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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市委常委会议室里已经开了空调，但由于空气不太流畅，会议室里显得有些闷。

今天到会的只是市委书记黄泊常，市委副书记兼市长叶枫丘，市委副书记兼市人大主任白边海，市委副书记吴桐，市纪委书记羿丰。可以说，这只是个书记办公会议，羿丰是在这个会议上汇报案情的。

白边海当纪委书记那会儿，很难得汇报纪检监察工作的。现在羿丰来了时间不长，讨论过好几次纪检工作了。他的心里有些发酸，便酸溜溜地对羿丰道：“羿书记不简单啊，一到綮云就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纪检工作比以前更有地位啦。”

羿丰知道他话里有话，便不瘟不火地道：“谢谢白书记的鼓励，你以前也是干纪检工作的，对纪检工作很有感情吧。我在綮云干纪检工作，得益于你白书记在綮云打下的良好基础，而且，以后还要请你继续关心支持我的工作呢！”

白边海在和羿丰交接工作时详谈过一次，綮云的纪检工作状况，包括每一名纪检干部的情况，都交过底。不过，从当时谈的情况来看，这个白边海的确干得不怎么样。几年来就没有办过什么像样的案子，而且对下面的干部也不怎么关心。所以，羿丰接手纪委的工作后，听到下面批评白边海的声音不少。但他始终想不通，像他这样不干正事的人，居然还被提拔重用，干起了市委副书记兼市人大主任。他真为人大的工作担心。

“怎么样？我们先听听羿丰同志的汇报？”

黄泊常一开口，大家就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准备听羿丰汇报案情。

羿丰就把陈仁威私设小金库以及亏空两百多万块钱的事说了。

市委副书记吴桐到綮云的时间也不长，他只是说了一句：“哟，两百多万，这么大的数字？这个案子比占典泉大得多呀！”

白边海也已经事先被封过了口，太爷早就领着陈仁威来找过他。他知道黄泊常他们不好先开口，便来了个抛砖引玉：“羿丰啊，这个案子数目是大，但可能事出有因。我以前也干过纪委书记，对纪检工作也有一些感触和体会。像陈仁威这样的干部，有能力，有魄力，思想比较解放，工作比较大胆泼辣。花钱呢，有时候也是大手大脚的。你有没有了解过，这几年黄盛镇的经济发展比较快，新项目上得比较多。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陈仁威思想比较解放，在引进外资方面很有一套超前的做法。据我了解，他在这方面的开支的确是比较大。改革开放嘛，总要允许人家探索，允许人家冒一冒，闯一闯。我认为，只要人家没有把钱塞进自己腰包里，而且是对工作有利的，纪委就不该问他的不是。”

羿丰不解地道：“有没有塞进自己的腰包里，现在还不知道呢！从种种现象上看，塞进自己腰包里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这只是个数目问题。所以，我建议市委同意我们市纪委立案调查，对陈仁威采取‘双规’措施。”

黄泊常挥了挥手，道：“羿丰啊，这件事呢，说起来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是有责任的。这不怪你，也不能完全怪陈仁威。你有案就查，这是你纪委书记的职责。陈仁威为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为了引进外资，搞好有关部门的关系，花了一大笔钱，他也有他的道理。说实话吧，这件事呢，是和我打过招呼的。当时，陈仁威向我汇报过，说要想办法搞一笔资金，用来向外公关。我当时是同意的，只是再三告诫他，自己不要伸手，不要栽进去。只要是善意的，是为了我们綮云经济的发展，即便出点格，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羿丰惊讶道：“哦，这件事他向你汇报过？”

黄泊常道：“是啊，他跟我打过招呼。我知道我这样做，也是违反有关规定的。但你要知道，我们綮云为什么经济发展那么快？为什么在全国都占有一席之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有自己的做法，这在改革开放年代，我们不妨试一试嘛。如果说这件事做错的话，那么我这个市委书记要带头检讨，还请你这个纪委书记原谅喽？”

羿丰想不到他会说这话，便忙不迭地应道：“呃，黄书记不能这么说。我们纪委始终是在市委领导下开展工作。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黄泊常道：“你没有错。纪委虽然是在当地党委领导下开展工作，但纪委对同级党委也有监督的职能啊。你有权力对我进行监督，我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你及时指出哪！”

羿丰道：“如果确实是领导同意的，而且账目也清楚，这个案子当然可以暂时挂一挂。我担心账目不清楚，特别是两百多万的数字，其中陈仁威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泊常道：“好的，这件事，我建议暂时不要急于立案，也不要急于‘双规’。你们纪委可以找陈仁威来个信访谈话。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谈清楚嘛。至于账目方面的问题，你们可以一笔一笔地和他本人进行核对，只要没有大的出入就行。”

这时，叶枫丘习惯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插嘴道：“是啊，只要没有大的出入就行。因为搞公关嘛，不可能每一笔都写得那么细。如果张三李四都写得那么清楚，还有谁敢收他的钱，今后还有谁到咱们綮云来投资呢？”

