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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曹陆章被辞退的消息从总统府传来,他们出卖了人民和国家的利益,抓了新文化的旗手,再也抵挡不住声势浩大的游行罢工了。

政府部门人手有限,即便是军警,在面对全国人民反扑式的舆情下,将曹陆章抛出来算是打出的最后一张牌了。

民众联合的力量是强大的,这证实了公理战胜强权是可信的,是符合当下国情做法的。就在《工学报》上下在长辛店简陋的院落举行庆祝晚宴的时候,孙茂书出现了。

他只身前来,不为别的,专程来负荆请罪,阿海,小宋,孙秋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他伤害过。虽然唐荀芳不在这里,但他仍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唐荀芳。

大家手里举着杯,还没等喝,就被他给打断了。

这位不速之客对大家而言,可谓许久不见了,若不是他出现在这,大家恐怕早已将其忘记。

眼下的运动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正是高兴的时候,他一来,给这和谐的气氛笼上了一道阴影。

小宋放下筷子,从桌上退出来,卷起袖子就走过去,“他娘的,我说这几天秋雨情绪怎么不对,原来你这孙子回来了。今天,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们不找你,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说着,拳头便砸向了孙茂书的脸,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今天过来,就是接受惩罚的,在矿井下的每一时刻,他都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这是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一天,是决定他新生的伟大时刻。

阿海见小宋动了手,赶紧走了过来,将他拦在身后,“这种人用不着跟他动手。”说着,转向孙茂书,“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今天我们战胜了封建军阀,明天就要打倒拥护封建当局的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走狗,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们再碰到。”

孙茂书低着头,沉稳的回道:“我不敢求得你们原谅,我来是告诉你们,我也加入了工人运动,和你们一样,我也爱这个国家,我……”

阿海一听,马上打断他,道:“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谈爱国?你忘了自己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我们给过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不珍惜,屡病屡犯,你连家人朋友都不爱,何谈爱国,简直滑稽。赶紧离开。”

孙茂书已不在乎大家怎么看他,如今的他已尝遍生活的酸甜苦辣,掉进深渊,又从深渊里爬了起来,浑身粘满臭味,早已洗不干净。他只是想亲自过来说声抱歉,单独跟孙秋雨赔罪。

可现在看来,大家不能满足他愿望了。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眼坐在饭桌前的孙秋雨,眼睛里全是后悔和自责。然后往后退一步,跟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杜鸿茗看着离开的孙茂书,长叹口气,“这个国家的青年人,每天都在发生改变,就拿我来说,去年还是忠实的实用主义崇拜者,一心想学习西方,一心想发展经济救国,到了今天,我才真正意识到,中国的问题要复杂得多,中国的问题已经到了大家必须联合起来奋起抵抗的地步了。所以我站出来支持学生工人运动,支持公理战胜强权需要借助俄国革命的思路。你们大家也都是从黑暗中摸索过来的,你们当中,有的还是工读互助论的崇拜者,无政府主义在你们心中也有过很长时间的停留,但我相信,经过这次运动,我们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我们的国家需要这样的改变。孙茂书已经不是以前的孙茂书,他今天能加入工人联合运动,说明他从底层中觉醒过来了,不要忘了他真正的身份,严格来讲,他介于农民和工人之间,以前是农民,现在是工人,中间是个官僚资本家的走狗。你们看看,一个人一旦爱这个国家,他是可以发生改变的。”

杜鸿茗的话让大家醍醐灌顶,这才意识到自我思想的狭隘,意识到没用辩证发展的看问题,而是用一种保守的思想去评判他人,这样的思想显然不是新文化推崇的新,是要革掉的。

孙秋雨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她和大家一样,已经理解了杜鸿茗所说的那些话,尽管孙茂书当年做下的事难以原谅,但事到如今,她已再恨不起来。比起国家面临的不幸,家庭的小小争锋及个人的牺牲,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大家都在这场斗争中得到了成长和蜕变。

好在这个小小的插曲没有破坏大家的兴致,但杜鸿茗花钱请大家吃这个饭,说是为了庆祝北洋政府革除曹陆章,实际上,吃完这顿饭,杜鸿茗就要离开北京了。

就像他所说的,杜家的产业兑给曹元冲之后,所得一部分用于在北京和全国各地成立《工学报》专门编辑部,要向过去的游击战彻底挥手告别,这也算是他留给唐荀芳,留给北京这帮苦难的朋友的最后一个礼物。然后,他便要到河北考察,像范琪一样,搞一搞乡村教育。

