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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学报》虽然不温不火,但也算在百家争鸣的文化盛宴中活了下来。范琪带着父亲留下的一百大洋,已经在乡村开始了一周的教育工作,在贺子年的配合下,村里的孩子已经都规规整整的坐到了临时组建起来的教室。

在这个破烂不堪的寺庙里,学生吱呀朗诵的声音冲破了乡村贫穷的氛围,成了一曲清丽的歌谣。

范琪和贺子年轮番站在台上教孩子们识字,把中华民族的屈辱史写满黑板,下课了就带大家锻炼身体,进山砍柴,下地务农,劳动和学习两不误。

对范琪来说,这样的生活反倒是安逸的,不像在北京城,四处风声起,今天警察厅来人,明天国务院又给各阶层下明令,新文化宣传磕磕碰碰,时至今日,仍没能打破遮天蔽日的桎梏枷锁。

近日唐荀芳为了伸援北大文科一派同保皇派就新旧文化争端的事,已经奔波好几天。为了组稿宣传,他亲自跑去北大听陈独秀先生的演讲,希望得到北大学生的支持。百家争鸣的北大校园在蔡元培先生包容治学的思想之下,处处绽放着辩说和争论,到底要抛弃旧文学还是留下老祖宗的药引子,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多年,时至今日仍无论断。

唐荀芳每次来北大都收获颇丰,都能感觉到青年人对这个国家的分量和意义。虽然组稿的效果不是太好,但能听到北大文科学长的演讲,也算不虚此行。

阿海今天的状态一直不对劲,唐荀芳一大早就发现了,直到二人离开北大,唐荀芳才询问起来。

阿海一连叹气,精神很是萎靡。唐荀芳很少见到他这样,“是身体不舒服?实在不行你先回去,我还要去长辛店给工人送报纸。”

阿海有些犹豫,其实一大早就想跟唐荀芳请假,但碍于情面,又没好意思说出口。但事情确实着急,毕竟樾婉童被禁足之后,小霞也随之被锁在了聂府,连见面都成了难事。

“你跟小霞相好上了?”唐荀芳在听完阿海交代之后,满脸惊讶,“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说,你比我年长,按理说早该成家了,若不是跟着我颠沛流离,恐怕早就有了家室。从现在起,小霞的事排在第一位,报纸的工作我让小宋盯紧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抓紧落实男女关系。”

虽然唐荀芳在给他打气,但阿海还是高兴不起来,他痛苦的挤了挤眼,说:“你不知道,聂堂知道小霞和我来往,现在把她禁在府里,人根本见不到。”

“有这种事?岂有此理,这是赤裸裸的攻击人权,他凭什么阻碍别人自由,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唐荀芳的保证阿海不是不信,正是因为太了解唐荀芳为人,才为之担心,他忙说道:“聂堂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上次整你不成,如今抓住我把柄,就等你进套呢,你还是别露面,我听说就连樾婉童也被禁足了,具体出了什么事,不得而知,我下午找人打听一下再从长计议。”

直至太阳偏西,阿海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打探聂府的消息,只能先行过来,试图找机会等聂府的人出来。

就在此事,范明从聂府钻了出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满脸透着坏,阿海心想,这个败家子居然还没死,现在又混到了聂府。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孙茂书的形象,是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孙茂书,那个屈从权贵,贻害亲朋的阶下囚。如今这范明大有孙茂书的影子,怕是要随之发展了。

阿海一下就将小霞的处境和范明联系到一起,谁还会这么无聊,关注他跟小霞的情感关系,无非就是想借机挑拨聂堂和唐荀芳的关系,范明如今身处逆境,正是讨好聂堂,寻求翻身的时候,他沦为奸人,落进下石也就成为了可能。

范明的生死是非,唐荀芳已然失望透顶,听闻阿海带来的消息,他也只剩无奈的叹息而已。但对樾婉童被禁足一事,还是不能释怀,毕竟《工学报》之所以能顺利办起来,樾婉童私下里出资不少,对他算是支持有佳。如今被困在自己府上,让他这外人都看不下去,竟有了想找聂堂一辩究竟的冲动。

就在他打算私下联系林潇寒,企图探知樾婉童处境的时候,樾婉童儿子聂晨从英国留学归来。

聂晨从事的是西方政治经济学,回国的第一份工作是到外交部做实习翻译,也算是政府的公干。聂堂对儿子更是寄予厚望,加上四年未得见,将樾婉童束缚在屋也不妥当。为了不让聂晨知道这些,在他回府之前,樾婉童便恢复了自由身。

虽然困居的时日不多,但足以摧毁聂堂在樾婉童心中的最后一点光明。即便她无从将心事说给聂晨听,但从内心来说,她对聂堂有了丝丝的仇恨。她为这个家操持了数年,到头来却因为新旧文化争执一事而被陷其中,其心所痛,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一生清素,心心向佛,却难逃现实的桎梏,这让樾婉童对信念二字有了动摇和怀疑。