黄泊常听叶枫丘也来解围，便来个顺水推舟，对羿丰道：“这件事，其实不光我同意，叶市长也是知道的嘛。陈仁威当时是镇长兼电厂厂长，干的是行政工作和企业管理工作，当然应该向市长汇报。老叶啊，是不是这么回事？”

叶枫丘摸了摸眼镜，很文气地道：“是啊。羿丰，这件事我也知道，当时陈仁威也和我打过招呼，我当时交代他的意思和黄书记讲的差不多。我说只要自己不放腰包里去，搞个小金库也是可以的。只要把黄盛经济搞上去了，发展速度快了，不但没有错，而且还有功呀。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羿丰的脑子里响起了一片嗡嗡声，但他还是极力地镇定住自己，轻轻地道：“好吧，我们先找他做个信访谈话。”

市纪委常委会议室里又一次亮起白炽的日光灯。市纪委全体常委及市审计局局长龚有劳正在讨论着陈仁威的事。

蓝屏山道：“今天下午，我和羿书记一起找陈仁威谈过了。陈仁威显然对我们的情况非常了解，在信访谈话时，不让我们抓住什么破绽。他说小金库的事是不对的，但事先向市里的领导汇报过。至于开支掉的两百多万块钱，其中有一百多万是买东西送礼送掉的，他还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不过对象写得很含糊。还有另外一百多万块钱，他说是送给了省里某领导的夫人用于办企业，前几天因为风声紧，在他的催讨下，这位领导的夫人已经把款子给还了。我们向市里的领导作了汇报，市领导说，省里这位领导的夫人确实是办了一个企业，而且与我们綮云市的关系比较密切。她经常到綮云来拉一些业务，到一些企业借点款子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有市里领导撑着，这个案子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羿丰道：“是啊，陈仁威以及黄盛电厂存在的问题是比较严重的，至少，在财经纪律方面是严重违反了规定。至于他个人有没有问题，我们暂时还不敢肯定。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看可以先放一放。”

林朝虎道：“这样就太便宜陈仁威了。这个人能力是比较强，但在经济方面还是很有反映的。他自己家里造的那幢小别墅，非常豪华。群众在背后议论很多啊！”

蓝屏山道：“是啊，我也听到不少议论。”

羿丰道：“你们谈的这些，我都有数了。我们说先放一放，不是说今后就不管这事了。曲线救国，迂回行动嘛。我们先管一管其他更重要的事，麻痹一下他的思想。也许，到时候我们还能再杀个回马枪呢。”

市纪委常委卢北夫笑道：“嗯，好！”

蓝屏山道：“这样倒不错。”

羿丰道：“当前反腐败斗争的形势非常复杂。我们纪检监察干部工作也非常难做。所以，新形势要求我们不但要敢于反腐败，而且还要善于反腐败。反腐败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们还得慢慢来，快了还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林朝虎道：“可是，我们下一步应该着手哪件事呢？”

羿丰看了看龚有劳，道：“龚局长，你看呢？”

龚有劳明白羿丰的意思，道：“如果把陈仁威的事放一放，下一步可以先着手审计阎财生的事。上次我汇报过，綮云江电厂在财务上的漏洞比黄盛电厂还要大，据审计，数额达三千多万元。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冒出来的话，阎财生应该是条‘大鱼’！”

羿丰道：“龚局长说得对啊，阎财生的问题比陈仁威更严重，我们为什么不重点查一查他的问题呢？”

蓝屏山犹豫道：“就怕到时候又像陈仁威一样，又有市领导出来说话。”

卢北夫急忙道：“是啊，阎财生和市里的领导关系也很好，财务上的事，他们也肯定知道。要不要查阎财生，还是要慎重一点。”

林朝虎道：“如果这样，我们还查什么案子呢？”

羿丰道：“大家别着急。我们形势未必会如此糟糕。你们想，市里的领导都是受过多年教育，也是懂法律，懂党纪条规的。陈仁威那一两百万的事，他们出来说句话。阎财生好几千万的事，他们也会出来说吗？再说，一而再地为这些人说话，多少也是会影响到自己的。我估计他们不一定会出来说话。关键是我们要把问题搞清楚，只要证据充分，问题明摆着了，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龚有劳道：“羿书记说得对啊，只要你们纪委下决心，我们审计局将全力支持你们的调查工作。需要我们派什么人，我们就派什么人，一定要把它审计清楚。”

羿丰笑道：“当然是派精兵强将喽！”

蓝屏山也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龚局长派来的人肯定不会差。”

羿丰道：“最好是派几个最得力的，政治上比较可靠，业务上也比较过硬的。因为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尤其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案件查办工作。这是一个重要的基础工作，工作做得好不好，首先还是要靠审计局的审计，我们纪委在前期要做好配合工作。同时，要努力从中发掘线索。”

林朝虎道：“我们纪委这边也要选派得力的人去。”

羿丰道：“对，人员定好后，晚上通知下去，明天就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