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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阿切,阿切,——阿切!”

走出法庭,师浦江还没见着阳光,就首先扎扎实实地打了三个喷嚏。他也不是不习惯这种鼻腔排泄,其实,三个连环式的喷嚏打法是他师家三代祖传的。凡师家的男儿,喷嚏不能连续响三声的,八成不是正宗的,说不准他老娘就会被人瞧不起。

可是,今天的喷嚏打得就是怪,因为打完之后,他感到很不解气,很不畅通。要在往常,三个响喷之后,全身筋骨舒展,该是何等的惬意!今天是怎么了?看看头顶上的天空,太阳软绵绵的,不太有气力,一阵风吹来,也是不阴不阳,没点儿定性。走着走着,他又捂住鼻子了,因为接下去他又是三声:

“阿切,阿切——阿切!”

奇了怪了。真是不通气。师浦江前前后后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太美妙。或许在看守所里呆了这两个月,呆出毛病来了,身子骨也没以前硬朗了。对了,他觉得事情是不太顺畅。你想,既然是偷税漏税而不是杀人放火,既然是判了缓刑,证明自己对社会并没有什么危害。那么,他为什么得在看守所里蹲上两个月呢?他对法律也不是一窍不通,即便自己以前没有上过法庭,听到过看到过的也不少呀。哪个被判缓刑,特别是像他这类经济方面问题的,不是早早就在外面候审的呢?可他师浦江,堂堂的綮云市数一数二的地产巨子、商界巨富,竟然会被人如此耍弄,成为綮云公检法的牺牲品,真是窝囊。

还没走多远,前面就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的脑袋朝这边歪了歪,就定住了,一直等他过去。

走到跟前,才觉得这人眼熟。“不认得我了?我是市公安局的荣富阳呀?”荣富阳笑眯眯地道。

“荣局长,你好你好!”师浦江赶忙上前握手,道:“在里面蹲了两个月,脑子都不灵光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你荣大局长,我怎么能不认得呢!”

“怎么样?事情总算了结了吧?”荣富阳边问边掏出烟,给师浦江递上一支。

师浦江道:“算我晦气啊,荣局长。綮云历史上第一个因为偷税漏税受到法律制裁的,竟然是我师浦江,而且还是一直就与公检法关系很好的师浦江,你说我冤不冤?”

“此事说来话长。”荣富阳慢悠悠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和公检法关系很好么?就是呀,我们也觉得你这人很好,对綮云的城市建设贡献很大,人缘也不错呀,公检法有谁跟你过不去?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

“是吗?”师浦江道:“那这次为什么专拣我开刀呀?”

“嘘!”荣富阳忽然用手指按住嘴唇,悄悄地道:“我跟你透露一句,你可别瞎传出去,传出去可对我不利啊,我这人其实也胆小。”

“不传不传,我保证不传。”

“本来啊,你这事一开始就没事。都是新上来的两位市领导,急于想抓出政绩。他们说我们綮云这些年经济发展很快,但税收与经济发展的步子严重不符,是税收工作没有做好。后来查了查,就是许多企业偷税漏税,其中就包括你们綮江房产。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谁让你们綮江房产名气那么大,招牌那么亮呢?这么,他们就拿你当典型,对你下手了。”

“这事我也知道,树大招风,我也没辙呀。”

“我说的不光这些。”荣富阳继续用手按了按肥唇,道:“后来你夫人小韩不是四处在为你活动么?公检法的人又早就和你熟悉的,谁不给面子呀?大家都同意了,说把你保释,不管将来判还是不判,判重还是判轻,先让保出去再说。反正你这又不是刑事案件,又不危害社会,对不?”

“就是啊,我刚才还想着窝囊呢。说是要给我重判的,结果判了个缓刑,就这么放我出来了。”师浦江苦笑道:“而且,我在受审时,竟然没有一个亲朋在旁听。后来问了问,说是悄悄开审的,提前审了就完事了。你说说看,有这么快审快结的么?”