现在的聂府,上下都沉浸在聂晨回来的气氛中,林潇寒好不容易在聂堂身上建立起来的情感基础突然就被冲淡了。这个聂晨虽然是个知识分子,但脸上自带他爹身上的精明,林潇寒清楚,这样的人在府上,她想左右聂堂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现在聂晨刚回来,这个人脾气秉性还没摸清楚,她不会胡乱行事。反倒是让她有时间来管管范明了。

自打范明第一次在聂堂面前捏造揭露了她和唐荀芳的事,她就有了想除掉他的冲动。如今樾婉童被放开了双手,林潇寒也无需顾虑她从中阻挡。

也就过了半个来月,聂府从一阵鞭炮声中惊醒过来,林潇寒怀孕的消息让整个聂府陷入了空前的高潮之中。得知消息的聂堂半夜赶到军火库,拿了好几箱弹药,回到府里搞烟火庆祝。

第二天,事情就传开了。林潇寒肚子还没大起来,那边就搞起了庆贺,前来祝贺的人在府外排起了长队,气氛相当热闹。如此一来,事情自然就传到了唐荀芳耳朵。

那天,他带着小宋正打算上布衣村看看孙秋雨,但面对阿海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僵硬了。

手里的车票攥成了一团油腻的纸,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要说在意,他和林潇寒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明知事已至此,却还是心有不甘。

这个苦,他吃的确实辛苦。

“走吧,林小姐有她自己的福,不像咱们,还在为生存而斗争。”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宋的觉悟一下子提高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荀芳慢慢松开手,展开车票,拍了拍阿海的肩膀,“小霞是个不错的姑娘,等我从河北回来,找樾夫人见个面,小霞要是愿意,你们俩找个日子把事定了。”

“真的?你肯做这个主?太好了。”阿海一把捏住唐荀芳肩膀,“不愧是好兄弟,你说的啊,不许反悔,我在北京等你回来。”

“我何时骗过大家,你就等着吧。”

唐荀芳之所以要上布衣村,除了看孙秋雨,最重要的是想要把《工学报》带到那边去宣传。纵观天下,布衣村汇聚的大都是工读互助的有志青年,可以说都是心存家国的知识分子。《工学报》带到那去宣传再适合不过了。

只因林潇寒怀孕一事,唐荀芳一路上心情都不怎么畅快。而这边,林潇寒怀孕的事才定下,便从聂堂那要了个方便,要知道,这个时候跟聂堂张嘴要东西,那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樾婉童生完聂晨之后便失去了生育能力,后来才纳了三位夫人,也都没能生出半个子,她刚来聂府就中了身孕,聂堂能不惜爱吗。

不过,樾婉童好奇的是,被林潇寒请到府上来的人竟然是位老先生,说是教林潇寒写字作画的师父。樾婉童对常住府上的陌生人很是谨慎,故差人去查,很快结果就回来了。

这位常老先生已古稀之年,樾婉童对林潇寒本就存有戒备之心,现在知道了常先生的来处,也就犯不着客气了。趁着聂堂不在家,来到了林潇寒书房。

见樾婉童进门,林潇寒放下毛笔,过来请安,“姐姐过来了,我正在练字,正要请姐姐帮我把关。”

樾婉童看了眼常先生,没理会林潇寒,“老先生不在河北养老,怎想起跑来北京了。”

常先生噙着下巴,赶紧行礼,“大太太认得老朽?”

“认得谈不上,我就奇怪了,潇寒在云芳书苑那会儿也是您老教授的笔墨吧,后来你回了老家,如今又被请到这来,看来你与我这妹妹关系非同寻常啊。你们都是河北人,想必是亲戚咯。”

话音刚落,林潇寒故作镇定的回道:“姐姐多虑了,常先生不过是我拜下的老师,教我读书写字,如今我怀有身孕,特写信与他前来陪我读画,疗养心绪,就当是安胎保子,陶冶情操了。”

樾婉童走到案前,看了眼上面的半成品,“果然不凡,难怪你能成云芳书苑的头牌,看来真是这位先生的功劳了。不过,要说为了安胎,府上有专门的大夫,实在不行就去法国医院做检查,写字作画固然益于身心,但也带来劳顿,就怕适得其反,坏了好意。”

“姐姐平日操持家事,如今又挂念上妹妹的大事,老爷知道了,定会欣慰的。”

樾婉童站对门口,抛下一句,“妹妹,在老爷面前,我定是要站在你这边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在聂府做事,一定谨慎为妙,万不可贻误自己。”

看着樾婉童离去的背影,林潇寒深深呼了口气,“先生,今天到这吧,我去趟白塔寺,给自己求个平安。”

常先生收拾好画桌上的笔墨,退了下去。 bE25qnJgtQHfjy0/xBU/FunMB4OPB+HtT78xhkD8yjNzaEXGoAmdrpRkqp1rtj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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