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忧顺着荆棘小路离开山居别院,一路东躲西藏躲避夜禁巡防营,借着朦胧的月色来白家府邸门前。
原本雕梁画栋的白府早已不复当初,就如一座深山中荒废已久的鬼宅,家徒四壁破陋不堪,阴森诡谲。
白无忧看到破败的门庭上粘贴着封条,一锈迹斑斑的大锁悬挂。
她通过狗洞进去了阔别已久的家,杂草丛生一片狼藉,酸腐的臭味扑鼻而来。
这一刻她笑了,面上是一望无际的悲凉,但眼下自己并不能睹物思人,必须找到一些之前的旧物,到长乐坊把劳役的母亲赎出来。
白无忧在家中翻了一圈,最后找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心中暗自感叹母亲还有救。
可是此刻宇文清被她刺伤,若是他死了,那她就是凶犯。
若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在全城缉捕自己。
眼下,她该找谁帮忙呢?
恍然间,白无忧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决定去万大人的府邸,万大人的独女万锦儿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情同手足,事到如今只能舍身一搏。
……
万府,灯火稀疏。
“嘭嘭嘭……”几枚小石砾砸在万锦儿的窗框上,紧接着灯火骤然亮起,一道窈窕的身影出来查看,顾望四下惨淡月色。
“锦儿,是我呀!”
万锦儿听着熟悉的声音,忽然一道身影从一旁窜出来,见到来人她内心惊骇——
“无忧真的是你,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暗中寻你!”
“锦儿。”
白无忧和锦儿相拥在一起,无言痛哭,随后她向锦儿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窗外月色更淡,夜色更深。
万锦儿怒不可遏拍桌而起,严词厉色道:“宇文清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竟然敢如此对待你,我绝饶不了他!”
白无忧见她情绪激动,连连安抚她不要激动,以免惊动四下。
情绪逐渐平复后,万锦儿拿出一些御赐的良药,将白无忧缓缓扶上床榻,“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然而,当她解开白无忧衣带的瞬间,看到上面令人胆寒的伤痕,她眼眶的热泪决堤而下,手中的药迟迟下不去手。
“锦儿,我不疼,都是旧伤。”白无忧微微回眸,浅浅一笑。
万锦儿抹泪轻叹:“身上是不疼了,可你这颗心呢?”
顾长意大婚,京都皆知,作为两人过往的见证人,锦儿心里无比清楚无忧感受,随即问道:“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吗?”
白无忧眼含心酸,丝毫不在乎药剂带来的痛苦,“唉……他如今恨我入骨,根本不听我任何解释,认定我爹联合北凉侯府陷害忠良一事的主谋,我不信那又能如何?凭我如何能翻案?”
顾长意恨透了白家,更恨透她这个可悲的女人!
“如今我与他再无可能,仇深似海。”白无忧的泪,悄然滑落。
万锦儿没有想到消失了几年的白无忧竟遭受如此多的劫难,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鬼机灵再也不见,一眼望去,只有凄风苦雨中挣扎的疲惫,与残存下来的身损心碎。
“明日我们就去长乐坊,接伯母回家。”
“不,我不能让你冒险……再过一月你就要和陈公子成婚,锦儿你听我的。”白无忧满头冷汗,坐起来重新穿好那件布衣,“这些年你为我付出够多了,比起其他的,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次日,日出东方。
白无忧女扮男装成一介书生,那时候她与锦儿曾乔装参加过诗词大会,时过境迁没想到她再次换上了这一身,一切都没变,只是多了伤痕,多了心酸。
锦儿看着即将出门的白无忧,又叮嘱道:“无忧此去一定要小心!”
“放心。”白无忧回身一笑,“往后陆家小子若敢有负于你,我不会放过他,哪怕是天涯海角。”
……
长乐坊。
白无忧用金银买路通,换得了母亲自由,她托人安排了一辆马车在后门,母女相聚后,她只想带着母亲出城,就此远走高飞。
白无忧见到母亲后,飞奔上去扑倒在母亲怀里,泪如雨下,“母亲,无忧回来了!”
老妇人听到声音心头一紧,双手颤颤巍巍地抱着女儿,“无忧,为娘的无忧回来了!”
曾经的白夫人保养得当宛如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女子,如今整个人仿佛老了二三十岁,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粗手笨脚堪比乡间农妇。
白无忧紧紧抱着母亲——
“娘,是无忧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年迈的老妇再度燃起一丝希望,抱着女儿,老泪纵横。
“活着就好,这些年我都在找你……你爹爹泉下有知定会高兴,为娘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