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霸思考
·宝玉要去上学,贾政为什么却骂他?
·黛玉说“怎么不去辞辞你宝姐姐”,宝玉为什么笑而不答?
·茗烟表现出了怎样的性格特点?
贾宝玉到宁国府玩耍,见到了秦可卿
的弟弟秦钟。看他眉清目秀,身材俊俏,心里非常喜欢,二人你言我语,越觉亲密起来。秦钟的老师去年病故,一时无处读书,宝玉便让他到贾府的家塾
[1]
中来。因急于要和秦钟相见,宝玉择了后日一起去上学。
这天一早,宝玉见过贾母、王夫人,又来见贾政。贾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玩你的去是正理。”听说宝玉正在读《诗经》,又对宝玉的仆人李贵说:“你去请学里太爷
的安,就说我说了: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李贵忙答应“是”。宝玉又来辞黛玉,黛玉问道:“你怎么不去辞辞你宝姐姐呢?”宝玉笑而不答,同秦钟一起上学去了。
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的子弟,不过俗语说得好:“一龙生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会有下流人物混在里面。而宝、秦二人都生得花朵一般的模样,秦钟腼腆温柔,怯怯羞羞,宝玉又是天生情性体贴,话语绵缠,因此这二人更加亲厚。宝玉、秦钟又与另外两个学生关系很好,引得那些同窗
十分嫉妒
[2]
,私下说一些污言秽语。可巧这日贾代儒有事,早已回家去了,将学中之事,命贾瑞暂且管理。秦钟趁此和一个好友挤眉弄眼,递暗号,二人假装出去小便,走到后院说梯己
话。刚说了一句,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得忙回头看,原来是叫金荣的同窗。那好友有些性急,恼羞成怒,问金荣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两个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明说,你们这样鬼鬼祟祟
[3]
的干什么?”二人又气又急,忙进去向贾瑞告金荣,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们两个。这贾瑞是个品行不端的人,今见二人来告状,心中就不高兴,虽不好呵斥秦钟,反说他的好友多事。金荣更加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里还说了许多闲话。
谁知茗烟
得知了这事。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书童,且又年轻不怕事,如今听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他主子宝玉都牵连在内,就要给他个厉害。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个信,就一头闯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又一把揪住金荣,问道:“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吓得满屋子弟都怔怔地看着。贾瑞忙喊道:“茗烟不得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说。”就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还没去时,从脑后嗖的一声,早见一方砚台
[4]
飞来,并不知是何人打来的,幸未打着,却又打在旁人的座上,这座上乃是贾兰
、贾菌
。
这贾菌与贾兰最好,所以二人同桌而坐。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他在座上冷眼
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没打着茗烟,落在他桌上,正打在面前,将一个瓷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贾菌如何依得,就骂:“你们什么东西,这不都动了手了嘛!”骂着,也就抓起砚砖来要打回去。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力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贾菌如何忍得住,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那边抡了去。终是身小力薄,却抡不到那里,刚到宝玉、秦钟桌案上就落了下来。只听哗啷啷一声,砸在桌上,书本纸片还有笔砚等物撒了一桌子,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贾菌跳出来,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金荣此时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狭人多,哪里经得起舞动长板。茗烟早吃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动手!”宝玉还有三个小厮:一名锄药,一名扫红,一名墨雨。这三个哪有不淘气的,一齐乱嚷:“打啊!动了兵器了!”墨雨抄起一根门闩
[5]
,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贾瑞急得拦拦这个,劝劝那个,谁听他的话,肆意大闹。众顽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
助乐的,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顿时鼎沸起来了。
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造起反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缘故,众说不一,这个这样说,那个又那样说。李贵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撵了出去。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打起一层皮,宝玉正拿衣襟替他揉呢,见喝住了众人,就命:“李贵,收书!拉马来,我去回太爷,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来告诉瑞大爷,瑞大爷反倒派我们的不是,听着人家骂我们,还调唆他们打我们茗烟,连秦钟的头也打破了。”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有事回家去了,为这点儿事去麻烦他老人家,倒显得咱们没理。依我的主意,哪里的事哪里了结,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头脑了。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还不管?”贾瑞道:“我吆喝都不听。”李贵笑道:“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老人家也逃脱不过。还不快拿主意撕罗
开了。”宝玉道:“撕罗什么?我必是回去的!”秦钟哭道:“有金荣,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宝玉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人家来得,咱们倒来不得?我必撵了金荣去。”又问李贵:“金荣是哪一房的亲戚?”李贵想了一想道:“也不用问了。若问起哪一房的亲戚,更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
的,也来吓我们。璜大奶奶是他姑妈。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子
,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
。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的主子奶奶!”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这小狗知道,嚼这舌头!”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她来!”说着就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茗烟包着书,又得意道:“爷也不用自己去见,等我到她家,就说老太太有话问她呢,当着老太太问她,岂不省事。”李贵忙喝道:“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倒要往大里闹!”茗烟才不敢作声了。
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自己也不干净,只得委屈着来央求秦钟,又央告宝玉。先是他二人不肯,后来宝玉说:“不回去也罢了,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金荣先是不肯,后来禁不住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原是你起的头,你不这样,怎能了结?”金荣不得已,只好给秦钟作了揖。宝玉还不依,定要他磕头。贾瑞只要暂息此事,又悄悄地劝金荣说:“你既惹出事来,少不了下点气儿,磕个头就完事了。”金荣无奈,只得前来给秦钟磕头。
真是人生无常,后来秦钟竟染病去世,宝玉悲伤不已,虽日日思念,却也无可奈何。
贾宝玉厌恶读书科举,“愚顽怕读文章”,在贾政看来,这就是“于国于家无望”“古今不肖无双”,所以贾政一听到宝玉要去上学,便冷笑叱骂。实则,贾政并没有冤枉贾宝玉,贾宝玉主动要去上学,其目的是和好朋友秦钟一起玩耍。
“大闹学堂”是《红楼梦》中极少见的让人忍俊不禁的一回。砚台飞来飞去,书本散落一地,有的打在一起,有的趁乱取乐,好不热闹。这本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金荣固然无理取闹,而茗烟也有些仗势欺人。
[1] 家 塾 :家族设立的学堂。
[2] 嫉 妒 :对比自己好的人心怀怨恨。
[3] 鬼鬼 祟 祟:形容行动诡秘,怕被人发现的样子。祟,鬼怪。
[4] 砚 台:研墨的文具。
[5] 门 闩 :门关上后,插在门内使门推不开的木棍或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