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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了一周的发刊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唐荀芳最近常常苦恼的一个问题是,在这之前的发刊,所有资金来源都是杜鸿茗予以的资助,但这样下去,迟早一天资金会断裂。如果不想办法建立一个长效的来钱方式,办刊一事总会搁浅。

但眼下正是好时候,发展到了关键阶段,《工学报》虽在全国开设了办事处,但各地方的刊发的内容又都不相同,因此基本形成了各自为营的局面。大家也都各尽其能的想办法凑钱。

当然了,实行盈利模式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实问题是,虽然民众关注国家发展,但真正能掏钱买报的人微乎其微,比起这些深刻的谈论和治国之良法,多数人还是喜欢看些低级恶俗的新闻。

要说《工学报》属于商业报,也无可挑剔,但却没有商业报迎合读者趣味的行为,因此,要想靠读者的自觉性来获得市场购买力,几乎不可能。现有的读者大都是觉醒意识较高的民众,这些人不需要你大肆宣传,看报是他们每天都会做的事。可毕竟这只是为数不多的群体。

这些鲜活的现实问题让唐荀芳苦苦煎熬着,工读互助是目前在北京青年群体中最流行的时候,大家不分彼此,吃大锅饭,一起挣钱一起消费,讲求共产思想。但唐荀芳也见证过工读互助的失败案例,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是:一群把理想看得高于一切,日日想着救国的青年人,对于挣钱的事又怎么可能在行呢。时间一长,入不敷出自然成了常态,也就自然会走向末路。

虽然唐荀芳对于共产的做法不予支持,但不得不承认,《工学报》上下的状态,几乎和共产是无区别的,特别是工作期间,大家几乎吃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彼此不脱离的局面。

因此,要想养活这些个人,在报刊利润极低的境况下,只能出去挣钱了。他想到的当然是身处石家庄的杜鸿茗了,他想到杜鸿茗坐在操场上编竹筐的样子,一下就有了点子。

没错,人家一个资产阶级都投身到自给自足的状态中了,他们这些工农阶级还端着架子干什么。很快,唐荀芳便组织大家出去找事做,他知道现阶段的北京城正处在起伏不定的状态,抵制洋货的运动把商业街搞得死气沉沉,要想找个伙计的工作都成了不可能。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曹元冲。

是的,曹元冲虽然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但这个资本家却是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加上杜家的产业归了他,要想弄出点工作岗位,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再说,唐荀芳和杜鸿茗的关系他又是知道的,即便不知道,凭着《工学报》做的事,曹元冲也会出手援救。

找到他的时候,曹元冲很敏锐的察觉到唐荀芳的来意,还没等他挑明,曹元冲便说:“看样子你是来搞募捐的,你这个人很有心思嘛,会利用社会关系,不简单。这样吧,我呢最近生意也不好做,多的拿不出来,我出三百大洋,就算是为了爱国,但我可说好了,你们这些工人朋友可不能再砸了我店铺,要理智,爱国也讲求方式嘛。”

唐荀芳一听,自然是高兴,但曹元冲显然误解了他的来意,唐荀芳鞠了一躬,“曹老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要谢谢你的慷慨,不过,凡事讲个细水长流,我们这些个人的吃喝不是小问题,长远来看,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持续的经济来源,三百大洋是很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们推荐些工位,我们想加入进来,帮着你做点什么,这样的话,大家就能靠双手养活自己,我们还能把剩下的钱拿来办报,岂不两全其美。”

曹元冲一听,眼睛直挺挺的看着唐荀芳,“三百大洋你都不要?要亲自工作?”

“亲自工作。”唐荀芳坚定的回答道。

曹元冲捋捋胡须,闭目养神了一分钟左右,用拐杖在地上一敲,转过身来道:“既如此,老夫就帮你们一次,不过,既然要跟我这资产阶级打交道,自然要听命于我,你们工人那套理论要暂时收一收,在我这里可不能乱来,我还要跟你约法三章,落纸为证,哪天你们要是想造反我也不怕你们,把你们开除就是。你以为如何?”

