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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蒋总在里面等您

洗手间里,许晓凝握着虞兮的手腕,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小心翼翼地冲着她的手背,心里五味杂陈,但因为先前送咖啡的人已经闻讯拿来了医药箱,此时正站在身后,所以她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紧皱着眉头说:“咖啡那么烫,您……您也太不小心了。”

虞兮白皙的手背上已经一片红肿,在冷水的冲刷下,一阵阵针扎似的疼。但这点儿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眉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对身后的人笑道:“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候,江蓠已经从外面走了过来,示意许晓凝停下,把拿过来的冰袋轻轻敷在了虞兮的伤处,然后才礼貌说道:“虞总您好,我是蒋总的助理江蓠,听总裁办的人说您手烫伤了,所以过来看看。您还好吧?”

穿着黑色套裙的江蓠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生得瘦削清秀,一眼便知是踏实能干的类型。虞兮在那晚的酒局上见过她一次,但这次才记住了名字,按住冰袋笑道:“谢谢江小姐,让你费心了。”

江蓠口中说着“您别客气”,然后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擦去了虞兮手臂上其他地方的水迹,扶着她走出洗手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冰敷一阵之后,江蓠拿开冰袋,观察了一下情况,松了口气:“还好,应该不会起水泡。”她又接过旁边的人拿着的医药箱,一边打开,一边对虞兮说:“我帮您擦药。”

见虞兮没有拒绝,江蓠屈膝半蹲在虞兮身边,把她的手背消完毒之后,又用棉签蘸取药膏,小心轻柔地均匀涂抹在了烫伤处。她的一系列举动都十分利落熟练,许晓凝站在一旁,全程没有了用武之地。

“江小姐看上去很专业。”虞兮说。

江蓠谦虚地笑道:“您过奖了,我妈妈是专业护士,我这只能算是耳濡目染。”

两人闲聊几句,虞兮问道:“不知道你们蒋总的会开完了没有?”

江蓠想到蒋辰屿刚才只让她过来,其他话并没有多说,彼时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到这些,她只能犹疑着答道:“不好意思虞总,蒋总还在忙,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让人为您二位准备午餐。”

这件事既然已经传到了江蓠那里,那蒋辰屿也不会一无所知。虞兮明白这一点,知道即便这样,蒋辰屿也只是派了助理过来。那这件事大概是真的不会有轻易转圜的余地了,所以她站起身来,对江蓠说:“不必了江小姐,既然蒋总忙,我就不多打扰了,谢谢你帮忙擦药,我的手已经好多了。改天江小姐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饭。”

虞兮说完之后,谢绝了对方的客气相送,径自出了门。许晓凝拿起虞兮的包,在后面匆匆跟上,进电梯之后,才有些急切地低声问道:“您把手烫成这样,现在就这么走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虞兮抬起右手看了看,神情平静地说,“受点儿小伤,知道此路不通,接下来的时间不用再继续浪费在这里,还算是划算。”

许晓凝看着药膏覆盖下,虞兮肿起来的手,不知道是该欣赏她这种任何事都打不死的盲目乐观,还是心疼她这种对自己毫不心软的残忍。

一直到出了电梯,许晓凝的神情依然凝重,虞兮的脸上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只是突然问了她一句:“还想跳槽吗?现在正是好时候。”

许晓凝顾不上回应她的调侃,事实上,直到上了车,她都在幻想着会不会有人从后面叫住她们,说蒋总突然改了主意,打算见她们了。但等她把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这点儿微末的幻想才彻底成了脆弱的泡沫。

“虞总,您的手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许晓凝问。

“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然后再去工厂那边见华叔。”虞兮答道。她没有看膝上搭着的手,仿佛它没有为她的难题带来转机,就不值得被给予更多的重视。

关山敲了敲门,走进蒋辰屿的办公室。彼时,蒋辰屿正站在落地窗前,视线仿佛落在无限远处,脸上喜怒难辨。而他办公桌上原本放着的杯子连同几页文件,此时都杂乱无序地在地上散落着。

