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绕了一个又一个弯,最后向神秘的铜山湾招待所驶去。
年轻而颇懂世故的小蔡道:“羿书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羿丰道:“什么事这么犹豫?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小蔡道:“我怕你批评我话多。像我们做司机的,本来就不该多说话的。可我明明知道了,不说出来心里难受。”
羿丰道:“难受就说出来吧,我不批评你。”
小蔡道:“那我就说了啊。这次不是要查阎财生的事了么?我劝你要小心一点,陈仁威不好查,阎财生更不好查哩。”
羿丰道:“这话怎以说?”
小蔡道:“陈仁威不好查,是因为市里面有后台;阎财生不好查呢,不仅市里有后台,他在我们纪委内部呀,都有内线呢!”
“内线?”羿丰吃惊道,“快说,是什么人!”
小蔡压低嗓门道:“我们单位的卢北夫和姜一冰,你可要小心。这两个人,是阎财生的老朋友呢!”
羿丰道:“哦!”
小蔡继续道:“阎财生这个人很有本事的,他在我们綮云,是和任候耕齐名的人物。任候耕叫太爷,阎财生叫财爷。任候耕用跟踪盯梢的办法拿住这些领导的把柄,听他使唤。而阎财生呢,他虽然没有太爷那么狂妄,但他的势力也是很大的。他的特点是有钱,光綮云江电厂这个项目,总投资达六个多亿,第一期工程就三个亿。这些钱里面,哪些是公家的,哪些是他自己的,谁都说不清楚。他手上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在市里很有影响。他的名字叫财生,谐音就是财神,所以大家叫他财神爷。为了把他和任候耕放到一块叫,所以一个叫太爷,一个叫财爷。”
羿丰道:“这是綮云的两大祸害呀!”
小蔡道:“是啊,在綮云,谁敢和这两个作对呢?羿书记,如果你把这两个人扳倒了,那可是替綮云除了两大祸害啦!”
羿丰道:“我就不信除不掉他们。小蔡,你再继续说,给我说说卢北夫和姜一冰的事。他们和阎财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蔡道:“究竟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在綮云开车开了好几年啦,有些事情,我听到的比别人多。至于卢北夫和姜一冰两个人,其实是私心比较重的,也比较喜欢在外面吃吃喝喝。阎财生摸到他们脾气后,就把他们拉了过去。”
羿丰道:“怎么个拉拢法?”
小蔡道:“我也没看见阎财生给过他们什么。但是,我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过。阎财生常在饭店里请卢北夫和姜一冰吃饭,有时是请其中的一位,有时是两位一起请。而且,卢北夫和姜一冰还让我开车送他到綮云江电厂去过。卢北夫去的次数多一些,姜一冰少一些。因为用我的车,所以我也认识阎财生。”
市纪委副书记兼市监察局局长蓝屏山,市纪委常委兼市监察局副局长林朝虎,市纪委案件检查室主任年绍昆,副主任封强、祝侃,还有市审计局龚有劳及他手下的几名骨干人员一起,都在铜山湾招待所的小会议室里等候羿丰。
本来,今天的会议是在市纪委或市审计局召开的,但这个案子关系重大。特别是在陈仁威的事被暂时搁置起来后,羿丰丝毫不敢大意。他意识到綮云的办案环境比当初在楠州市纪委时复杂得多。市纪委是铜山湾招待所的老客户,这里环境幽静,不太受外界干扰,羿丰便选择在这个地方召开这个小会。
“听说收获不少啊?”羿丰在向大家招呼了以后,便笑道,“你们都辛苦啦!”
大家听了心里都暖洋洋的,龚有劳道:“有你们市纪委在背后撑腰,我们的工作要好做多啦!”