师浦江四处看了看,旁边还是一个亲朋都没有,道:“连我老婆都不知道,都没来接我。嘿,我干脆落个清闲,电话也没通知她,等下我悄悄进家门,保准吓他们一跳。”

“说来话长。”荣富阳还是那句。

“还有话?究竟什么原因?”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个审法么?”荣富阳道:“本来,大家都同意把你保释出去的。可有人不愿意。”

“谁?”

“俞庆元。”荣富阳低下头,眼睛朝四处张了张,低声道:“俞庆元,还有他背后的人物。”

“究竟是谁呀?”师浦江急道。

“我不能说了。”荣富阳道:“反正与俞庆元这小子有关。据我们了解,你们家小韩找过俞庆元,而俞庆元已经答应帮忙的,为了拿到更多的好处,就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可后来形势变了呀,俞庆元没利益可捞,就急了,就让人打招呼,说要把你严办,至少在判刑前不能保出来。”

“竟有这事?”荣富阳瞪着眼睛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荣富阳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即使你说了,打死我也不承认,我根本没说过。你也不是不知道俞家的背景,现在俞家姐弟在綮云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公检法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哪敢在背后说他们的不是呀。”

“真是岂有此理!”

“宽宽心吧。”荣富阳道:“既然已经出来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吧。你也别找俞庆元的麻烦,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要不然,你占了口上便宜,将来有你苦吃。你信不?你敢在他面前硬,你在綮云生意都会做不下去。今天的俞家姐弟,已经不比十几年前了,你还是小心为妙。”

“阿切,阿切,——阿切!”

作别荣富阳,师浦江又是实打实地喷出连环三响。他胡乱地用手摸了摸鼻孔,狠狠骂道:“操你娘的,俞庆元!”

怀着一种奇异零乱的心情,师浦江在綮云大街上慢慢地踱着步,一路东张西望地看着市容市貌,尤其是那些曾经是他建的或其他人建的各类建筑物。其实他也只被关了两个月,但似乎担心綮云市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他得细细地看一看,把所有的变化都补充进自己的脑瓜子里。不时地,也有些人和他打招呼,可能都不是太熟,师浦江也爱理不理的,径自悠悠然往家里走去。

为了显示自己老板的身价,师浦江早就置下了别墅,其他的房产和店面多得连他自己都一时半会数不清。进了家门,发现空无一人。往楼上走,就听见有人在念念叨叨。那一定是他的妻子韩玉环了,她早年就有这个爱好,近段时间来就更热衷了。“保佑我们浦江早日平安回家,保佑我们浦江躲过这一劫,全家人平平安安,早日团聚!”韩玉环的祈祷声很轻,但师浦江的耳朵奇灵,对妻子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漏听,而且听得舒舒服服。

“嗯哼!”师浦江胡乱哼了点声音出来,害怕玉环吓着。他知道玉环长得漂亮,但胆子特小,性情温和,生性墩厚善良,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女人。“还是夫人疼我啊,你这么心诚,菩萨不保佑你也惭愧啊,这不,我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了?”韩玉环惊讶地张大嘴巴,道:“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回来啦?什么时候判的?”

“刚刚判的呀?你也别怪他们,是法院决定提前判的,可能是想速战速决吧,也没通知家里人。”

“哪有这么判案的,再怎么着也得通知我,让我在场听一听,判完了陪你一起回来嘛。”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了,唉,都累坏了!”

