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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别乱拍马屁了,你那事我已经帮助说过了,看来还是有难度。”俞青田说。

俞庆元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真的没有办法呀?”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就和师浦江家里直说了吧,这事上面追得紧,确实有些难度。如果要出来,现在可能只有一个办法。”俞青田说。

“什么办法?”俞庆元又来了兴趣。

“那就是让法院尽快审理,让他们早点把案子结了。”俞青田说。

“那要是法院判了刑怎么办?”俞庆元问。

“是啊,就是让法院早点判他的刑呀?”俞青田道。

“唉呀呀,老姐呀,让法院判他的刑我还来找你干什么?我就是想让法院网开一面,把他无罪释放,或者让检察院不予起诉,大不了让税务部门多罚点税款嘛。”俞庆元急了。

“这事你有所不知,要马上放出来确实有难度。你想呀,省里领导和市里面都通过气,基本上也定过调子了,像这样的案子,如果人家前脚一走,我们后脚就放人,岂不太不把领导当回事了?太不把国家的法律法规当回事了?”俞青田说:“所以,我的意思是案子照判,判了再放人。”

“你是说判个缓刑?”俞庆元问。

“是的,按现在的情况看,能够判个缓刑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让师浦江补上税,再多罚些,判他个缓刑,我想也能够向方方面面交代得过去了。只要反响不至于太大,还是可以这么操作的。”

俞青田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那只玉器动物,细细地把玩,两根纤指在背上梳理着,仿佛那小玩意儿的背上真有茸茸细毛似地。“如果说能够做到这一步,恐怕也是天大的面子了。没有你老姐出面说,连缓刑也办不到,我估计至少得判个七八年。”说完,俞青田往后一仰,两只手同时捧摸着那动物,像是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宠物,显得对无比疼爱。

俞庆元觉得老姐的表现真有些奇怪,人家小姐少妇们大多喜欢抱着小狗小猫什么的玩玩,她却要弄只玉石做的小动物玩玩,玩也就玩了吧,而且还是只不知名的动物,这会让人误会的呀。看来,女领导毕竟女领导,口味也与众不同。对了,似乎老姐有这种爱好不止一天两天了,似乎从许多年以前起,她的办公桌上就摆着这种小动物。她收藏的摆件不少,可别的东西常被她冷落,似乎只有它才是她这一生中的吉祥之宝。俞庆元也曾经笑话过她,但他老姐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还说她的兴趣高雅,非凡人所能理解。

俞庆元就想,这必定是老姐从哪捞来的高级古玩。现在领导干部似乎改变了发财手法,也兴起了一股古玩热。有的亲自跑到农村挨家挨户收购,有的到古玩市场掏宝,还有的则干脆让有求于己的下属或老板帮助四处物色,半买半送,甚至白捞捞进,把自家书房改装成了古玩店。老姐俞青田没有去赶这种时髦,书房里还是书香如故,但办公室里的玉器古玩还真有几件,至于是真品还是赝品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谢谢老姐了,但愿公检法那边都能够听你的招呼,尽快把这事给办了。”俞庆元略有所思地道。然后,用一种蹊跷的目光注视了老姐好几秒钟。他觉得眼前的俞青田有些古怪,好像还藏着许多心事。然而他不想管这么多,他最关心的只是自己为之奔波的这笔生意的利润,还有获取利润之后,魏乐清在他面前娇柔的爱意。

走出市府大院,俞庆元就拨通了魏乐清的手机,告诉了事情的大致进展。魏乐清心里很急,让他到酒店当面说清楚。赶到酒店时,魏乐清正在房间里与两个中年女子讨论着什么事,其中一个女的身边还放着一堆礼品,显然是她刚才拎进来的。见俞庆元回来了,魏乐清站了起来,也就是要送客的意思。那两个中年女子只好站起来,道:“那就拜托你了,你一定帮助说说。”

魏乐清大大咧咧地道:“没事没事,那还用客气么?只要功夫花到,事情就能办到。我一定想办法替你们摆平。”

“那就拜托你了。”还是那个女的。还是那一句。

“一定摆平,一定摆平。”魏乐清也重复着这句,想让对方放心。

目送两人下楼后,俞庆元责问道:“你还真是‘摆平’专家啊?又接手什么活啦?这头的事还没着落呢。”

“怎么没着落?你不是说俞青田已经替我们打过招呼了么?不是说搞个缓刑是最佳方案么?缓刑就缓刑,反正把师浦江那小子赶快放出来就行。反正人家一个做生意的私人老板,又不是什么公务员,缓刑和不判差不了多少。”

“好吧,我到时候自己也去公检法跑跑,一是让检察院尽快移送法院,二是让法院尽快审理,速战速决。”俞庆元道:“不过,你现在手头接的活也别太多,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摆平的。”

“行行行,别罗嗦了。”魏乐清不耐烦地道,但她那娇嗔的模样仍然非常可人。“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庭的经济建设嘛,这年头谁不想多挣几个呀,你嫌钱挣得太多呀。检察院和法院你不都很熟的么?你赶快去说说,反正常务副市长都打招呼了,我看他们也不敢顶着不办。”

“司法独立,同志!”俞庆元像个老师样地教导道:“再说,常务副市长也只是个常务副市长,上面更大的官还有好几个哩。”

“我当然知道,我比你懂。”魏乐清还是那样不饶人。“常务副市长上面还有市长,市长上面还有市委书记。但是,我们家出的这个常务副市长是个女的,而且上面那两个更大的官对她很支持,不是一般的支持!怎么样?”

