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娜大街有一栋共产党支部的办公楼,之前我和妈妈来过一回。上次玛达莱娜跟我们说,所有打算坐火车去北方的孩子都要来确认,所以妈妈今天又把我领到这儿来了。我们在二楼碰见了三个小伙子,还有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招呼我们进办公室里,刚进门我就看见一张书桌,后面墙上还有一面红旗。我和妈妈坐了下来,其中一个姑娘问了我们一大堆问题,而另一个姑娘在纸上唰唰做记录。等讲完了,问话的那个姑娘从小盒子里取出一颗糖果,递给了我。那个写字的姑娘把一张纸轻轻放在妈妈面前,我妈妈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姑娘拿了一支钢笔给她,请她签字,但妈妈有些不知所措。我剥开糖果,一股柠檬味儿钻进了鼻子,这糖果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
我听见那三个小伙子在隔壁办公室大喊大叫。两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显然她们也没办法,已经习惯了。妈妈攥着笔,手悬在半空中,盯着眼前的纸发愣。我问,为什么他们嗓门儿那么大。先前做记录的那个姑娘还是不说话,另一个开口说,那三个小伙子没吵架,他们在讨论怎么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讨论我们要做什么,这就是政治。我又接着问:“在这楼上,大家的想法都不一样呀?”那个姑娘听了,面露难色,好像吃到了一颗苦榛子。她说,确实存在一点儿分歧,但毕竟有不同的风潮嘛……这时,另一个姑娘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说得太多了,然后转过头跟妈妈说,要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画个叉也行,总之她们俩也可以作证。妈妈脸红了,头也不抬,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叉。听见她们讲到“风潮”,我开始害怕了。以前我总听老桑德拉说,要是招风了,可就要咳嗽有痰了。我听人说,小孩生病了,就走不了了。但这话好像也不对:难道不应该把生病的小朋友送去治疗吗?不是吗?帕乔琪亚肯定会说,只团结健康孩子,那可真容易。其实除了有小胡子和褐色牙龈,帕乔琪亚是一个很好心的女人,她时不时还会送我一里拉 呢。
两个姑娘在一个大厚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陪我们走了出来。我们路过隔壁办公室,那三个男的还在争论政治问题。其中一个小伙子瘦瘦的,满头金发,他每两三句话就会提到“南方问题”和“民族融合”。我看了妈妈一眼,想知道她听懂了没有,但她只是直直往前走。我们刚要走过去,那个金发小伙子转过头来看着我,好像在说:“你说说看吧,你也说说看!”我只想跟他讲:我根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是妈妈把我带来的,她说这是为了我好,要不然我才不会来这儿呢。妈妈拽了我一把,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你瞎掺和什么?闭嘴吧,快跟我走!”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金发小伙子一直盯着我们,直到我们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