听到这话,韩玉环马上缓过劲来,道:“对对,赶快进去洗个澡,这两个月可把你给折腾坏了,你看,脸都瘦了一圈了。”

韩玉环不停地唠叨着,听了让师浦江又舒服又心烦。

半小时后,师浦江冲完了澡,直喊舒服,说:“还是家里好啊,多么温馨,多么甜蜜。在里面呆了两个月后,才知道自由的可贵啊。”

“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韩玉环轻轻地拥了过来,师浦江一揽,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两人又亲又抱,不一会儿,师浦江就很受不了了。毕竟,两个月的日子硬生生地干烤着,把家里宝贵的资源活生生地浪费着,这都是什么日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受罪呀。

情因煎熬急,欲从饿中生。师浦江用双手迅速捧起娇妻,以虎狼之势,将她端至床头。那边厢,善解人意的韩玉环也顺势而为,赶忙做好配合工作,差不多与师浦江同时端好架势,你来我往,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的生死之搏。满天雪花飘飘而来,万山红叶同时绽放,狂风阵阵直捣,暴雨声声猛追。

在微微的汗雨之中,师浦江缓下声势,开始悠悠然地轻歌曼舞。他知道,这两个月的美好时光,无法用几分钟的时间补足,现在的他就像是老贫农好不容易拿到一片猪头肉,吞下去的工夫简单,过后却要后悔,他实在舍不得就这样三两口便享受完眼前的美味。

见年轻的富商在自己美丽的身体上轻磨细碾,韩玉环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臂腕和脸,又用右手亲抚着他的后背,配合着他热烈之后的轻缓。再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为了你的事,我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到处托人说情,可把我给急坏了。”

“知道知道。”师浦江似乎对她的话不太感兴趣,他只关心手头的活。

“听说你得判刑,而且还要判个十来年,我都吓坏了,就四处找人。我想啊,要是你在牢里呆上十来年,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师浦江听见了,但没吭声,还是觉得手头的活要紧。

“我就想,只要能把我老公救出来,花再多的钱也没关系,钱是身外之物,再说,等你出来了,还可以挣回来嘛。”

师浦江亲了亲韩玉环,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只要你出来,一年至少可以挣个两千万,就是拿出十分之一的利润,送人打点,也不吃亏呀。所以,为了你这事,我先后开了四次支票。”

“四次支票?”师浦江突然暂停动作,急问道:“究竟花了多少?”

“两百万。全部加起来就是两百万。”

“两百万?”师浦江道:“我的天!”

只见他身体胡乱地抖动了几下,就软在韩玉环身上了。

“怎么,就这么匆匆完事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么?”韩玉环不解地道。

“还怎么生龙活虎呀。”师浦江趴在那儿怨道:“差点搞得我萎了,你下次别在我干活的时候说这种事,当心我得后遗症。”

“知道知道,我不说了,要不,你再来一回?”

“你以为我十八岁呀,哪有这能耐!”师浦江怨道。

过了一会儿,两人收拾停当。师浦江点起一支烟,恢复了老板型丈夫的举止,道:“不要着急,玉环,你慢慢地说,总共花了多少钱,是怎么花的,把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跟我说说。”

韩玉环的表达能力不是特别好,但她能够把每当有人告诉她丈夫的问题如何严重时,她的心里如何着急的情景述说得活灵活现。这不仅是因为她深爱着丈夫,可能也有点情绪化,偏爱带感性色彩的描摹。

“这么说,这两百万都投到了魏乐清身上。”师浦江归纳得很直接,提纲切领。

“是啊,我找是找了很多人,可他们的态度都没魏乐清这么好,没她这么能办事。”韩玉环道:“其他人都说心里有数,会帮忙的,但实际上还是含糊其辞,没有魏乐清那么爽快。魏乐清很肯帮忙,而且说,只要钱花到一定的数,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这俞庆元的老婆不仅能开饭店,而且善于诈钱。”师浦江道。

“不不不,浦江,你不能这么说。”韩玉环道:“我们可不能等事情一过就忘了人家,过河拆桥是不行的。你知道,魏乐清是拿了我们两百万,可她却是真心帮忙的,要不是她出面,你现在能够回得来么?”

