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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五天时间内,这样的演讲被唐荀芳搬到了田间地头,大家往山林里一钻,巡逻队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思想唤醒的下一步便是直接行动,这是陈独秀先生在《北京市民宣言》中提出来的。没错,当你面对一座腐朽的石碑深情款款,慷慨激昂的发表宣言的时候,收到的却是无视和冷眼相对;当你为了自尊和权益发出抗议的时候,收到的却是更加严厉的剥削和压迫。面对这样的群体,唯有直接行动,时代已到了不得不破的历史转折点,此时再低头,中国人寻求进步的脊梁便会从此折断,甚至消失。

在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林潇寒决定再回去一趟,她对林松唯有的希望是他能回头是岸。

可当她走进家门的时候,却被无情的捆绑了,林松站在她面前,眼里却没有半点改变的意思。

“近日你坏事做尽,煽动民众,发表不良言论,严重破坏了这里的生态平衡。作为我林家的人,你不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吗?”

林潇寒看着身上的绳子,冷笑道:“是不是林家人,我看已经不重要了,你把我生下来,当年家里遭遇劫难,你弃我于不顾,我没记恨于你,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你呢?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你所谓的老祖宗规矩,竟然置民众生死于不顾。我所做之事,便是让大家看清楚现实处境,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可惜民众怯懦,至今不敢奋起反抗,不过,你放心,总有一日他们会用行动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的。现在你抓了我,想怎么处置,随你。”

林潇寒直言立场的言词确实让林松难以接受,但面对骨肉,他还是保有一丝怜悯的。既然道不同,那只好分道扬镳了。

“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从此以后,不要再回来这里,去追求你的信仰吧,我老了,有些事改不了,对错是非已然不重要,你也无需再骂我,就当我死了。”

说着,将林潇寒松绑,将她送出门去。

这边唐荀芳还为营救林潇寒动员了不少村民,大家兴致正浓,正打算找林松算算这些年的总账。没想到林潇寒自己回来了。

那晚上她一句话都没说,想到后半夜,才终于总结出一句话来:这个世界上,家人之所以称为家人,是因为要在一起相互取暖,就算不在一起,也会心里装着对方。而一旦你没了和对方拥抱的欲望,或不再想起这个人,家人便不再是家人,而成了普普通通的携带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唐荀芳知道林松对林潇寒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他们坚持摧毁掉林松建立起来的权力帝国,这个老人的精神可能将就此死去。倘若放任自流,那民众的血泪就会成为他权力之下的替死鬼。

唐荀芳纠结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决定集结农民对林松的腐朽制度进行彻底推翻瓦解。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发,长沙的军阀便被林松请了过来,打着捉拿乱党的旗号,准备对唐荀芳实施逮捕。

得知消息后,四人不得不放弃行动,沿路逃回了长沙。唐荀芳知道,只要他们离开了,林松便不会再纠缠,这些军爷也不会再追究,替林松做事,无非就是为了几个钱。

可这件事的特殊之处在于,这前来逮捕唐荀芳的军阀中,小头目大宋恰好在其中。

他接到任务,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才知道捉拿的人叫唐荀芳,自打他离开北京之后,便再没跟唐荀芳取得过联系,一是自己理亏,再者,两人已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再往来了。

即便这样,要让他光明正大的面对唐荀芳,他还难以接受。好在唐荀芳逃了,才免去了这难堪的局面。

不过,经过这次行动,他正式跟林松搭上关系了。这是大宋此行的最大收获。

唐荀芳四人到达长沙之后,不敢停歇,马上乘火车北上。这次有惊无险的寻亲之旅实在让林潇寒失望透顶,而经过这次和林松的会面,也让她彻底卸下了藏匿心中多年的负担,从此不用再迟疑,可以和唐荀芳好好筹办刊物了。

四人路过河北的时候,唐荀芳突然想到了杜鸿茗,便决定先去看望一下他,一来是朋友间的探望,二来是跟他沟通一下《工学报》在各大城市发行的细则问题。

在征得大家同意之后,他们在石家庄下了车,又乘了半天的马车才到达杜鸿茗支教乡村的地方。

见到杜鸿茗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大家,穿一件白布褂子,手里拿着把刀,正在编制箩筐。旁边孩子们跟他做着同样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唐荀芳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天,见他没反应,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投了过去。

