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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于此的每个人都在过去无数个受尽煎熬的年月中想过奋起反抗,时至今日,才等来这个时机。

聂家分崩离析的消息一经传来,煤矿工都炸了锅,这个消息就如同一个炸弹,一下子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苍穹给撕裂了。他们被困的灵魂和自由迎来了舒张和成长的机会,无数血泪交加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今日,他们便要奋起反抗,外面有十几只枪,聂堂落难,负责这里的经理便霸占了煤矿的经营权,工人们非但出不了门,还被削减了工钱,如此一来,本就义愤填膺的大家实属难忍,决定活捉经理,冲破牢笼。

孙茂书抱着双手,倚靠在洞壁上,大家都等他发言,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眼都要大。

“老孙,你就说吧,怎么干。”显然,大家等不及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表态。

孙茂书放开手,道:“同胞们,国家罹难,政府卖国,如今又逮捕我们的大学生,步军统领衙门,京师警察厅,联合在北京各大高校附近驻兵。此事已遭到多方谴责。上海的工人朋友已经有所表示,他们开始了罢工,学生早就罢课,到当地政府静坐呐喊,南方政府倍感压力,矛头直指北洋政府。如今的局势,对我们都是有利的,北京长辛店工人在李大钊先生和进步人士的鼓励下,都准备效仿上海工人的做法,我们必定要紧跟潮流,给北洋政府施压,营救咱们的学生,冲出这万恶的牢笼,打倒这吃人的资本家。”

“打倒资产阶级,捍卫主权。”工人们举起拳头,齐声表态,在这地下深井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

孙茂书示意大家小声,“我们要克服上面的形势,他们手里有枪,这里不是北京,就算咱们死在这也没人知道,所以要十分注意,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行动定在凌晨,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人上去把院子的狗解决了。站岗的军警嗜酒如命,下午时分,找两个人上去备好酒肉,这钱我来出,只要这两人晚上睡死了,一切都好办了。”

孙茂书的安排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都纷纷表示遵从。此时的孙茂书已经恨透了军阀的管制和压迫。五四的呼声正盛,此时只需添把火,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冲出牢笼,重拾自由。

同时,对孙茂书来说,在这从事体力劳动,某种程度上讲,让他意识到独立自主的重要性,也切身体会到工人阶级的真实状况,也因此对当初替卢老爷卖命的那段时光后悔不已。

当然,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对妹妹孙秋雨干出的不可饶恕的罪过。此生他不求能得到原谅,只希望从思想上改变自己,做一个益于人民的人。

眼下涉及山东问题,高个死之后,他的山东老乡就对这里的领工恨之入骨,若不是他们强行要求下井,高个当初就不会进入危险区,也就不会丢了性命。

外忧内患,可谓灼人心脾。两位山东小伙浑身是胆,站出来承担起掩护任务,一个负责把狗迷昏,一个负责送肉陪酒。

下班后,大家各自回到床榻上,漆黑的棚户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那心几乎要从胸口穿堂而出,恨不能即刻飞向北京,加入到学生们的爱国运动中。

孙茂书手里拿着一张漆黑的面饼,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虽然他的腿永远不能康复了,但他的心却在黑暗中渐渐光明起来。

没有一个人能睡着觉,但谁也不敢翻身,大家的耳朵都集中在院子里,时间已过凌晨,狗在十分钟前叫唤了几声,之后再无声响,仿佛跟着夜睡去了。

孙茂书将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里,脚趾头在地面上摸索着他那破烂不堪的麻绳纳底鞋,随后,脚底板在地上摩擦触碰的声音越来越多,大家都起来了。

这时候,两位山东小伙进来了,既紧张又激动的说道:“成了,我以为是时候了。”

孙茂书咬咬牙,拖着他的破鞋,嘴里嚼剩的面饼混了石子,差点没把他牙磨碎。他动动舌头,将那口不痛快的食物吐到地上。

“工友们,目标分两个,经理办公区和门岗。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说着,孙茂书带着其中一队人马向经理的住宿区挺进。这里武装有限,军警不可能时时巡逻站岗,工人们又都听话惯了,谁会在意他们思想的变化。

孙茂书首当其冲就要将经理从睡梦中揪出来,他一脚踹开门,手里拿着根鸭梨棍子,跳到经理床前,上去两人便将其拎了起来。

那经理睡眼朦胧,对发生之事毫无预见,甚至连捉他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只觉来的人多,又都凶神恶煞,个个喊打,吓得他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孙茂书一把将其抓起来,从屋里拖了出去,“说,钱在哪?克扣我们的钱,在哪?”