没有细想蒋辰屿控制不住怒气的画面,关山走过去,说:“蒋总,江蓠帮虞总处理了手上的烫伤,现在她们人已经走了。”

“严重吗?”沉默许久,蒋辰屿才出声,声音微哑。

“有些红肿,但好在没有出水泡,江蓠说按时擦药的话,一周左右可以痊愈。”关山连忙答道。

蒋辰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再开口。

关山不敢再轻易提及虞兮的事儿,只蹲下身子默默地收拾起满地狼藉。他不知道刚刚老板到底动怒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这些一并从桌上拂落。而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在回国遇到虞兮前的几年里,关山从不曾在自己这位向来好恶不言于表的老板身上看到过。

蒋辰屿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来往的车流,因为距离遥远,它们看上去堪比偌大棋盘上的小小棋子。虞兮也是其中辛苦奔波的人之一,所以她有同样亟待解决的烦恼,怀着同样不肯放弃的坚韧,却也有着和普通人全然不同的冷酷和决绝。

蒋辰屿眼前闪过她动手时的脸,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与此同时,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年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陌生脸庞,和她似嗔似怨的撒娇声:“你真的不背我啊?”

蒋辰屿闭了闭眼,身侧的手倏然攥紧,又在睁开眼的时候,缓缓地松开了。

“关山,安排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许晓凝把车开到了虞兮平时很喜欢的一家粤菜馆,两个人坐在临窗的老位置,之前一直没有胃口的虞兮这会儿却点了很多菜,用还红肿着的右手拿了只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许晓凝看得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虞兮抬眸看她一眼,嗤笑道:“怎么,可怜一个比你美,还比你有钱的女企业家?”

许晓凝顿时无言以对,自我审视了一番,确认自己的颜值和财富值都直接被虞兮秒成渣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不配可怜面前这位“女企业家”,于是干脆也埋头苦吃起来。

虞兮犹嫌不足,补充道:“下次再敢用那种看小可怜一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强迫自己吃下了许多东西,填满胃的同时,空荡荡的心口仿佛也一并被填满了。虞兮放下勺子,拿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直接去洗手间补妆。

站在洗手池前,虞兮需要格外注意,才能不让手背上的药膏沾到水。就这样有些艰难地洗完手之后,她才开始补妆。彼时,外面走进来一个衣衫精致的中年女人,把包放在一旁,正要洗手,看到旁边虞兮的一瞬间,面上没有太多惊喜,只有眸底十分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并且在视线不由自主地打量她的过程里,眉眼间呈现出一种努力维持的平静:“手怎么了?是烫到了吗?”

虞兮认真专注地补好了唇妆,又用粉扑补了粉,从镜子里确认自己的妆容已经非常完美之后,便拿了化妆包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回到座位时,许晓凝已经吃饱了,问她:“还是老规矩,再点几个菜打包您晚上吃?”

“不用了。”虞兮的视线扫过桌上的杯碟,不甚在意地说,“这家吃腻了,有点儿恶心,以后不来了。”

虞氏食品的工厂在郊外,生产工艺和制作流程都由华叔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员工把关。公司的原身,也是他们几个从父辈手中学到手艺一起建起来的。只不过空有手艺,却不善经营,一直苦苦支撑,濒临倒闭之际,身为厂长的华叔求到了虞兮父亲这里。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交情匪浅,虞兮的父亲心软,直接注资做了实际控制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着手经营,就病重去世了。

虞兮下了车,看着眼前一排排整齐的厂房,不由得想到当时父亲去世时,那个时候她几乎一无所有,却没想到在遗产清单里,还剩了这么一家差点儿被直接处理掉的公司。

“每次过来,我都觉得这里更应该让一个乡镇企业家来一展身手,而不是我这种人——”虞兮不知道第多少次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我这种只适合逛逛画展、做做美容,定期飞去米兰看时装周的人。”

许晓凝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厂房对面有一栋三层小楼,一楼会客二楼办公,三楼的几个房间供华叔等人日常休息用。虞兮进门的时候,华叔之前得到了门卫那边的消息,已经迎了出来。

华叔今年五十多岁,身体还算康健,但头发已经一片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些。他见到虞兮,朗声笑道:“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虞兮觉得活到现在,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惊有余喜不足,所以她看着华叔难掩激动的模样,宛如看一个回光返照的神经病,路上想好的安抚他的说辞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能顺着他的话头问道:“什么惊喜?”

