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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北京城的热闹喧嚣注定没有孙茂书什么事了,他彻底的从唐荀芳的世界中撤走了。

如今孙秋雨也去了保定,大宋则跑去湖南投靠了军阀,靠着手里的钱换了个小官兵的职务,也算跟北京城撇清了关系。

留在唐荀芳身边的人就只剩下阿海、小宋和范琪了。但范明一直以来都干涉范琪参与唐荀芳的事,所以,能够跟唐荀芳共事的人,事实上只有阿海和小宋了。

杜鸿茗从上海回来之后,想要在北京城再开几家商铺,但没得到杜德的准允,杜鸿茗不听言劝,大张旗鼓的把店面开了起来,还大张旗鼓的起了个名字:洋人装。

这个名字太新奇,用意又太过明显,唐荀芳知道后,劝其换个名字。毕竟欧洲还在打仗,咱们国家又加入了协约国,公然宣传洋货,万一咱们协约国失败了,民众奋起,定会砸了他的店。

杜鸿茗心里有数,他对唐荀芳说:“我这次到上海见了几个在法国认识的朋友,说德国已经默认战败了,前方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国内。法国又是当代青年向往之地,有世界文明第一国的著称,此时挂卖法国货,正是好时候。”

唐荀芳一听,有些激动,“当真?你是说,咱们要胜利了?”

“当然,如假包换。你就等着吧,不出两个月,消息定会到国内。”

唐荀芳一拍大腿,“太好了,知道吗,我现在正准备搞一个报刊呢,正愁从哪里切入,你这消息来得太及时,我就拿这个做文章,先把北京城的动静搞起来。”

杜鸿茗一听,“什么?办报纸?你不搞学习班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太没眼光,也不看看,这北京城大大小小报刊多少家呢?有《新青年》打头阵,你做的东西谁看啊。劝你还是务实的好。”

一瓢冷水泼过来确实让唐荀芳心烦,这确实是大问题,眼下的报刊已经成为新思想宣传的主流媒介,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要想杀出一条血路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回道:“鸿茗,我在想,我办报纸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盈利,那这件事我断然不会做。但要是为了启发民众思想,又想不出好的宣传策略。如此一来,做与不做,又有何异。你这个大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推销,可否给我出出主意?”

杜鸿茗一撇嘴,“唐荀芳啊唐荀芳,看你挺老实的,在这算计我呢?告诉你啊,要说这个事,你还真问对人了。你放心,这个事我记着,等你哪天真把报纸印出来了,再来找我。”

“嘿,你还卖关子,就不能现在谈谈?我着急嘛。”

“着急?急也没用,这个事我还要琢磨,既然你一心投身爱国运动,我这个知识分子也该发挥发挥特长不是。”

唐荀芳清楚,杜鸿茗肯定会帮他想法子的,即便没有合适的,他还能按照自己方式来。不至于耽误他做事。

可目前最难的是怎么把摊子支起来,油印机需要钱,买纸需要钱,要是能上北大约稿,还得付给人家稿费。最关键的,别的可以没有,但必须有一个懂刻蜡版的人,而且这个人必须要志同道合。因为经历过生死交替的唐荀芳深知交友不慎很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

因此,这个出版团体,必须要团结一心,志同道合。北京城内不乏会蜡版刻字的人,但要想找到可心的却不容易。

这些问题唐荀芳不好再麻烦杜鸿茗,杜鸿茗本身对这些思潮运动也不上心,他还是觉得只有经济能救中国,只有靠着国外的新技术来改善国内商品,才能带来经济的腾飞。可他是爱这个国家的,所以,在这思潮涌动的环境下,他也得趁机沾沾边,因此才支持唐荀芳的想法。

有了杜鸿茗给他做“军师”,唐荀芳也就知足的离开了,依照他意思,阿海去北大给范先生送了一盒长沙的糕点,是她嫂子鹤熙儿寄来的。唐荀芳过去跟他汇合,打算到长辛店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个适合的油印工。

这里主要汇集的还是铁路工,但散工也有不少,唐荀芳是不抱运气的。

两人抱着肚子走了几圈,问了好几十人,大家都摇头摆手。阿海说,“实在不行只能劳烦范先生了,他肯定对出版很熟悉了,说不定能推荐靠谱的人过来。”

唐荀芳打断他的想法,“不能再麻烦范先生,上次他组织北大学生替我声援,已不胜感激,听说那次事件给范先生带来不好的影响,教育部给蔡校长施压,范先生已经被约谈了。咱们的事,以后不能再让先生插手。”

阿海想了想,“按理说,这救国之道,乃人人有责,大家都该参与进来,这也是你一直宣扬的思想,我发现你大难逃生之后,胆子越来越小了。人家范先生都不害怕,你倒先怕起来了。”