唐荀芳还能说什么,自五四之后,学生和工人的社会地位一下就得到了改善,谁要敢不尊重工人和学生,他们自然会让你知道团结的力量,这一点,很多倾销日货的商家是深有体会的,虽然这多少有些鲁莽,毕竟打砸的也是自己同胞,实在可以用别的方法加以解决的,可偏偏闹了那么多不快。唐荀芳相信,从不理智到理智,这就是人性的成长,也是对各阶层同胞的宽容和大度。因为,你会发现,在社会大环境下,每一个看似可恨之人,似乎又都是时代的受害者,这一点唐荀芳深有体会,范明,孙茂书,林松,蔡廷,等等此类,皆是此理。

“曹老板,我代表大家感谢你,请你放心,我们这些人绝不是虎狼之辈,有我在,一定不给你添乱。只是我们这些外行多数不懂生意上的事,可能要劳您费心了。”

曹元冲又把眼睛闭上,优哉游哉的抽着烟,半天才说:“明日带着他们上店里找我,先干点简单的活。”

唐荀芳高兴的退了下去,等第二天到了才知道,曹元冲给他们的第一份工作竟是让他们几个上他家掏大粪。

这可是他们没想到的,几位女同志自是有些忌惮,特别是蔡易,哪吃过这苦,直接躲到了门外去,并扬言说,就算饿死也不会干这个。

曹元冲朝唐荀芳笑道:“怎么样,干还是不干,不干的话,今天你们就白来了,干的话呢,这二十大洋就是你们的了。”

小宋第一个卷卷袖子,拿起粪瓢走上前去,“不就是掏大粪嘛,又不是吃大粪,有什么难的,这点事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他们干点别的去。”

“对,这点活算什么。”大斌也跟着上去,一副生怕抢不着的样子。

孙秋雨跟何超群愣在一旁,看看对方,又看看唐荀芳。曹元冲也乐了,“哈哈哈,看见了?你们不干,自有人干。这样吧,剩下的人帮我把院子清理清理,马上入秋了,我要在院子边上修一座柴房。这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也就悠然自得的走了。

小宋一看他们去修院子了,对大斌说,“看人家的命,咱俩就是臭掏大粪的。说好了,这挣的钱你我平分,可不能给他们。”

大斌哈哈一乐,“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唐荀芳岂会不知,曹元冲这么做,就是想杀杀他们的锐气,他们这些人,早就被贴上了刺头的标签,要不来个下马威,恐今后很难管理。

果不其然,掏完大粪的第二天,曹元冲就安排人将他们带到了不同的店铺做起了打杂的伙计。也算是有了正经工作。

这个时候,蔡易找到唐荀芳,提出要回去找她娘,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蔡柳琴不管是心境还是身体,都将是最难熬的时候,有个亲人在身边或许能好不少。这也是先前唐荀芳答应她的事,也就跟曹元冲说明情况,打算送蔡易回去。

林潇寒早就注意到唐荀芳对蔡易的额外关心,但在唐荀芳心中,他身边的这些人,每一个都亲如姐妹,唯独对林潇寒是别有情义的。

“你真的要去河北?报刊刚做完一期,民众的反响很好,现在是趁热打铁的时候,换个人送蔡易回去吧。”

林潇寒能主动来找他谈这个事,足以说明她是在意这件事的,而不是像她说的为了什么报刊的发展。但唐荀芳的一席话却让她深受感动。

他是这样回复林潇寒的:“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当年我没有亲自把你送回河北,要是没有那次,你可能不是现在这样。蔡易一家经历凄惨,如今就剩母女二人,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再出状况,发报的事可能要暂缓了,《每周评论》这几天被北洋政府禁封了,这是个大的信号,近来马克思主义的言论过甚,恐政府会有大动作,为了大家安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我已写信给杜先生,让他告知各地朋友务必引起注意,不可落入反动派手中。我办完事就回来研究下一期的选题,你们趁着在商店做工的机会,私下多宣传一下咱们的报刊,让民众基础再往上走走。也算是不耽误《工学报》工作。”

林潇寒还能说什么,无论从现实处境还是情理上考虑,无论从个人情感还是集体利益,唐荀芳都做到了无微不至。这样的大智慧,林潇寒很难再辩驳,最重要的,她的意识得到了一个全新的收获,那就是:唐荀芳已经不再是以前流亡街头的混混了,他已然成为了一个稳重干练而又具备远见的成年人。 OkIcBj6QLqR2PWsSw3xD6y2UL329JM68l2OVzuK8yDPEbcOLPyLeZyyNaOfX5/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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