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91

马车行驶了两天三夜,不知离开长沙市多远了,根据信上所述,眼前这片看似繁荣的村镇就是其父亲林松所在之地。

这地方人丁旺盛,看来不是军阀光顾的地方。下了马车,大家便打听起叫林松的人来,可问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唐荀芳说,“你父亲当年出逃,是为了躲避聂堂追杀的,既然出来了,肯定隐姓埋名了。我看还是一家一家打听的好。”

林潇寒觉得唐荀芳所言极是,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大约下午时分,还是一无所获,林潇寒抬头看了眼下面一家,这家青砖红瓦,房屋结构大气阔绰,门前石狮孔武有力,一看便是有钱人家。

林潇寒直接忽视了这家,被唐荀芳拉住了,“看看吧,没准就是呢。”

林潇寒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不可能,他们出逃的时候身无分文,我听说早期的时候他还沿街乞讨过,住这样的院子?不可能的。”

唐荀芳不管林潇寒,上前一步去敲门,大约敲了三次,才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林潇寒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开门之人。

唐荀芳站在门缝中央,门一开,他便鞠了一躬,还没等张口,里面人便问:“干什么的?”

“我们找人,找一个叫林松的人,就说林潇寒来找他了。”开门的下人一听,摆摆手,“没有此人。”说着便关上了门。

此时,院子中央的茶桌上正仰坐着一位老者,显然,他听到了唐荀芳的话,嘴里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喷了出来。

放下茶杯,只觉后背一阵冰凉,随即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向着大门小跑过去,那下人正往这边走,被他拉过去问话,“来的何人?”

“外乡人,怕又是叫花子,我打发走了。”

他连忙将门打开,看到的是两个失望的背影,已经走出去十米开外,再不出来,他们一转弯,便再见不到了。

“谁是林潇寒?”老者大声喊了一句。

这话一出,林潇寒的脚再也动不了了,仿佛黏在了地板上,她心跳飞速加快,这个声音虽然老陈,但却一下唤起了她儿时的记忆,没错,就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可她不敢转身,她怕又会是一场梦。

唐荀芳转了回去,看了眼老人,走了过去。

“老人家,她就是林潇寒,北京的林潇寒。”唐荀芳伸出手指过去。

老人眉毛紧紧的挤在一起,嘴巴微张,拄着拐慢悠悠走过去,他仿佛也看到了儿时的林潇寒,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现在再想,已是多年之前的事,时光恍惚,当年家变,他只身逃了出来,至今身心还受此折磨,觉得愧对了林潇寒。

“寒儿,真的是你?”

听到这声呼唤,林潇寒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狂潮,一下转了过来,凄厉的叫了声“爹”。父女俩紧紧抱在一起,恍如隔世,两颗离散的心终于得以相见。

接下来的三两天时间自是互诉衷肠,唐荀芳等人也借着林潇寒的方便,在这吃住了几日。

可就是在这短暂的停留中,唐荀芳注意到了这个府院之中的现实问题。

如今的林松虽然换了名,但俨然成了位乡绅,要说左邻右舍的房屋都没他的好,都是给他种地的贫农。这天林松要吃江鱼,可这里距离长江太远,他便让下人骑毛驴前去打捞,来回需要三天时间,可谓折煞他人。

那人带着江鱼回来的时候,脚趾头都磨坏了,问他为何不骑驴,他说要是把驴累出病,他这一年的工钱可就没了。

唐荀芳看了眼林潇寒,两人心领神会,唐荀芳实在忍不住,便对林松说:“林叔叔,如今天下,大谈民主,我们破除了封建礼教,迎来了新文化新思想。这下人也够累了,我看,这江鱼也没那么要紧,吃不吃也无妨。”

话音刚落,林松的脸色就不对了,他身在此处多年,从未离开过这地方,但外面发生的事,他样样知道,报刊他是看的,但又都是批判的看。尤其是那些鼓吹新文化的刊物,只要一见到,他便扔进火坑,有一次下人出门买菜捎回来两份言辞激烈的刊物,他当场给了两耳光,还扣了他两月工钱。

唐荀芳不知深浅,竟然当面鼓谈新思想,不得罪林松才怪。

“妖言惑众,此后,在我府院之内,再不能谈此话题,你们是客,我当礼让,然下人就是下人,不听主子的话,那就是造反,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让有些人忘干净了,我不能忘,你们也不能。”