“可这两百万也太多了呀。”师浦江道:“我经商这么多年,也懂得办事情需要打点,可实话实说,我从来没给哪个人送过这么多的钱。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呀,检察院和纪委反腐败都是要反到的,不光人家不敢收钱,我们也不能送钱呀,送了就是行贿,行贿也是要问罪的呀。所以,这些年特别是最近两三年来,我都在外面和人家打打擦边球,从不敢这么直接给人家送钱,而且一送就是这么多。”

“这也不能怪我,人家魏乐清张口要的呀。”韩玉环道:“她明确告诉我,一会儿五十万,一会儿一百万,最后说没有两百万这事就办不成。我想,反正送也送,也别再乎多点少点,就只好给她了。”

“唉,真是一劫呀。”师浦江道:“又遭灾,又破财。”

“浦江!”韩玉环皱着眉劝道:“你是綮云市堂堂大老板,何必把这点钱看得那么重呢。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呀?再说,人家魏乐清拿钱也没什么不对,办事就得花钱嘛。而且,她拿去两百万又不是她一人独吞的,公检法的干部她都得打点,都得花钱呀。所谓破财消灾,你还是想通一点吧。”

“这个理我当然懂。”师浦江道:“真是破财消灾的话,我笑都来不及,还会伤心么?”

“那又是为什么?”

“玉环,你是不知道呀,我们中了俞庆元夫妇的圈套了!”

“什么圈套?!”

“这个魏乐清和她的丈夫、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都不是好东西,这回我是看透了。”师浦江道:“你知道么?其实我这次的事并不大,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当了常务副市长,想多抓钱,就拿我做偷税漏税的典型,让检察院把我关了起来。可就算我偷税漏税,补上税罚点钱,也大不了了呀,又不是杀人放火,是不是?我问过公检法的人了,他们都是这个态度,没有人想把我往死里整呀。可有一个人想,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俞庆元。”

“俞庆元?”

“是啊,就是这个俞庆元。等我犯了事,你不就找到了魏乐清了么?魏乐清不是说我的事很严重,非要判个十来年么?可后来公检法的态度都变了,说我这事没那么严重,毕竟我对綮云经济是有贡献的,多罚点钱也就算了。可俞庆元不肯,你想,如果我就这么轻易放出来了,那俞庆元和魏乐清夫妇能够从我们这里捞到两百万么?”

“竟然有这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是啊,当你给魏乐清最早五十万元的支票时,他们就答应放人了。如果我那个时候出来,他们后面的一百五十万就泡汤了,帮我们办事的利润就大大降低了。为了扩大利润,俞庆元就狠狠心,让他老姐俞青田出面打招呼,压得公检法不得不把我继续关在里面,迟迟不放,直到俞庆元夫妇钱都拿到手了,再放人。这不,我们不但甘心情愿送上钱,还得对他们心服口服,永远感谢他们,真他奶奶的!”

“我真是没想到会这样,看来这魏乐清夫妇真不是东西!”韩玉环也跟着骂道:“我当时只顾心急,也没想这么多,浦江,你也别怨我。”

师浦江拉着韩玉环的手道:“我怎么会怨你呢,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想早点把我弄出来,只是你越着急,就越上了他们的当。其实,这事都是俞庆元夫妇做事太绝,你当时就是想到了,也未必有办法对付他们。反正,他们拿不到两百万是不会收兵的,而我呢,这个时候肯定还在看守所里,说不定,到时候还真给我判上十来年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看,也就算了吧,俞家姐弟势力大,我们别跟他们闹,不然要吃亏的。”韩玉环道:“我看,不如借这次机会干脆跟他们交好,让他们帮我们多赚点钱。你说呢?”

