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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烟协会将卢老爷烟馆查封,半夜归来的时候,院里的戒毒人员已经走了一大半,不愿离去的都是自觉性较高的。尽管协会连夜发起了抓捕行动,却不见效果。

范明在大街上混迹了一个晚上,加上受了惊吓,烟瘾开始发作。在禁烟协会折磨数日算是白受罪了。这不,赶着天亮之前摸回了家中。

范先生还卧病在床,每晚都睡不踏实,夫人出去找范明,一夜未归,范琪又去了乡下,家中只剩他一人。

听到开门动静的时候,以为来了小偷,但范先生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侧着身,盯着屋门,手伸向床底,掏出来一个坏掉的油灯座。

范明捂着胸口,浑身撕咬难耐,他感觉不到身体在发飘,脑袋里只有大洋和鸦片。他甚至不清楚父亲因他病倒的事。

他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后背使劲挤,像一块剥掉的裘皮,反复的摩擦门面,头、脸、脖子、脊背,能用的地方都用上,终于将门撞开了。

扑通一下,范明跌了进去,像摔在地上的软柿子,动弹不得。

范先生看到这团黑影,将手里的灯座扔了过去,范明来不及躲闪,脑袋中了一下,鲜血涌了出来。他顾不上他爹,直接到他熟悉的柜子去找大洋,范先生从床上爬下来,抱住范明小腿,被一脚踹开了。

钱被抢走了,范先生除了从范明身上扯下来一条裤子,别无收获。

等天亮的时候,他看着那条裤子,一股火上来,又晕了过去。

等范夫人天亮回来才得知家里的钱财和她的首饰被范明偷走了,一气之下,也跟着范先生气倒下去。

唐荀芳从夏秋那得知昨晚发生的事,连忙赶到范先生家,老两口才得以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比起心灵的伤害,身体的病痛不算什么。范先生一辈子光明磊落,知书达理,到头来却被逆子算计,祖辈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范先生躺在法国医院,一整天没说话,他在北大从事历史和哲学方面的教学研究,对书里的忤逆之道见地太多。从清王朝倒下,到三年两次复辟,直至今日,民众依旧疯癫。

“没救了,荀芳,我看不到希望了。”范先生握住唐荀芳的手,手心一片冰凉。

唐荀芳安慰道:“先生,民众思想在觉醒,这是事实,如今,军阀帝国四分五裂,我们要抱有信心才行。李大钊先生为北大思想创新写下了坚实的一笔,我读过他谈论苏俄革命的文章,我以为,他的想法恰逢其时。眼前一切的不公和缭乱都会在革命中得到洗礼。我们也会得到洗礼,相信我,这一天马上就会到来。”

范先生从不谈政治,唐荀芳跟他谈革命二字,他是坚决反对的。

“不可再革命了,大清在革命中倒下,不同政党在革命中聚变交替,长此以往,必民不聊生,何来太平可言。逆子范明,我定与他决断父子情义,此等不孝之子,实在辱没先人。”

在这乱世之中,难得的是一颗坚持的心,但很多时候,改变现实的无望恰恰让这颗心从热变冷,如范先生这般,已到了心死意断之境。

一生磊落,却疏于儿子的教育,身为父亲,他只得扪心问罪。此番失落,足让他意念散尽。从今往后,范明是生是死,再与他无关。

唐荀芳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范明到门头沟的事林潇寒怎么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林潇寒身在北京,又怎会知门头沟的煤矿厂的事?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她有眼线。

既然是聂堂的煤矿,林潇寒在那有眼线倒也正常,但她在那安置眼线是何用意?难道那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林潇寒嫁到聂府之后,唐荀芳便再没与之往来过,他对林潇寒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林潇寒为了救他,嫁到聂府,这恐怕是他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情谊,一方面,他又找不到报答林潇寒的方式,因为她嫁的人,曾置他于死地。

前后发生这些事加在一起,成了团乱麻。林潇寒究竟对他隐藏了什么秘密,为何嫁到了聂府还要托人来送信?种种猜疑成了唐荀芳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相比之下,樾婉童对林潇寒的方式就简单多了,虽然聂堂娶了新欢,但在聂府,上上下下大小事宜,都是樾婉童在做主,外面的生意,家里十几口人的吃喝拉撒都得靠她盘算。因此,樾婉童在聂府是有话语权的,也因此,对林潇寒没有什么防范之心。倒是林潇寒跟唐荀芳之间不痛不痒的秘密倒成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这天聂堂不在,林潇寒独自在院子作画,樾婉童走出来跟她闲聊,问起了唐荀芳的事。