俞庆元见魏乐清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道:“就像你,你是我们家的常务副市长,在上面支持你的,就是我!”

“你算什么东西!”魏乐清嗔道:“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在我们家里,我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晚上下了一阵雨,綮云江里的水急了些,浊了些。但第二天上午,綮云城上空的天气特别地清爽,几朵白云在乌龙山上悠悠然地闲庭漫步。

天气不错,俞庆元的心情也很好。俞庆元提着个公文包,笑眯眯地从家里走到市国土局门口,刚要进去,忽然想起今天有着比上班更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又立马调转头,迎面碰上局办公室的小李。小李知道俞庆元的背景和派头,忙点头道:“俞局长,一大早就出去办事呀?”

“还用说,这几天是屁也忙出来了,国土资源管理,一刻也不能放松呀!”俞庆元边走边说,远去的小李听了像是在笑,而俞庆元呢,本来就是寻开心的一句话,再想想自己一天到晚忙的事,真是忍不住要笑笑国家,又要笑笑自己了。

分别跑了检察院和法院,两家的领导都是非常地客气。按理说,检察长鲍遂昌和法院院长吴江山都是副厅级领导,与副处级的俞庆元相差一大截,但这个年头大家的眼光都看远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看主人,投鼠忌器,爱屋要乌,说的都是这个理。面对着名声越来越响的綮云市小舅子,即便是检察长和法院院长也不敢马虎接待。两人都亲自为俞庆元泡茶,平起平坐地在沙发上聊天。当俞庆元谈到师浦江那只案子时,两人也都说没问题,还说市委副书记黄桐庐也表示可以从宽处理。而市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呢,正是黄桐庐的传声筒。至于常务副市长俞青田,当然是昨天就已经打电话来过问过了。大家的意思似乎都很一致,即一方面要严格按照上面的精神办,严格执行税法,对偷漏税行为要严厉查处,抓出典型,该判刑的要判刑;另一方面,又要从綮云的实际出发,尽量维护企业的经济发展,不至于让企业老板不在位而蒙受巨大损失,从而间接使綮云城市建设受到损失。折中的办法就是,检察院立马将这个案子转到法院,法院则能快则快,争取在月底就审理结案。

从检察院和法院大楼出来,俞庆元马上想到了荣富阳。这个荣富阳以前打交道不多,但从这件事情看起来,这个人值得信赖,值得深交。他准备今后与他常来常往,做个长久朋友,甚至利益共享。毕竟,公安可是黑道白道都害怕的厉害角色。

对于俞庆元的到来,荣富阳表现得更为热情,一会儿泡茶,一会儿递烟,接着就是中午一起用餐。一提起用餐,俞庆元马上想起自家的乌龙山酒店。两人聊着聊着,到了十一点钟,两人便齐齐下楼,一起坐车来到酒店。

魏乐清叫了酒店里的两个靓妹子过来陪酒,把个荣富阳喝得乐癫癫的,很快就忘记了东西南北。荣富阳说:“俞局长,够朋友,今天咱哥俩喝个够,要不是现而今正在推行禁酒令,不,不管它了,管它什么禁酒不禁酒的,咱们照喝不误,咱们之间谁跟谁,兄弟!来,再喝一杯。”

“喝,再喝一杯。”俞庆元酒量其实不行,他已经作弊好几回了,但还是受不了这种喝法。他想着有什么话得说,道:“荣局长,够朋友,师浦江的事,还多亏你从中周旋。等师老板出来以后,我们和他一起,再在乌龙山大酒店摆上一桌,再好好喝个痛快。”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荣富阳醉眼迷离地道:“师浦江的事呀,根本就没事。检察院和法院那边呀,我都已经去说过了,还有黄桐庐书记那里,我也替你说过了,我已经让黄桐庐书记给公检法领导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师老板一马。师老板嘛,又不是别人。再说,将来咱们买个房什么的,找师老板说一句,不也能打个九折八折什么的嘛,是不?给别人一条路,就是给自己一条路,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荣富阳才像一堆烂泥似地在属下干警的搀扶下离开了酒店。

望着荣富阳歪歪斜斜远去的背影,俞庆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但过了三五秒钟,硬没想起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正在包间里争着模仿荣富阳喝酒时的种种丑态,咯咯咯的笑声从三楼飘到二楼,又从二楼飘到大街上。这时,就听楼上服务员气喘吁吁地上来报告:“不好了,大事不好!公安局来了一帮人,说要查我们酒店。”

