厚的黑色连帽衫。
明明是奔三的女人,却像极了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林笑对面坐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与林笑相比,此人穿着打扮颇有品味,衬衫的袖子挽得很高,状似无意的将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展露出来。
男人口才非常不错,纪卓尔走近时,他正在给林笑分析国内与国外都有哪些本质区别,说话过程中,还夹杂一两句美式英语。
林笑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奈何男人表达欲望过于强烈,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机会,林笑只能捧着杯子一口接一口喝着咖啡。
正无可奈何时,眼角余光瞥见纪卓尔朝这边走来,她眸色一亮,立刻冲纪卓尔招手:“卓尔,真巧啊,你怎么会在这?”
纪卓尔来时的路上就被好友告知,她第N次被家里逼亲,相亲男从下午三点便以培养感情为由拉着她坐在这里喝咖啡,嘴巴从坐下之后就没停过。
纪卓尔的到来,打断相亲男的喋喋不休。
他看向林笑,不解地问:“林医生,这位是……”
林笑连忙为两人介绍:“她叫纪卓尔,是我高中学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卓尔,这位是陈先生,海归精英。”
简单为两人介绍一番,林笑便趁机说道:“陈先生,我看时间不早,不如今天……”
她本想借这个机会打发掉相亲男,相亲男故意抬起腕表,看着上面的时间显示:“才五点半,不急不急。”
随后色迷迷地看向纪卓尔:“不如纪小姐与我们一起。”
纪卓尔尴笑一声:“这不太好吧。”
相亲男一脸自来熟:“林医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纪小姐,请坐。”
纪卓尔看向林笑,林笑偷偷翻了个白眼,回了她一个“没办法”的表情。
有了纪卓尔的加入,相亲男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两位女士面前表示自己。
从国家政治到娱乐圈内幕,从奢侈品牌到未来的人生规划,相亲男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恨不能将从小到大的生平履历都讲述出来。
最有趣的就是,他明明与林笑相亲,却不厌其烦的提起他过去交往的几任女友,并针对几任前女友进行人品评价。
经相亲男一番转述,但凡与他交往的女性,不是拜金就是虚伪,再不就是人尽可夫的妖艳贱货。
纪卓尔打断他声情并茂的讲述:“听陈先生这么一说,你在择偶方面似乎不太顺畅啊。”
相亲男义愤填膺:“怪只怪我当初年少无知,被那些女人的外表迷惑。太多事实告诉我,好看的东西都有毒,漂亮的女人都是渣。唉,往事不堪回首,纵横情场那么多年,也该定下心,找个平凡本分的女人度过余生。”
很显然,林笑便是他口中平凡又本分的目标之一。
林笑对此没什么反应,纪卓尔却故意问:“我很好奇,陈先生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相亲男兀自说道:“结婚关乎一辈子的幸福,自然要慎重选择,毕竟像我这种条件的男人,在当下也是抢手货源。我家只有我一个独子,家中房产两套,银行的固定存款也有八位数,我名下还有一辆新购置没多久的卡宴。虽然和小鲜肉比,我已经不年轻了,但越成熟的男人越有魅力,我曾经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最小的一个跟我相差十五岁。像林医生这样的,说实话,在我看来到底还是有点老了。”
纪卓尔好意提醒:“论年纪,我们笑笑可比你小了整整八岁。”
相亲男叹息:“终究是奔三的女人,与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陈先生你自己也快奔四了啊。”
“男人嘛,过了四十也是有市场的。”
纪卓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似笑非笑地问:“不知陈先生在哪高就?”
相亲男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目前还适应阶段。等适应得差不多,自然有大把公司等着找我过去面试。”
纪卓尔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陈先生已经年近四十,还在家里待业啊?要知道,星海市这个地方竞争可是很激烈的,稍微有名气点的公司,不但要求应聘者的学历,还限制应聘者的年龄,就算陈先生是海归精英,没有相关工作经验,进了公司也要从基层做起。陈先生这个年纪去公司里给人当小弟呼来喝去,恐怕面子上会挂不住。”
说着,她勾住好友的肩膀:“论起个人条件,笑笑可不比陈先生差。医学院的高才生,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大医院工作,医术高明,口碑极佳,只要好好发展,未来在医学界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我们笑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名下有车有房,赚到手的工资属于自由财产,完全不必被各种贷款拖累。至少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是陈先生高攀了我们笑笑呢。”
“我高攀?”