这才回过头来,“呀?你怎么来了?”杜鸿茗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一只土拔鼠,一下子蹿了过来,跟唐荀芳来了个拥抱。

唐荀芳看见杜鸿茗的变化,心中十分难受,他看了看杜鸿茗那张脸,说:“杜先生,你怎么也留起了胡子?看你这样子,像是几天不洗脸了。怎么,还亲自做起了手工,你这个留学生现在可一点看不出知识分子的模样了。”

杜鸿茗挠了挠头,看着孩子们,说:“的确不错,是我喜欢的生活,这箩筐编好后我们就拿去卖,换来的钱给孩子们买几张写字纸,自食其力。”

唐荀芳一听,“哟,你也搞共产了?”

杜鸿茗摆摆手,“我不搞那个,纯属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最近我发现个问题,这个教育要想搞好,你就得从实践开始。学习学习,从哪儿学?从生活中学嘛,那书本上写着就那几个字,叫孩子们怎么理解。”

林潇寒对杜鸿茗还算熟悉,便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个资产阶级派也成了时代改革的试验品,不过,你还行,除了把知识分子行头搞丢了,基本人的特征还尚在。乡村教育是件大难事,你致力于此,我们都很敬佩。”

正说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女士,这可让唐荀芳着实吓了一跳,他看了眼端着洗衣盆的范琪,又看了眼杜鸿茗,不怀好意的说道:“好哇,我说你小子怎么肯在这吃苦受累,原来有人陪呀。范琪,你说说,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北京替我的《工学报》看守大营吗,怎么当了叛徒,跟这不着调的资产阶级搞到一起去了?”

范琪哪里想到唐荀芳会到这里来,经他这么一问,脸都没处放了,索性放下手里的盆,跑进了教室。林潇寒和另两位女士见状,扑哧一笑,赶紧进屋跟范琪说话去了。

杜鸿茗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这些搞新文化新思想的,脑子就是比别人多根筋,想问题太龌龊,怎么,人家范琪在北京搞乡村教育有经验,我就不能请她来指点一二?”

唐荀芳摇摇头,“不能,她是我的人,不是谁都能借用的。”

“去你的,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们上湖南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唐荀芳玩笑也开够了,也就开始了转正话题。

“鸿茗,我在长沙看见咱们《工学报》的办事处了,你小子可以啊,怎么办到的?”

杜鸿茗搓了搓手上的灰,搭着唐荀芳肩膀,“走,屋里说。”

杜鸿茗什么人,杜德什么人,在北京也算显赫一时的富商子弟。他又上法国留过学,要想在长沙大英使馆找个报刊办事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重要的是,这件事有人响应。也就是说,杜鸿茗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提出升级改造的想法再适合不过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岂能不成。

唐荀芳目前最关心的是接下来《工学报》的发展问题,一个是方向问题,一个是制度纪律的拟定。

在方向问题上,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除了保有原来的新文化传播之外,要渗透和宣传苏俄的社会主义,要将工人革命运动同人民政权建立的思想结合起来,逐渐下放到大众意识层面,以此引入李大钊在《每周评论》上多次谈到的马克思主义。

杜鸿茗认为此时公开谈论苏俄革命还不是时候,南北政府的态度还不统一,国家政权还在他们手中,这个时候宣传苏俄革命,无疑在暗示和宣传工人革命,一旦被政府针对,很可能引来大麻烦。再者,目前的北京城,关于问题和主义的争论还在持续发酵,到底是要先解决实际问题还是要先达成一种人人支持的主义,成为当前中国面对的重要问题。虽然从背后的支持者看来,李大钊先生的言论似乎更合乎中国国情,但谁又知道今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变数呢。因此,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万不可大谈这主义那运动,更何况公开宣言。

而对于制度和纪律问题,杜鸿茗倒没什么意见,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正是此理。

唐荀芳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现实确实如此,如今的《每周评论》给思想界和文化界带来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思想大梳理。这里必定要引起当局的在意。

杜鸿茗告知唐荀芳,据说北洋政府近期就会禁封《每周评论》,所以,《工学报》这时候顶风上的代价可想而知。救国行为可以理解,但经历了这么多次教训,应该懂得变通,一味的冲锋陷阵,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 d9kF5KUef1LOAsniBJU3O82WCRAvvO/i+tykIn3lVOCnpIU/JsNUQ9C7dCi/HL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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