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女性用生动的事例讲述了自己当年的性无知状态:“我们还没结婚时,他就要和我做那件事,我不答应,他硬要做,他排了精可实际上没进去,我为这事紧张了一个星期,后来见来了月经才放心了。我当时完全不明白人怎么就会生孩子,我以为精虫像虱子跳蚤一样能到处爬。我当年去兵团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从不敢把衣服被子晾在男生的衣物上面,害怕沾上这种东西。有件事加重了我这种看法。那时我们连有个女孩,也是北京知青,她人很单纯。不知怎么回事肚子就大起来了,别人都说她坏,问她是不是和男生发生了关系。她说,什么叫‘发生关系’?她只承认和男生在一根铁丝上晾过被子。我当时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怀孕。后来这个女孩到医院去做了检查,发现是子宫瘤,可她的名声已经坏了,她妈妈还到兵团领导那里去提了抗议。我听到这事感到很疑惑,到底人是怎么怀孕的呢?自己只能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里,也不敢去问别人。”
一位年届五旬的女性也讲到自己当年类似的无知:“那年我大学毕业分去劳改农场,家里让我带上一床鸭绒被,因为是一位表哥盖过的,我就说什么也不肯带,我不敢带是因为怕盖了这被子就会生孩子。”
“我中学上的是女校,闹出很多笑话。我过去以为人长大了自然就会生孩子,女同学们还一本正经地讨论过:难道不结婚就不能生孩子吗?我一直以为孩子和爸爸无关。这也怪我妈妈。因为我长得特别像我爸,所以我问过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她说,因为妈妈老想着爸爸,印象就印在脑子里了,所以你就会长得像爸爸了。我还信以为真了。后来我又看到一本书上说,男女同房就有了孩子,我以为同房就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住,所以觉得和男的住一间房子一定很可怕。家里来客人住了我的床,我就觉得很危险,客人一走我就知道去晒他盖过的被子,晒三天才敢用。这种无知一直持续到18岁。”
一位有过婚前孕经历的女性回忆道:“我当时十七八岁,感情也不知道把握。我们结伴去的云南兵团。那次他回北京探亲,我很想他。回来后就有了这种关系。我们住的地方有那种两人间的宿舍,那时候同学们都回去探亲了,我们就发生了关系。当时我们无师自通地觉得应该把男的那个放在女的里面,也不知道这样就能有孩子。只觉得很刺激,很舒服,不觉得难受,也不记得是不是有快感。做了两次之后就不来月经了。过‘十一’杀猪,我洗猪肠子时就老觉得要吐,这么晕晕糊糊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才吃了11斤饭票,还老是因为吃不下去把饭菜倒掉,我怀疑自己得肝炎了。其实我知道怀孕会不来月经,但是不知道怎么会怀孕,所以一直也没往这上面想。后来我从妈妈床底下找到一本避孕手册,看了以后才明白了。”
性的无知在某个时期是纯洁的象征,是值得人们自豪的事情;相反,拥有这方面的知识会成为可耻的事情。记得1974年我在大学读历史系,有一次同宿舍的女同学们聊起“宦官”。有一女生问我是否知道什么是宦官,我说知道,她却立即自豪地说: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宦官!言下之意她比我要纯洁了许多。我至今还记得自己因为比别人早懂得宦官而引起的羞愧和尴尬。而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是一群学历史的大学生!这件事的说明意义是:如果有一个社会或时期,人们会以某种知识为耻(无论是关于什么事物的知识),那么对这个社会或时期人们的理性就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对这样一个社会最精辟的概括只能是乔治·奥威尔在他那本闻名遐迩的预言体小说《1984》中所说的: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