华叔还没说话,一个斯文清隽的男人已经从不远处的会客室里走了出来,朝她礼貌地笑道:“虞总,您好。”

虞兮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身后的许晓凝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一种和华叔相似的语气低声提醒道:“虞总,这是蒋辰屿的助理!”

遇见蒋辰屿那次的酒局上,这一位,和上午那位江蓠,就是跟在蒋辰屿身后一同出现的两个助理。

虞兮审视的神情立即被一抹不着痕迹的恍然微笑取代了,说:“你好。”

“我叫关山,是蒋总的助理。”知道眼前这一位的重要性,关山暗暗提醒自己,每次见到虞兮,都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蒋总在里面等您。” 5ZMl5FKsnaeKMSl/3l8pKVRTM/GzjkRTlrhHW76N8dgEXvJF/OOiBWN13AvzGPHb



2.虞兮,你知道疼吗

往会客室走的时候,华叔高兴地说:“泰泽集团的蒋总今天突然带了人过来,参观了生产流水线和制作工艺,接下来说是要为进一步合作做详细评估。”

虞兮没有说话,她终于有耐心仔细端详了一下红肿的右手,紧接着视线又落在左手的钻石手镯上,目光里那点儿微末的茫然和困惑,渐渐沉淀成了一种泰然自若的清冷。

她早上安抚季明明时说过,今天的事只不过是自己和蒋辰屿之间,作为成年男女的感情游戏。即使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来都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蒋辰屿却同样有足够强大的资本能做洗牌人。

她早已习惯了如何适应不开心的生活,所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转机,闪念间就拱手奉上了所有拿乔的资格。不长的走廊里,她迅速调整了表情,把自己的意外之喜表现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身后的许晓凝和关山已经互换了名片,听着两个人简单的交谈,虞兮看似不经意地回头瞥了许晓凝一眼。许晓凝成功接收到了信号,笑着问道:“关助理,你名片上的手机号有没有关联微信?我加你好友。”

会客室的门微敞着,虞兮站在门口,静静地看坐在里面的蒋辰屿。他穿着昂贵考究的手工西装,洁白挺括的定制衬衫,眉目如画气质清冷,闻声看过来的眼神中,没有意外,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喜怒情绪,只有深海一般的幽邃深远。

虞兮走进去,又惊又喜地打招呼之后,笑靥如花,言语亲昵地问:“蒋总来多久了?”

“蒋总到了有一阵子了,刚参观完厂房。”华叔随后进来,笑道,“然后还品尝了几款口碑销量都领先的产品,蒋总见多识广,提出的意见让我们收获不小。”

如今桌上还摆着几个精致的小碟,里面有虞氏的秘制食品和腌腊等几样招牌产品。闻到无比熟悉的香气,虞兮正要说话,华叔已经递过了一个小碟,笑着说:“这是最近新做出来的一款熏火腿,还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今天正好,来尝尝。”

虞兮十分配合地拿牙签扎起一小块,放进口中咀嚼片刻,咽下去之后真情实感地称赞道:“好吃!”说着,她不容分说地把碟子递给许晓凝,说:“快尝尝。”

华叔没注意到许晓凝幽怨的眼神,看着虞兮,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低声问:“手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小心烫了一下。”虞兮示意他这个问题回头再说,然后走上前,亲手帮蒋辰屿面前的杯中续了茶,笑着问,“蒋总对于这次的考察结果还满意吗?”