她看着林潇寒的画作,“都说这云芳书苑出来的头牌姑娘才能了得,现在一看,果然卓越超群。你小小年纪竟然运笔老陈,心中沉不住气,是画不出来这种意境的。难怪,为了救人,舍身嫁到这里。我欣赏你的气度。”

林潇寒微微一笑,放下画笔,给樾婉童行了个礼,“姐姐,你是想问唐荀芳吧,今日无别人,妹妹也知无不言。救唐荀芳,那是我欠他的恩情,至于婚姻,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老爷肯娶我,是我的福分,从进家门那天起,我就决定配合姐姐把这院里规矩好,让老爷少操心家里的事情。别的想法,不敢多有。”

樾婉童私下里调查过林潇寒,就如她所言,此人规矩得很,在云芳书苑从来都只是卖艺不卖身。能歌善舞,能文能墨,不管是客商还是军政,不管是富家公子还是风流才子,她都能应付过来。因此,在云芳书苑的那些年,结识了不少名流。至于为何嫁到这里,除了解救唐荀芳这一条理由,竟查不出别的什么来。

樾婉童不愿追溯,能够舍身救唐荀芳的女人,在樾婉童心里是值得尊敬的,她从心里面佩服林潇寒的勇气。但嘴上却不能吐露半字。

“妹妹侠肝义胆,我自愧不如,今日老爷出门,我带你出去转转,老爷在外的生意你也该了解了解,这几个妹妹里面就你最机灵,过些年我老了,这些家业要靠你经管起来。”

樾婉童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想起了带她干这个,林潇寒没有推却,随她出了门。

从赌场到烟馆,从妓院到工厂,聂堂身下产业琳琅满目。这些东西,早在云芳书苑的时候,林潇寒就知道。但还从没身临其境的参观过,现在也算聂府的姨太太了,到了这些地方就好比回了家,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会亲切的称一声“太太好”。

考虑到林潇寒的身份,樾婉童没带她上妓院参观,而是直接从食品厂拐到了一个赌馆。

林潇寒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烟雾缭绕,四处喧嚣,她们这些穿着讲究的太太不适合进到这里。但为了管理,樾婉童经常过来,也就习惯了。

两人刚踏进去,那边就打了起来,只见一群人围站在桌子外面的空地上,地上躺着的人求爹告奶的叫唤着。

樾婉童往那一站,管事的马上过来领命,“大奶奶,您来了。”

“又怎么了?这外面兵荒马乱,里面也不得消停,生意还做不做了。”樾婉童严声喝道。

“大奶奶,今儿个来了个耍赖的贼人,自己输光了,要抢那桌上的钱,让大家给制服了,在那教训呢。您看这事?”

樾婉童看了眼林潇寒,“妹妹,你说说,怎么办?”

林潇寒摆摆手,“我可不懂,按理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出了事自然要按规矩办了。”

樾婉童接过话,“都听见了,还不按少奶奶说的办,砍了这不懂规矩的手。”

“得嘞。”说着,便吆喝人提刀过去。

等把那人拉出来的时候,林潇寒才看清,这不是范明吗。

幸好多看了一眼,林潇寒赶紧收回了话,才把范明救了下来。

樾婉童带她出来,自是要给足面子的,范明被打个半死,得以援救,但嘴上却不领情。他认得林潇寒,林潇寒出嫁那天,他正在云芳书苑喝花酒,后来干脆跟着接亲队伍看热闹去了。也就认准了她的样子。

这个时候,范明也突然想起在门头沟那晚,孙茂书跟他说的话。

他愤恨的看着林潇寒,觉得自己的处境全部拜她所赐,“你就是被人卖到河北的林潇寒啊,难怪心肠恶毒,原来是寻求报复。孙茂书那孙子活该。”

范明说完,扶着门框吐了口痰,林潇寒的秘密被范明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来,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特别在樾婉童面前,这些事一件都不能露出来,否则,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事情就会败露,一旦那样,很可能前功尽弃。

“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打。”

林潇寒没跟樾婉童解释什么,迎着范明痛苦的嘶喊声,回了府。 ijoywodxixXcyiGlfqwXk0mSCm0hE056jvw8kSSx2kE7bCUdsFiTsj4ZbVjm34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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