林潇寒一句话没说,眼前的父亲显然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位硬朗的年轻人了,随着年龄的增大,腐朽的气息感倒是更强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亮明立场,无疑会让这次团聚坠向冰点。

林松不糊涂,唐荀芳能说出此话,想必女儿也早已是新文化的追随者,他不加以追问,也算给彼此留了面子,想着此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第五日的时候,唐荀芳跟林潇寒商量回北京的事,让她先留在湖南陪父亲,他则要赶紧回去了。林潇寒答应了唐荀芳的提议,晚上给他准备行囊的时候,听见外面有男人哭啼的声音,林潇寒好奇,便出门看了一眼。

一问才知,原来林松私自做主,将张老汉家的闺女许给了许财主家,那许财主的儿子是个傻子,张老汉怕闺女嫁过去享不了福,便来求林松收回成命。

林松是这里的乡绅,他说一句话,做下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看见一个七尺男人哭成这样,林潇寒的心很不是滋味,她太理解这种感觉了,在云芳书苑的那些年,多少姐妹不是被这样卖过去的,想想都觉得愤怒。

“老伯,你放心,我替你做主了,你家闺女不能嫁给许财主家,你先回去,这个事我替你办。”

林潇寒心里充满了不快,没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父亲,而在他看来,这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敲开父亲房门的时候,两位女佣正在给他按腿,林潇寒见不得这个,张嘴就开始埋怨。

“爹,你是这里的管理者,你不是残暴的军阀,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能装作看不见。刚才张老汉找来了,我不同意许财主家的主意,这会害了张家闺女的。”

林松憋了许久的火终于在这个缝隙中迸发出来,他一脚踹开两下人,坐了起来,“才回来几天,就要对我指手画脚,当年聂堂为何把我逼走?还不是因为你爹我仁慈,跟你说,这个世上,谁仁慈,就会遭人欺凌。现在我心一横,再没人敢唱反调了,这样不好吗?”

“你这是封建独裁,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力,你不能干涉别人的生活。”

林松听完,将手里的烟锅甩了出去,砸成了两瓣,滚落在地,“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林潇寒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想多跟父亲友好的相处一段时间,一方面还想纠正其思想的腐朽,可这二者又是冲突的。现在撵她走,她竟没了辙,她肯定不能一气而走。

回到唐荀芳屋中,她抹了把眼泪,“我决定了,你走之后,我就留下来跟他斗争,我就不信,他就算再不讲仁义,也不能杀了我。”

唐荀芳一听这话,感觉情况严重了,徐徐放下手中行囊,“既然你决定了,我跟你一起吧,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毕竟团结民众的经验我比你丰富。”

“可北京那边需要你,不能耽误了《工学报》在全国的进展工作。”

“放心,阿海他们会周全好的。”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当天晚上便找来纸笔,写了数十张反封建的告示,第二天天一亮便带着东西挨家挨户的进行粘贴。

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样子,林松得知情况后,气的把拐杖都摔断了。此时的唐荀芳已经站在村口,汇集了准备下地劳动的农民,开始了他的演讲。

“农民朋友们,如今天下,不论是学生,工人,还是农民,不论是商人,政客,还是教师,大家都是平等的。过去咱们遭受洋人欺负,现在咱们说出了不字,我们和洋人是平等的;过去封建王朝禁锢了咱们的脚步,捆住了我们的思想,现在这个王朝被一场变革打破了,我们的思想还不该恢复新生吗?如今,在这,在你们实实在在的土地上,这种思想还在疯涨,还在试图瓦解你们的生命之水,大家已极尽贫穷,再退一步便活不成了,如此看来,再不反抗,便真的要亡了。农民同胞们,去看看《湘江评论》吧,张敬尧一手遮天的日子就要迎来民众联合的反抗,咱们也要联合起来,民众的力量是最大的,你们是可以说不的,那些地主乡绅,他们迂腐残酷,可你们想想,谁在劳动?是谁在创造他们的财富?是你们,只要你们联合起来,对所有不公平说不,那么这些财富之流便会涌向你们,你们的生活就会得到改善……”

唐荀芳妙语连珠,说起来没完没了,下面听的人也意犹未尽,但那边传来了巡逻队的枪声,林潇寒扭头一看,心中惊道:不好,要出事。

连忙将唐荀芳扯下台,带着蔡易等人迅速离开了。 jjxKdD/RqqPehTQBnk7p+cpEWYxjcDxngE8xRH0eF8kCJn4oWTjNfd48im6FkSXr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