“你说得也是,我也不想跟他们闹,可一想起有人这么坑我,总不太甘心,要知道,经商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人家的事很多,人家对不起我的事,还是第一遭啊。”

“你就当扯平了吧。”

“不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那你也得小心,别把事情做得太那个,要防人家一手哩。”

“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我量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师浦江道:“你别以为他们俞家姐弟势力大,其实,势力再大也害怕法律,害怕党纪国法,再大的官还有上面管他们的官呢,其实他们也怕,他们也怕我闹大。所以,我得找他们好好谈谈。”

上上下下的衣服重新换上,又在洗涮间里仔细梳理了一番,师浦江焕然一新地重新走在綮云大街上,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现在,他得找到自己的敌人,去和他们进行一场面对面的较量。

因为不是用餐时间,乌龙山大酒店外面人影稀少。师浦江的到来,让服务小姐感到有些奇怪。在他的要求下,师浦江被引荐到一间办公室里,那里,魏乐清正在津津有味地打电话,而且套路十足:“放心放心,等你那个啥到位以后,我这边保证给你办好,对,摆平,一定摆平。”

“真不愧是綮云市大名鼎鼎的‘摆平专家’呀。”等她搁下电话,师浦江就用拉高了的噪音刺激她的思维,魏乐清忍不住转过头来,忙不迭地道:“哟,这么快就出来啦。你看看,我说‘摆平’就‘摆平’吧?前两天我和韩玉环说这事时,她还将信将疑呢,这下,她没话说了吧?”

“是啊,她真是非常相信你,对你很佩服呢。”

“怎么样,算你有良心,还想找我当面说声谢谢?”

“不仅要说声谢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和你谈谈。”

“好吧,上去喝杯茶再说。”

魏乐清带着师浦江来到一个小包间里,这里既可以吃饭,又可以喝茶,当然,更可以谈些秘密的事情。

“这个包间不错,对了,以前韩玉环来过几次,也都是这间吧?”师浦江想起韩玉环说过的地点,觉得大约就是这间了。这个姓魏的,就在这个包间里设下圈套,一步一步地引她就犯。他仔细看了看对面的这个女人,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因为在心底里,他恨不得上前一步,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见阎王去。

“对,说吧,还有什么事要我办的?”魏乐清似乎有一种预感,所以并不想说更多客套话。

“那我就实话说了吧,为了我这事,你确实费了些心思。可我知道,其实我们并不该花这么多。”

“什么?很多么?”

“是啊,两百万哪,我师浦江经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拿出这么多钱送人。”

“第一次?第一次又怎么样?你不是第一次进看守所么?不花这些钱,你能这么快出来么?”

“不瞒你说,我到公检法各处都去打听过了,其实大家对我都有放一码的意思,并没有想把我往死里整。即便要打点,花个几十万也足够了,哪有你出手这么狠的,一下子就割去我的两百万!”

“师浦江,你也太精巴了吧?把钱看这么重何苦呢?”魏乐清道:“你堂堂綮云市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富豪,一年利润几千万,谁不知道呀?为了自己不蹲大牢,花上区区的两百万,就心疼啦?难道你宁可蹲监狱,也不愿花钱?”

“当然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愿花这么多。两百万,太多了。”

“咦,真是的。”魏乐清不满地鄙视道:“我帮人周旋的事也不少了,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个没良心的,送出去的礼,在事情办成后,还想收回去。天底下哪有这等事?”

“我也不是想全部收回去,该你得的还是给你,多给的,希望你退还给我。”

“退多少?”

“这两百万实在是太多了,依我说,五十万足够了。”

“哪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说到这里,魏乐清气愤地走出了包间,接着,又开始打起电话。她打电话不喜欢站着,喜欢走来走去,因此,那低沉的女声在楼上缓缓地移动着。

不一会儿,魏乐清回来了,坚定地道:“告诉你吧,事情不可能这么便宜你,我魏乐清从来不白收别人的礼。既然收下了,而且事情办成功了,也从来不会退礼的。”

“那样对大家都不好。”师浦江道:“你希望我把事情闹大来?正因为我想私下解决,所以跑到你这儿来商量商量,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也得讲个规矩嘛,该得的利是该得,不该得的就是不该得。像我这事,你拿到的利哪是普通的利呀,简直就是暴利啊!”

