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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南海郊区的假日酒店一直显得有点孤单寂寞,甚至还有点平淡无奇。但今天的假日酒店却忽然增添了一种神秘感。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南海市党政机关的要员们住在这里开会或陪客时,仍在细细地体会着什么,但始终一无所获。

“在南海干了这么多年,我始终问心无愧,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金显贵面对着办案人员,早已成竹在胸:“南海这几年来发展很快,这虽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为了南海,我确实是付出心血的。”

在省纪委案件检查六室副主任吴东南看来,金显贵仿佛不是在向组织上交待问题,倒象是一位多年不得志的干部在向组织部们努力推销自我。

“你不要关门太早”,吴东南严肃地道:“你是省管干部,我们知道你在南海也是做出一定贡献的。正因为这样,没有一定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把你找来的。而且,我们找你谈话的事,南州市的领导甚至省委的分管领导,都是支持我们的。”

“是啊”,金显贵眨了眨眼道:“我并不怪你们,有的人对我有意见,向组织上提供假证据也是有的。现在社会发展了,什么怪事都有。我在南海干了不少事,也得罪了不少人。干工作要想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有人想整我,想早点把我挤出南海,我早有所闻。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小人,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因此,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想请求省纪委的领导帮我澄清一下是非,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决不能让小人得志!否则,南海的风气是好不起来的。”

在此后的几天里,金显贵一会儿摆功一会儿诉苦,全然没有一点承认错误的意思。吴东南也觉得这枚果子比较难啃。他从南海市这几年来出现的问题谈到市公安局局长钱潭个人的错误,甚至还缩小范围,谈到了市委在使用钱潭这个人时的失误。但金显贵只承认自己用人失察,至于经济方面的往来是没有的。金显贵想了半天,认为已经摸清省纪委的老底,便肯定地说:“钱潭这个人到我家里来过几次,都是逢年过节,送过几瓶酒几条烟,我推辞不掉,也就吃掉了。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要是太正经,周围关系也搞不好。我们市里是这样,你们省里的领导干部也免不了这样。人情往来是不可避免的。但金钱上我是很注意的,我从没有收过钱潭的一分钱”,金显贵拍了拍胸脯道:“这我可以用我的党性来保证”。

钱潭已经明确供出他曾经在自己被提拔为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局长后,于清明前一天到金显贵家里送过五万块钱。在许多细节问题上都讲得十分清楚。但是,要让这五万块钱发挥出把金显贵扳倒的作用,还必须得到金显贵本人的承认。吴东南道:“钱潭在南州市委任命他为南海市委常委的文件下发后,为了感谢你的大力推荐,曾经到你家里来过,是吗?”

金显贵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曾经来过的,好象是清明前一天。”

吴东南道:“他都给你送了些什么?”

金显贵道:“送了什么?时间长了,让我想想。”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脑门,道:“好象是两瓶五粮液,还有两条中华香烟。”

吴东南道:“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金显贵道当然清楚,除了这些就是还有一只信封,里面装着当时他非常喜欢但现在觉得害人不浅的五万块钱存折。对于这件事,他不能让自己多想,他必须装出的确没有收到过这只信封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心理上百分之百地战胜省纪委的办案人员。于是,他皱了皱眉头道:“真的没有了,我用党性、用良心向你保证,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吴东南又让他想了半小时,劝道:“你不要说得那么坚决,你这种态度对你是没有好处的。现在你的问题还处在党内阶段,你必须实事求是地向组织上讲清楚。”

金显贵装傻道:“难道他还有钱送给我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想起来了,当时他的确说过要送点钱给我,但被我一口拒绝了。我记得当时中纪委正在查一位副省长的事情,还向全国通报过,我是深受教育的。你想,在那火候上我还敢收钱,这不是顶风违纪、自取灭亡吗?”

吴东南觉得很气愤,但金显贵是省管干部,又不便于发作,对他谈话还得讲点艺术性。于是又耐心地道:“金显贵同志,据我们了解,你的问题是不少的。你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帮助你改正错误,将来也不可能有从轻处分的机会。省委已经批准我们对你实行‘双规’,你就好好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吧。”

可是,金显贵并没有认真地去想问题,而是反过来“教育”办案的同志。他对吴东南道:“上次我听说有个干部犯了错误,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后,为了立功赎罪,留住性命,便在里面胡编乱造,说给这个领导送了多少,给那个领导送了多少。结果呢,一查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吴主任,我们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不能因这种人而冤枉了好人啊!现在南海市还面临着许多困难,许多外商在谈项目时都指名要找一把手谈,我在这里面呆久了,对南海的发展不利啊!”