“不得不承认,比我预想中要好一些。”蒋辰屿说话的时候,视线划过她倒茶的手,没有多一秒的停留。

“我虽然是虞氏食品的老板,但实际上这里凝聚的都是华叔他们的心血。”虞兮别有深意地笑道,“我有可能会让您失望,但华叔他们永远不会。”

蒋辰屿抬眸看她,对上她看不出丝毫破绽的笑容,嘴角微勾,慢慢说道:“对人对事,无谓的希望都一文不值。既然不抱希望,那么即使虞总和你的公司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也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在‘失望’上。”

难题能解,看到希望曙光的虞兮,也就不在意这位送上答案的人,正是最初制造难题的那一个。所以对于蒋辰屿一番意有所指的冷言冷语,她全程十分配合,最后还不忘总结似的捧场笑道:“您说的是。”

蒋辰屿神色莫测,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对她说道:“我的人会留下来再确认一些细节问题,如果有后续合作的可能,我的助理会再通知你。”随后,他又吩咐一旁的关山:“你也留下。”

经过虞兮身旁时,蒋辰屿没有看她,只留下一句:“一起回市区。”

对于他近似颐指气使的态度,虞兮并不在意,面不改色地跟上去,柔声笑道:“那就多谢蒋总了。”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本来要送一送的华叔当即愣在了原地,有些茫然地问许晓凝:“他们两个这是……”

“虞总和蒋总是老相识了。”许晓凝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又压低了些声音,“特别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虞总心里有数。”

知道虞兮聪明,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候,华叔只能暂且把心头的疑问压下,和许晓凝一起热情招呼着留下来的关山:“关助理,您那几位去看原料处理的同事估计还要过会儿才回来,您先请坐,喝杯茶。”

再一次坐上蒋辰屿的车,虞兮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蒋辰屿冷嘲热讽还是借题发挥,她都不会有任何不逊。早上得到消息时的震惊,直到此刻余韵还在,就因为她知道蒋辰屿是故意为之,所以才要去见他,表演她的示弱,她的退让——所有一切他想要看到的,她都不介意一一表演给他看。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见到蒋辰屿,他的妥协就如此轻易地到来了。

虞氏食品失去了过去最大的采购方,却拿到了一个利润更为丰厚、前景更为远大的合作项目,堪称因祸得福,但虞兮并不能这么快就放下心来——和泰泽集团的合作目前为止只能算是有了初步进展,接下来具体会如何,仍在蒋辰屿的一念之间。

“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请你吃饭?”她看向坐在身边的蒋辰屿,不再故作生疏,把所有可能惹他不快的疏远客套,都换成了鲜有的真诚恳切。

“如果早知道让我不开心的话,后果会超出你意料的难以承受,是不是你一开始就会用现在这张脸面对我?”蒋辰屿不答反问,审视着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讥诮。

虞兮还没开口,他已经捏住了她的右手手腕,轻轻抬起,把她右手拉到了眼前。端详着她手背上的红肿,蒋辰屿眸光复杂,声音低沉,问:“疼吗?”

虞兮的心毫无预警地轻轻一颤。

蒋辰屿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用力,迫得虞兮不得不看向他,才又一次问道:“十指连心,虞兮,你知道疼吗?”他的语调有些异样,像是质问,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看不见的潮水涌上沙滩,又再一次毫无声息地退去。手背上针扎似的刺痛早就麻木到近乎无法感知了,虞兮没有抽回手,任手腕依旧被拿捏在他掌中,笑意浅淡,说:“虞氏对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但它毕竟是我爸爸留下的最后一点儿东西,所以我一直觉得有必要替他守好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要达到目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至于这个过程里疼不疼,那都是我该承受的。”

蒋辰屿松开她的手,冷冷笑着道:“这算不算我们重逢以来,你平心静气说的第一句实话?”只不过他心知肚明:哪怕是实话,也是有目的的。

虞兮笑了笑,不置可否。她自认从来都十分识相,自知不敌所以示弱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她本就不介意用任何方式达到目的。好在那杯咖啡到底没有白泼,蒋辰屿对虞氏出手说明了他的在乎,既然在乎,能造成的伤害就是有限的。

如今的她百毒不侵,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伤害她。

汽车快速平稳地前行,但车内气氛始终沉闷。蒋辰屿专注于手中的办公文件,而虞兮因为早上醒得太早,又忙碌了大半天,早就累了,歪在座位上打盹儿。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蒋辰屿开口示意司机换方向,说:“去海城大学。”

虞兮意外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拒绝道:“我有点儿累,想回家休息,方便的话让司机把我放在路口就好,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蒋辰屿,等他的反应,见他置若罔闻的模样,于是马上收回视线,在到路口前把车变了道,朝海城大学的方向驶去。

建议不仅没有被采纳,而且被无视得彻底,虞兮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只是坐直了身子,柔声打趣道:“怎么,蒋总这是想旧梦重温?”