唐荀芳没意识到阿海心里的变化,对他的话也不敢苟同,驳斥道:“先生爱国自有他的方式,教育救国也是救国,咱们搞文化宣传也是救国,你怎能划分等级呢,这个想法要纠正。”

“你别混淆概念,我跟你谈的是立场坚定与否的事,荀芳,从断头台上下来之后,你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敢站在台上大声讲民主,现在却只能躲起来蝇营狗苟。这算什么啊。”

一听这话,唐荀芳算明白了,原来阿海对他办报一事存有疑义,把办报和讲学分成了两个事情,很明显,阿海认为躲起来办报成了件不光彩的事。

他把手放在阿海肩膀上,“我当然怕死,但绝不是因为生命本身,我怕死是因为我还没做成一件事,跟我一起赴刑场的革命人士被砍了头,你看见没有,一帮迂腐妇人拿着雪白馒头蘸他们热气腾腾的鲜血,竟说那东西能治肺结核?民众思想之痼疾已然不忍直视,如今时局动荡,民众关心的是生存问题,他不跟你谈思想的。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还要跟他们谈主义吗?我们要做的是披露封建阶级的卖国行径,让资产阶级不再剥削劳苦大众。但这些事还能站在讲台上大肆宣扬吗?不能。因此,你我要办报,就算当十年的下水道蛆耳,哪怕民众醒悟过来,那也是值得的。”

唐荀芳一直以为阿海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有些话不用说他也能明白,但如今一看,远远不够,每个人都在发生着变化,都在选择着自己的信仰。

不过,听完唐荀芳这些话,阿海也思考了一番,两人沉浸了半天,阿海才终于张口,“我突然理解了陈独秀先生所说的‘二十年不谈政治’何意。”

唐荀芳笑了,“民众思想尚未觉醒,你跟他讲政治,行不通的。”

两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都忘了出来的目的了,但找了这么一圈也没收获,都耷拉着脑袋,说:“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正当此时,不远处的一面铁皮墙上立着一个人,那人足足有一米八还多,他手里端着一个铜盆,细细的打量着他俩。

这一幕正好被人看见,以为他们办报的事又让上面知道了,这是派人盯他们呢。赶紧给唐荀芳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转身便走。

果然,那人跟了上来,紧紧的撵在后面,唐荀芳心想:不应该啊,办份报纸再正常不过了,上面不可能拿他开刀,如今谈论时政的报刊有的是,别的不说,邵飘萍在《晨报》上发表的自由言论直指政治,言辞激烈慷慨,要开刀,也该是拿他们先来。况且,那人看上去不像当局的人。

他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阿海,回身再看。这个人在看他们,是见过的人,可在哪见过,什么时候的事,却又想不起来。

还是大斌先认出了阿海,“兄弟,还记得我不?”

阿海细细打量,在脑海中反复回思,一拍脑门,对唐荀芳说:“大斌?当年在火车站,那个天津人,忘了,他回老家的前一天,把床铺留给了你。”

唐荀芳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遇到个多年未见的人可不容易,更何况大斌对他俩是有恩情的。

唐荀芳赶快上去跟大斌握了握手,“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何时回来的?这么多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大斌自然是认不出唐荀芳了,毕竟那时候的唐荀芳还是个小孩,相貌早就变得不像从前了。阿海又重新介绍了一遍。

大斌挠挠头,说:“老家发生了战乱,一颗炮弹飞到我家屋顶,又把我炸回来了。”谈笑滑稽,但却透着辛酸血泪。

“这是个惨淡无情的时代,大哥,会过去的。”,唐荀芳安慰道,进而问道:“你在长辛店当了铁路工?”

大斌点点头,“一家都来了,本来想找个印刷厂上班,可一直没合适的,就在这拜了师,当了铁路工。”

此话一出,阿海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拍着大腿激动地说,“唐荀芳,我想起来了,当年大斌回老家天津就是学的油印出版技术,我怎把这茬忘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咱们的油印工作有人干了。”

唐荀芳愣在一旁,他哪知道大斌还有这手艺,一把将他搂过来,“大哥,今天说什么也要求你喝酒,叫上你们一家,天这么冷,吃北京涮肉再合适不过。”

大斌显然不清楚吃这顿饭的目的,但能从唐荀芳眼神中看到那种难得的信任。在这丝丝入寒的时节,唐荀芳迎来了他许久未有的笑容。 PSG7Jc5yaH8EI8ZLNLWXV3Zu2DTMsgNWrpCAFYuuZP0nluvxwLGb1M74E7zAPZ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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