相亲男自尊受辱,顿时拔高嗓音:“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像我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肯过来与她相亲是看得起她。”
纪卓尔嗤笑道:“你的房子车子以及腕上那块不停向我们炫耀的手表,皆来自于你父母的赠予,年近四十还能把啃老精神发挥得这么光明正大,难怪你前面那几任女朋友牙弃你而去。”
林笑适时接口:“陈先生,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不太适合。”
相亲男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喊道:“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如果你真的够优秀,怎么可能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哼!像你这种自命清高又不识好歹的大龄剩女,注定一辈子没有男人要。”
因为相亲男吼声过大,其他客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听清他口中的讥讽,几个年龄看上去略显成熟的女性纷纷指责:“如果三十岁就是大龄剩女,这位大叔,你又算什么?土埋半截的老人家吗?”
“三十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与其嫁人生子被男人奴役,打拼事业充盈自己的物质生活他不香吗?”
“我听他自吹自擂两个小时,真佩服跟他坐一桌的两个小姐姐,简直太有涵养了,换做是我,听到他那番狗血言论,直接一杯咖啡泼过去,用实际行动教他重新做人。”
看不惯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相亲男骂得狗血淋头,颜面全无。
仅剩的尊严在指责声中荡然无存,相亲男恨恨瞪了纪卓尔和林笑一眼,气得扬长而去。
纪卓尔最看不惯这种小器男人,故意大声说:“陈先生,你账还没结。喂,就算你不想请客,至少也要AA吧。”
在一阵哄笑声中,相亲男狼狈逃离。
半个小时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林笑和纪卓尔毫无形象地坐在火锅店内大块朵颐。
吃饭的时候,纪卓尔才从林笑口中得知,她之所以忍了相亲男这么久,是因为相亲男是林父老友的独生子,就算林笑没看上相亲男,也不好驳了长辈面子给对方难堪。
哪曾想到,相亲男的人品和逻辑竟如此感人。
“笑笑,我搞砸你的相亲,你爸妈不会生气吧?”
林笑往嘴里塞了一大片羊肉,边吃边摆手:“这些年被我搞砸的相亲不计其数,我爸妈早已见怪不怪。之所以给姓陈的留几分面子,是不想我被我爸妈回去唠叨。早知姓陈的那么极品,我何必跟他浪费时间。”
话至此,她忽然问道:“你刚刚说跟陆轩分了,真的假的?你俩恋爱两年,还约好见要见双方家长,年还没过完呢,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提到陆轩,纪卓尔的兴致也淡了几分,将陆轩劈腿骗她,又偷刷她信用卡给别的女人消费的事情讲述一遍,林笑听了,气得直骂娘。
“真没想到,陆轩表面看着憨厚老实,竟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你信用卡呢?要回来没有?”
纪卓尔摇头:“当时出了一些状况,等他回星海市再说。”
林笑骂道:“渣男都有两副面孔,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卓尔,你向来聪明机智、眼光独到,这次居然看走眼了。”
想到自己和陆轩走到这个地步,纪卓尔心里颇不是滋味:“其实年前我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他工作向来不稳定,从毕业到现在,接连换了七、八份工作,每次做不到三个月,就以上司刻薄、同事不好相处、工作压力太大为由辞职。自从他在俱乐部找到教练的差事,不但工作极积,穿着打扮也开始注重品味。以前给他打电话发微信,他几乎秒接秒回。去俱乐部上班后,这种情况开始改变。好几次跟他约饭,我都在他衣服上闻到只有女人才用的香水味,他给我的解释是,俱乐部会员女性居多,身为教练,与女顾客接触时,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说到这里,纪卓尔压抑不住哽咽:“如果我是旁观者,肯定会从这些不寻常的珠丝马迹中获知真相。可我终究是一介俗人,不想质疑自己的选择,于是掩住双目,自我欺骗,直到事实打了脸,才不得不面对陆轩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