蒋辰屿仍在看文件,听到虞兮的话,反问道:“不是说晚上要请我吃饭吗?既然从海大附近经过,不介意请我去后街吃点儿东西吧?”说着,他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落在虞兮的脸上:“还是你有什么不想去的理由?”

“当然没有。”虞兮从善如流地说,笑容一如既往的妩媚动人,“能和蒋总故地重游,我荣幸之至。”

海城大学是海城当地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历史悠久环境优美,雄厚的师资培养出了无数优秀人才,而历届校友中,很多人都已经成为各行业的领军人物。杰出校友对母校的回馈,也进一步促进了海城大学运作的良性循环。

蒋辰屿和虞兮沿着林荫路并肩走在校园里。学生们要么抱着书行色匆匆,要么三两成群谈笑打闹着经过两个人身旁。因为衣衫精致形貌出众,两个人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女孩们走过去,又假装在身后同伴的呼唤声中不经意地回头,看清蒋辰屿俊美的脸,有几个想拿手机拍,其他人又拦,最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跑远了。看虞兮的男生反倒好几个都红了脸,等两个人走远之后,才后知后觉般吹响了口哨。

彼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夕阳洒在地面厚厚的梧桐落叶上,折射出一种温柔醉人的金黄。

校园的大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刀光剑影,里面是世外桃源。

头顶高远的天空,路边遮云蔽日的梧桐,身边一张张充满朝气的笑脸,和脚下踩过落叶时沙沙的声响。虞兮一路走过来,就像过去她曾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天,一切都自然而又熟悉,似乎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都能轻易将她带回去,回到那段在她如今看来,所能享受到的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停下脚步,看向身旁同样格外安静的蒋辰屿。

曾经沉默冷峻的少年,如今依然走在她身边,却早已成长为成熟内敛的不同模样。她心中有一个名单,上面寥寥几人,都是于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人。而蒋辰屿三个字,早已被她彻底划去了。

同样,蒋辰屿也在看她。他看到这一刻目光复杂而又专注的虞兮,她像是剥掉了所有的面具,让他终于能透过她无懈可击的妆容,看到一点儿似乎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本真。

蒋辰屿的手几乎无意识地抬起来,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虞兮的脸颊之前,虞兮就毫不迟疑地后退了一步,像是亲手打破了幻象。她依旧笑得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合作还没谈成,蒋总不要心急。”

蒋辰屿的手在半空中停留几秒,随后冷笑着道:“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亲眼看人自残的机会不多,才会让我误以为虞总为了公司,随时随地都可以献身。”

说完之后,他径自向前走去。虞兮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把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她怎样在休息室里焦躁不安,看着她怎样轻描淡写地说忘记了和他之间的过往,也看着她怎样亲手把那杯咖啡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是舞台上卖力的演员,他只负责在台下冷眼旁观。

虞兮的手缓缓握起来的同时,扪心自问:言语羞辱算什么呢?什么都不算。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到她拙劣的表演,最后还是放过了她。就结果而言,她反而应该感谢他,所以现在被羞辱几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早晚会把失去的,全部拿回来。

她握紧的手又再次松开,开合之间,手背上再次传来钝痛,虞兮毫不在意,跟在蒋辰屿身后向前走去。

海城大学后面的巷子里,是整条的小吃街,各色美食星罗棋布,味美价廉,任何时段都有学生们汇聚于此的身影。

小吃门店无数,沿路还有排列整齐的摊位,站在巷口,呼吸间充斥着阔别已久的香气,蒋辰屿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散尽的阴沉,但虞兮丝毫没有受先前的羞辱所影响,本就轻松的神色,此刻变得更加鲜活生动。即使她看上去,永远精致得如同直接从时尚杂志中走出的模特。