吴东南被他说得心烦,便派手下的另两名办案人员轮番做他的工作。吴东南觉得,要想让金显贵认罪服法,恐怕还得从其他地方寻找缺口。刚好,南海市纪委书记麻种桑私下来找吴东南,向他透露了金显贵与南海服装厂厂长朱强的关系。这几天,南海许多对金显贵有看法的干部得知金显贵被省纪委叫进去后,便纷纷通过各种关系前来反映问题。这些人反映最多的,就是金显贵借帮助南海服装厂上项目之机向厂长朱强索要巨额贿赂的事。

朱强很快也被关进了南海假日大酒店的某一间房里。吴东南很快了解到,朱强这个人年纪轻,今年才三十五岁。十一年前,他毕业于南州纺织大学。由于专业对口,进服装厂工作三年后,便担任起南海市举足轻重的服装厂的副厂长。两年后,厂长因经济问题被判刑,朱强便轻而易举地坐进了厂长的办公室。这个人比较好色,据说在担任副厂长期间,曾经与厂长在同一张大床上共同玩弄过同一名女工。这一正一副,真可谓配合默契。自他亲自掌管厂长大印后,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从厂里的近千名女工中选出十大美女,号称十大时装模特,经常在上级领导和外地客商面前搞些煽情的表演。有时,也少不了某种特殊服务。而身为一厂之长的他,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十大模特他已经玩得象自己的十个指头一般得心应手。至于经济方面的问题,虽有一些反映,但并没有什么确凿证据。据说,他开支很大,花钱如流水。在公关方面很有一套。他和南海市委书记金显贵之间的关系非寻常可比。

具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吴东南,用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向年轻气盛的朱强发动了强大的政治攻势。虽在经济上有许多问题,但迫切希望保住服装厂厂长位置的他,不得不挤牙膏似地向办案组透露一些在外开支方面的问题。但办案组需要的不仅仅是在某地买了件贵重物品,在某餐厅开了张一万元的发票等表面现象,更重要的是要他供出向领导干部行贿的桩桩事实。每次谈到这里,朱强便信誓旦旦地道:“我自己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可以用时间来证明。为了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我们对外开支的确比较大。可是,我要是说出去的话,今后怎么出去做人呢?”

吴东南严肃地道:“我们办案组已经查阅了你们厂里的帐目,在你当厂长的五年时间里,你们用于请客送礼的费用就达三百多万。请客吃饭的事你暂且别说,你就把送礼的事一笔一笔向组织上说清楚。否则,这些钱只能算到你个人账上。”

朱强苦着脸道:“这些明明是送给别人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

吴东南道:“那你得证明给我们看啊,否则,我们怎么相信你呢?现在有不少领导都犯有财产来源不明罪,就是因为自己不能说明巨额财产的来源。这和你的问题是同一个道理。你只有把化掉的钱一笔笔说清楚了,我们才能相信这些钱没让你变相贪污,落到自己口袋里。你说是不是?”

朱强想了想,道:“这些年开支那么大,我就是想说,也记不那么清楚啊!”

吴东南道:“你记不清楚我们到时候可以把厂里的账本全部给你搬来,让你仔细核对,直到搞清楚为止。不过,我觉得现在没必要这么做。有些小的开支我们先不管它,你就把这些年用来公关的最大的几笔开支先写一写吧。”

办案笔录纸看上去很简洁,除了一道道的横线,其他什么也没有。可是,在朱强看来,那一道道的横线就象是一条条细麻绳,时刻准备捆绑和勒索他,时刻准备了结他的前途和性命。同时,也在考验着他这个生意人并不怎么纯净的良心。

香烟抽了一包又一包,房间里弥漫着烟雾。深夜里,朱强流着泪道:“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etLJKRFzSTeikBWhxx1eaex2mf6TxB4fG0IkumLLtk+AcD9cUah/mVbvYoje5p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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