羿丰笑道:“是吗?怎么样,你们先说说吧。”
蓝屏山道:“这次审计和初核工作,的确收获不小。还是先请龚局长谈谈吧,待会儿我们再补充。”
龚有劳把审计的基本情况谈了,道:“这次因为和市纪委一起去,阎财生他们不敢马虎。上次我们去审计时,有些账本他们不肯提供,这次他们都提供了。我们审计人员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把财务情况基本搞清楚了。近年来,綮云江电厂的确私设了小金库,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个厂是新办的,这为我们审计工作减少了很多麻烦。上次我们审计发现他们在采购钢材和购买机器设备过程中,差价共达三千多万元。他们承认有这笔差价,而且也明确了其中一个小金库的账号。但是,这个账号里总共只有一千多万,其中还有两千多万的缺口,这个数字是非常庞大的。另外,还有一个招待费的问题,这个厂招待费数目惊人。其中,仅今年一到五月份的五个月时间里,招待费就达九百多万。我们查了招待费的一些发票,很多餐费发票都是上万元一张的,至于开会送礼,数目就更大,好多发票都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块钱一张的,而且有时一天要开出好多张。这个里面的漏洞,实在是太大了。”
蓝屏山道:“是啊,我们在查小金库时,开始他们还不太配合。后来我们把阎财生找来谈了,阎财生啰唆了老半天,才让财务人员把有关小金库的账册提供给我们。阎财生在旁边不停地给我们递烟倒茶,还让办公室的人到外面采购水果。可是我给全体审计和核查人员发话了,要大家不要抽他的烟,吃他的东西。这几天,阎财生一个劲地要请我们吃饭,我们都说羿书记给我们定下纪律的,不准我们在这儿吃饭。”
年绍昆道:“我和封强、祝侃他们负责到外面买盒饭。审计以审计局的同志为主,我们从纪检的角度努力去寻找一些线索。同时,也做好了服务工作吧。”
林朝虎道:“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比如,有一张写明是买礼品的十万块钱的发票,上面是用复写纸复出来的,但发票的反面却没有复写纸的字迹。证明这张发票是没有第三联的,也就是说,是撕下来单独填写的。还有一张发票,也是买礼品的,是一张十三万块钱的发票,但写礼品的笔迹和下面写大写数字的笔迹是不一样的,上面工整一些,浅一些,下面草一些,写得有力一些。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羿丰道:“这些发票都得好好查一查。还有什么情况?”
蓝屏山道:“下一步是怎么查阎财生的问题。我建议暂时不要惊动阎财生,先把证据搞得充分一些,再向上面汇报,省得我们下一步被动。”
羿丰道:“对,证据越充分越好。取证工作要一步一个脚印,一环扣一环,让人家没话说。”
蓝屏山道:“是不是让检察院提前介入?”
羿丰迟疑道:“借用检察院的力量,也好。”
这时,羿丰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蓝屏山的肩膀,把他叫到门口,轻轻地问道:“检察院的人可靠么?有没有阎财生的人?”
蓝屏山道:“检察院,我们接触得多的是反贪局的人,其中反贪局局长石勇和副局长雷媛媛这两个人,思想素质非常好。特别是那个副局长雷媛媛,虽说是个女同志,但她性格很泼辣,疾恶如仇,办案很有思路,是一块办案的材料。”
羿丰道:“那好,我们就先请他们来。让他们暂时保密,连本院的同志也最好不要说出去。要查阎财生的案子,仅靠我们纪委的人手是不够的。”
蓝屏山道:“其实,检察院反贪局那边,也很想介入我们的案子。反贪局的正副局长这两位,事业心很强,就担心办不出案子。如果让他们提前介入进来,而且是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羿丰道:“那好,我们进去再说吧。”
羿丰走进会议室,重新坐下道:“刚才我和蓝局长商量过了,建议检察院反贪局提前介入。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石勇和反贪局副局长雷媛媛,这两个人我们纪委以前合作过多次,相互之间也比较信任。你们看怎么样?让他们加入到我们的办案组,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早日突破这个案子。”
龚有劳道:“好啊,这两个人是比较过硬的。”
林朝虎道:“都是老朋友了,我去通知他们吧。”
林朝虎用手机拨通了石、雷二人的电话,回来对大家道:“他们两个都在办公室里,说是分析案件线索呢。我让他们马上来,他们说过一会儿就赶到这里。”
羿丰道:“好,我们再等一会。”说完,羿丰又想起了什么,推了推蓝屏山,示意到外面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