那经理一听要钱,知道来者何人,一下就振作起来,将孙茂书一把推开,“我以为谁呢,是你们几个?反了天了,不要命了你们,敢对我动手?”

孙茂书可不是吃素的,他在卢老爷家混饭吃的时候,什么本事行头没见过,还没等经理把腰杆伸直,反手就是一巴掌。

“我可不是文化人,别跟我讲道理,你以为你是谁,今天把话撂这,你要是识趣,欠债还钱,我们就当你是聂堂的一条狗,若要是咬着不放,我们今天就要打狗了。”

经理捂着发烫的脸,意识到处境之危险,虽说北京的运动闹得凶,但这里是门头沟的煤矿厂,地处偏僻,消息闭塞,他们怎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再说了,学生闹事,你们这些工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显然,他是不方便这样谈话的,放低姿态试探性问道:“钱都交给聂老爷了,我哪有什么钱呐,要算账,你们去北京找他,打我算什么本事,就像你们说的,我就是一条狗嘛。”

话到此处,孙茂书不想再说什么,大手一挥,“工友们,万恶的资本家欠钱不还,你们说,要命还是要什么?”

“今天不给钱,就拿命来偿。”

“你们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收留了你们,你们早就饿死在大街了,如今忘却恩情,跑来与我算账,我想问问,这笔账我找谁算去,我也是受害者,你们不该来找我啊。”

孙茂舒一听,冷笑一声,“既如此,工友们,咱们就不难为他了,大家看看,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此去北京需要路费,总不能饿着吧。”

“老孙,咱们上食杂店,这食杂店就是这孙子开的,进去把东西都拿了,就当抵我们债了。”

孙茂书眉头一皱,“咱们不是强盗,咱们是讲理之人,说了拿点路费,绝不多要。”

转过身来,他继续对经理说,“不过,你要知道,我们还会回来,钱你准备好,下次你若还搪塞我们,可别怪我跟你耍横了。我们支援一下学生,三五天的事,你别想跑,此去北京我就上你府邸拜访一番,替你看望一下妻儿,等我们回来。”

孙茂书流氓式的威逼是行之有效的,对待这样的无耻之辈,就得以相同的方式还以颜色。

话音刚落,经理吓得是面色铁青,赶快点头称是,转回到床下面的暗柜,拿出厚厚一沓票子,递给了孙茂书。

“钱你们拿走,我的家人谁也不许动。”

孙茂书看着那钱,想起了食杂店的鸦片,“这些都是我们的血汗钱,你这狗东西,拿鸦片毒害我们,轻视我们的劳动成果,陷我们于艰难境地。你我同为中国人,你却视我们于无物,做了军阀走狗,仗势欺人,如今聂堂落难,举国声讨北洋政府,看你还如何舞弄手段,欺压工人。看在你对家人还存有一丝善念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

孙茂书放下话,带着大家走了出去,后又退回来,道:“别忘了,三五天后,我们回来取钱,这点钱,就当是利息。”

经理一听这话,感到极度无奈和愤恨,他以前没发现孙茂书泼皮无赖的嘴脸,如今变本加厉的还给他,让他感到难以招架,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之所以现在才奋起抵抗,是因为在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次工人运动真正的登上过历史舞台,要是没有北京的学生运动做表率,没有长辛店工人跟从上海工人的大游行运动,他们根本不敢想象,也根本在头脑中萌发不出来抵抗的思想。

工人阶级登上政治舞台,为了民主和自由,为了国家利益和领土完整,敢于同自私而分裂的北洋政府发出挑战。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思想上是空前的,行动上是果断的,规模上又是宏大而壮举的。

就像孙茂书说的,他还会回来,等聂堂所属的段系军阀退出历史,他会带领工人再回到这里。眼下他们为了国家,放弃生存的选择,而后,必将在平稳后的生活环境下,再次回到此处,届时,这里不再有压迫,大家都会得到尊重,都会获得劳动的民主和作为人的自由的权力。

当然,这只是孙茂书一厢情愿的想法和憧憬,中国的未来该怎么走,能走到哪里,以他的眼界和理论,是看不透的。 +pG/haxt3EWUpI/Slo850Fve2odSULc69XzQX/GsOAhoIA86ICx9mfJwae4IhzF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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