“什么暴利,是你精巴!”魏乐清道:“你以为两百万数目很大呀?告诉你吧,这两百万我都打点掉了,替你到处送人,自己一个也没捞进,倒还贴了不少茶水钱。我还没有问你要补偿,你倒找我退钱来了。”

“这样不太好,魏老板,既然你说打点了不少,那么我们都让一步,两百块钱我们各拿一半,一百万你照收,另一百万你还给我。”

“要是我不还呢?”魏乐清故作平静地道。

“不还也可以。”师浦江道:“但是我担心你,一旦我把事情说出去,你连一百万也拿不到。所以,为了你平平安安地拿一百万,还是退我一百万吧。大家良心平一点,各得一百万;要是我们各不相让,谁都拿不到钱。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出去,事情闹大来,这钱就得充公,行贿的钱是不能退还的。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属于不折不扣的和为贵,和则两利,不和则两败俱伤。你仔细垫量垫量吧。”

魏乐清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缠,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说真的,要是这家伙真闹起来,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俞家的名声非常不利。可她搞“摆平”工作这么多场次,从来没有哪个有这么大胆,敢跑到她这么来要求退钱呀?即便吃了点亏,即便花钱花多了点,那也是哑巴亏吃下算数,没人敢说要闹事的呀?

“真是要我退钱?”

“是啊,和则两利。”

“可是。”魏乐清实在舍不得把吃进去的骨头又吐出来,她犹豫再三,道:“不瞒你说,你们韩玉环拿来的钱,有的我是帮你开支掉了,还有一部分呢,我们也用在生意上了。近来我们酒店生意越做越大,流动资金也严重不足,我们把手头有的钱都投进去了。”

“开饭店需要那么多流动资金么?在这方面,我可不是外行啊?”

“我知道你内行。开饭店当然不需要太多流动资金,可我们不光开饭店哪?现在餐饮行业并不景气,你别看场面热闹,其实利润低得很,我早不想做了。所以,我们在开饭店的同时,还搞些货物批发贸易,酒店只是装装门面而已,我们更多的生意并不在这里。”

“原来如此。”师浦江听她这么说,知道她也有了松口的意思,于是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呢?”

“还钱,唉,一百万真不是个小数目,我怕一时还不起。”

“那你也得给我一个时间呀。”

“时间也不用给了。”魏乐清忽然眼睛一亮,道:“钱给了也就给了,哪有再让人拿出来的理?这样吧,过段时间市农业局有个工程要做,你不是搞房地产的么,建筑也做么?这样,我把这工程拉来给你做,利润相抵,我们不就两清了么?”

“这工程大不?有一百万的利润么?”

“当然大,九百万的工程哪,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算,也有一百八十万哪。”魏乐清说到这个数目,又觉得不太对劲了,道:“当然,我们得说好,抵给你的也只有一百万,超过部分,你还得还给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该你拿的你也该还给我。要知道,为了这事,我可没少跑呀,部门的领导也得开销,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赚嘛。”

“好说好说,我明白。”师浦江道:“不过,我得在拿到工程以及具体的造价清单后,才知道真实的利润,现在建筑市场行情并不太好,正因为如此,我从早年搞建筑改为现在主要从事房产,两条腿跑路,总算没有拉在人家后面。”

“师老板就是精明。”魏乐清道:“难怪事业发达,做得如此成功。”

“那么。”师浦江笑了笑,道:“今天就谈到这儿,我等着你的那只工程。”

“这么急就走?”魏乐清假意挽留,道:“再喝杯茶嘛。”

师浦江早已站起身来,笑道:“你们乌龙茶这么贵,我觉得还是少喝为好。” GjWjAWKFSfJxgnQmBl+pbO17nurjDPO71gL+ooAZU6FJQNPj2W7WEgQvaM84/p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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