“去吃砂锅豆腐吧。”面对冷着脸的蒋辰屿,虞兮也并不打算难为自己,指了指巷口的一家砂锅店——当初她看完校园论坛里的小吃排行,带着季明明几个去逐个试吃过名列前茅的几家店,最后得到一行人最多好评的,就是这一家。

蒋辰屿没有开口,但在虞兮朝那家店走过去的时候,也沉默着跟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砂锅店,因为还没到晚饭时间,所以店里客人不多,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吃点儿什么?菜谱在墙上,您看好之后叫我。”

虞兮没看菜谱,轻车熟路地点道:“豆腐、白菜、羊肉和鱼头各一个,再来一个砂锅粥。”

“好嘞!”老板娘也同样利落地答应着,送了壶热水过来后,就进了后厨。

环视店里的装潢,虞兮发现这里变化不大,墙纸换了花样,贴的菜谱虽然是新的,但内容几年不变,桌椅板凳还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进门处一块碎了的地砖,时隔几年现在也还是碎的,老板娘倒是更胖了些。

“毕业后再也没来过了……”虞兮不知道是在对蒋辰屿说,还是自言自语,“我们几个明明就经常聚会,但每次定地方的时候,好像都没有人想过要再来这里。你看,老板娘已经不认识我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久违的环境和虞兮自在的状态,都让蒋辰屿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他动作娴熟地倒了热水清洗杯碟碗筷,然后递给虞兮,在虞兮接过去的时候,毫无预警地提起了过去:“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你非常不满,埋怨为什么我只烫自己的餐具。”

怔忡片刻之后,虞兮只是轻笑了一声,举起右手晃了晃,说:“我现在可听不了这个‘烫’字。”

蒋辰屿俊逸的眉目之间似乎笼了一层暮色,看着她淡淡说道:“你有些地方倒一直没变——即使是劣势,也要强行扭转成优势。你似乎在每个人面前都这么做,所以我很好奇,这到底是因为在乎,还是因为不在乎?”

虞兮意外于他的心平气和,但对于他的话,也只是语焉不详地笑道:“实话伤人,有些事何必说得太清楚呢?”

“有些人你在乎,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你不在乎的人。”蒋辰屿似乎打定主意要继续这个话题,直视她的眼睛,数着记忆中的名字,问道,“你真正在乎的人,季明明是第一个,然后还有石桥寒和林月,大概还能算上陈齐,还有吗?”

虞兮没有说话。

老板娘很快把做好的砂锅一一端了出来。这家店用的都是小号砂锅,但虞兮一口气点了五个,此时也已经足够摆满他们的桌子。随着盖子被打开,热气瞬间氤氲而起,几乎模糊了两个人之间的视线。

升腾的白雾间,蒋辰屿的眸光影影绰绰,看不出情绪,但声音始终低缓:“据我所知,虞氏直到今年才算正式步入正轨,这几年你都很忙,主动接触的人也都和生意有关。唯一的例外,是几天前的酒会上,那个叫楚凌的男人。”

虞兮的笑意僵在唇边。

“他经营的是一家科技公司,和虞氏没有任何潜在的合作可能,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或者他的亲友,有涉足食品行业的打算。”

在蒋辰屿继续说下去之前,虞兮笑意微冷,不无嘲讽地对他说道:“以前没时间、没精力。但就像你说的,虞氏已经正式步入正轨了,我没理由不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对我胃口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再去关注他从事什么行业,会不会有什么合作呢?”说到这里,她盯着蒋辰屿,露出一抹有些暧昧的笑容,上身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如果私人合作也算的话。”

“私人”两个字的音节,她咬得格外重。

“楚凌从长相到性格,都让我非常感兴趣。”在蒋辰屿毫无波动的眸光中,虞兮笑容轻慢,她坐直身子,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而你呢,蒋辰屿,真让人失望,我没想到你当年玩不起,现在也还是一样。” 5ZMl5FKsnaeKMSl/3l8pKVRTM/GzjkRTlrhHW76N8dgEXvJF/OOiBWN13AvzGP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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