桌上除了范琪,谁也不知道杜鸿茗的打算,因为杜鸿茗决定退出商业圈之后,便被学工运动的浪潮所吸引,他用了几天时间好好研究了一下目前民众运动的性质和前景,认为北大平民演讲团深入基层搞宣传的模式很适合当下。别的不说,老百姓不识字,如何让他们看报,如何更好更快的宣传新文化思想,如何齐聚人心?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首先找到的就是唐荀芳身边的范琪,因为她一直从事新思想和基础教育的乡村宣传活动,在这方面是具有发言权的,也是能够给到他意见的。

果然,两人一说到此事,范琪思想的火花就开始飞速转动,在她印象中,杜鸿茗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他忧虑的是民众的吃饭问题,但介于国情,他的想法衍为了空想主义。倒是谈谈乡村教育才真正的落到实处。

她很快分享了自己的心得,并鼓励杜鸿茗也加入到这个队伍中。

就是这么一次谈话,让杜鸿茗做下了决定。关于这一点,他已经给身在河北的唐荀芳写信,想听听他的建议。但不管唐荀芳认不认同他的想法,这件事他是一定要做的。

杜鸿茗的决定让在座的每个人都为之震惊,阿海第一个站起来表扬他:“没想到,咱们的杜公子也要卷起裤腿下农村了,这反帝反封建,怎么还把你这高级知识分子给反到基层去了呢。”

“你懂什么,杜先生这叫弃旧迎新,进步青年不止大学有,如今啊,满大街都是。”

小宋也闲不住,打趣道:“你这富家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别看范琪跟你说农村教育如何好,需要克服的困难比比皆是。我看呐,以你的生活经验,搞不好要打退堂鼓的。”

杜鸿茗笑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别看不起读书人,看看新文化旗手们,哪一个不是文化人,哪一个吃不了苦。你我生在这波澜四起的时局下,定要当青年之先锋,读过李大钊先生《青春》一文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国家太需要春色了,不管是青年或是老年,春的魄力一定要内涵于心,这样方能远行。”

鹤熙儿插了一句,“杜先生的话我是赞同的,时代之下,只要你我各尽其职,这个国家便会凝聚起伟大的力量。”

“我看未见得。”大斌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的,也不知为何,今天喝了两杯酒,竟有了兴致。

鹤熙儿嘴角一笑,道:“看来先生有高见了,还请赐教。”

大斌是个粗人,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人,从小就在外做工,最能体会工人阶级的不易。但这段时间街上工人朋友的呼声越来越大,他才知道,原来工人也可以站在大街上发表想法和意见。所以才堵住鹤熙儿的话。

他瞟了一眼聂晨,“有的人恐怕是会影响团结的,军阀就是军阀,永远也不可能跟工农朋友在同一战壕。”

大斌言语之激烈大家一辨自知,说的就是聂晨。鹤熙儿当然也清楚,先是点点头,然后看了眼聂晨,“看来你这个军阀儿子的帽子还要戴一段时间,我们大斌同志对你有意见咯。”说着她又看了看范琪,“不过,爹是爹,儿是儿,咱们工人是光荣的,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地上跑的车,水里游的船,军人手里的枪,农民手里的劳具,哪一样不是咱们工人创造的,说你们神圣,谁敢不同意。聂晨远离军阀,选择工人阶级,这是他对神圣的追求和向往,咱们工人是世界上最具包容的群体之一,对一个勇敢投身工人运动的知识分子来说,就算他出身军阀家庭,咱们不应该接纳吗?难道咱们要像那些丑恶的封建阶级,不分是非清白的对咱们的同胞一概而论吗?大斌同志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咱们取得阶段性胜利不容易,近日陈独秀先生被捕,还不是民众当中出了叛徒,所以,咱们势必要保有戒心,将胜利果实牢牢握紧,保护好咱们的同志,也要警觉每一个可能的叛徒。”

鹤熙儿的话可谓面面俱到,既替聂晨争取了名誉,也给了大斌足够的台阶,说到底,还是大众联合的力量主导了这一切。

在这样一片自由的畅谈声中,大家结束了这次欢快的聚会。

临走前,杜鸿茗将鹤熙儿和阿海叫住,给了他们一个皮箱子。

那是他从曹元冲手里换来的钱,留给《工学报》发展全国编辑部的建设费用。 NlNcYYBrnX/Mtt8yYJ4XuTEVIGP2xG+zzBDwkso4t+tZRSEy2vLSkJrEwNfDlC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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