“岂有此理!”俞庆元骂道:“这帮人怎么等荣富阳走了再来,要是荣富阳在这里,我就让荣富阳自己去处理这帮人。”

俞庆元一边骂一边下得楼来,果然看到七八名干警陆续进了酒店。为首的,便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名副支队长。俞庆元似乎见过,但不熟。“对不起了,我们得到消息,说你们酒店在搞非法营业,我们得进去查一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俞庆元,这家酒店是我爱人开的。”俞庆元以为搬出自己的身份,会有些用处。

不料对方道:“真是对不起了,俞局长,我们也不想难为你,这个案子实在是上面追得紧,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还望俞局长配合。”

“你们荣局长荣富阳刚才还是这儿喝酒呢,他怎么没提起这件事呀?”

“这是上面的紧急通知,我也向荣局长汇报过了,可荣局长的电话就是打不通,这么说来,刚才在你们这儿是喝多了。”

“我们都是正当营业。”魏乐清过来插话道:“再说,我们只不过是酒店,又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哪来什么非法营业呀?”

“非法不非法,查了就知道了。或许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查了以后,要真是没什么事,我们立刻走人,不会影响你们营业的,再说,现在也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是不是?”

“好好好。”俞庆元过来拦住怒气填膺的魏乐清,道:“让他们进去查,看看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跟着他们走进房间,不料那名副支队长道:“对不起了,你们先别跟进来,等我们查出什么来了,你们再进来。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魏乐清气得够呛,站在楼下大堂里骂个不休。俞庆元呢,则在一旁不停地劝。魏乐清要他马上向老姐汇报,让老姐把这帮臭警察叫回去。可俞庆元觉得先不急,等查出什么事,再报告也不迟。

警察们几乎查遍了所有的包间,但都没有查出什么来。

“实在对不起,可能我们的情报有误,会不会是乌龙山宾馆或者乌龙山大排档?”副支队长一边向俞庆元夫妇道歉,一边命令手下的干警:“走,我们再到其他几家看看去,今天不把这案子查清楚,决不收兵!”

“什么东西!”魏乐清望着这批人走出十几米了,才恶狠狠地骂道。

“就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俞庆元道:“上去看看,楼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两人一间一间看了,发现啥也没少,就像是这批人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管它呢!”魏乐清道:“量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他们真敢胡作非为,就让你老姐收拾他们,我就不信他们敢和市领导作对。”

“还好还好,这事总算有眉目了,师浦江的案子看来没有白费劲。过几天,只要判决一下,师浦江就可以出来了,这笔生意就算彻底成功了。”俞庆元道。

“不行,还有五十万呢,这笔利润可不能跑了。”魏乐清担心道。

“不是说事情办完再给这笔的么?”俞庆元道。

“不行,现在看来不行。”魏乐清紧咬着嘴唇,显得神秘而坚决地说:“这个师浦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和他老婆韩玉环不一样。韩玉环只是脸蛋模样长得好,脑子里可是空空的,一点心计都没有。她只想到早点让老公出来,好陪她玩,帮她赚钱,其他方面没想太多。可师浦江就不一样,他可是个生意精,等他出来以后,我担心他不一定肯给这五十万。”

“不肯给五十万?”俞庆元道。

“是啊,你想,这五十万是韩玉环答应的,又不是他本人答应的。到时他说不该给这么多,不就轻而易举抵赖过去了么?我替人摆平了的事太多了,这过河拆桥的户头也不是没见过呀。你信不,师浦江很可能这是这样一个典型,就像在綮云偷税漏税方面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典型。”魏乐清说。

“依你说这一步得提前走?”俞庆元问。

“提前!”魏乐清坚决地道。然后,她拿起手机就拨通了韩玉环的电话,道:“玉环啊,我是乐清,对,你们师老板的事有进展了,对对,这事还得当面商量商量,是的,你过来一下吧。”

听完老婆打电话,俞庆元忙说:“那我得避一避,这事由你出面比较好,我就不掺乎在里面了。”

“谁要你掺乎呀,快滚吧。”魏乐清笑斥道。

乌龙山大酒店真是有些乌龙。在里面的一个包间里,两个女人又开始演起一场乌龙戏。

尽管韩玉环也是老大不愿意,但当魏乐清说这件事最近几天就要办成,而且这笔钱是用于打点法院领导和主审法官时,她还是心动了。或许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她又拿起小坤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填了五十万的数字给魏乐清。

完了之后,韩玉环忽然想起刚才碰到的某个人,于是,她问道:“这件事,你们俞庆元知道么?”

“哪能不知道呢?”魏乐清不假思索道:“这事前前后后不都他在跑么?你想,要不是他出面,市里的领导能说动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实话说了吧,我们俞庆元呀,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可是越来越吃香了,朋友也越来越多了,求他帮忙办事的,得在外面排队呢。” WU7GChSc5ocyH/aEUzSyCco51EMDMdhkdyDSC2vD8e17hbh2o5EWbS95qCWJQh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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