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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唐荀芳在送走何超群之后,顺便去南京拜见了那里的几个朋友,也就跟杜鸿茗告了别。

不过,在此之前,杜鸿茗请他吃了个饭。这段时间他没在北京,唐荀芳发生的事他一点忙没帮上,心里觉得愧疚,所以打算当面跟他道歉。

说起这些事,唐荀芳才意识到,因为上次工人的事,两人发生了不愉快。那时候杜鸿茗正为了曹佩芳远赴美国的事发愁,正值唐荀芳遇到了事,大家也就谁也顾不上谁了。

杜鸿茗本打算上美国去找曹佩芳的,因为他认为,她那样的女人第一次出国,定会遇到很大难处。最主要的,她那位跟外交部搭上关系的表哥不定什么货色,曹元冲的一时冲动很可能酿造曹佩芳的不幸一生。

杜鸿茗在开船的那一刻决定不走了,他看到了曹佩芳在她表哥的照顾下,笑脸相迎的上了船。他要是再过去,会显得很不适宜。

前后一耽误,很多天就过去了。谁知道刚回到北京,又要忙着送何超群出国。也才听说了唐荀芳的遭遇。

所以说,这顿饭也算是他给唐荀芳赔罪创造的机会。唐荀芳听闻曹佩芳的经历,问了杜鸿茗一句话。

“如此说来,你还是在乎曹姑娘的,既然这样,为何不追回来呢?”

杜鸿茗一笑,“不知道,我就觉得她一个人出国不行的,她第一次见那个男人,知道吧。所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可你最后还是没上船,你还是把这个人置于险境了。”

杜鸿茗喝了一大口酒,点点头,“或许吧,我这种人,你觉得会有爱情吗?”

唐荀芳跟他碰了碰杯,“儿女私事我是无暇顾及的,眼下国难当头,你问我爱情的事,我回答不好。但这救国和爱情我以为是一回事,你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你所爱的东西保持在安全范围,那样你才能心安理得的谈你的理想。你爱自己的事业,所以,我以为你也会遇到你的爱情的。”

唐荀芳的回答很巧妙,赢得了杜鸿茗的认可,对于杜鸿茗向他做出的道歉,唐荀芳则不敢认同。

“我大难不死,你也全身而退,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幸好这点时间你不在北京,你家老爷子要知道你跟着我的事操心,不得急死啊。我可不想做背后被人骂的人。你即便在北京,也帮不了我,事情经历你也清楚,那种情况下,我只能等死。谁要是插手,保准被那帮军阀盯上。你啊,多虑了。”

杜鸿茗听完他的话,觉得舒坦多了,否则这些天实在堵得慌,回北京后他是真不敢去见唐荀芳,好在借着何超群出国的时机,才能当面把话说清楚。也算是了却了心中的一个结。

因为生意上的事,杜鸿茗不得不继续留在上海一段时间,因为这个事,唐荀芳上南京之前还骂了他一顿:本以为你诚心来送超群,没想到生意才是主要,送人倒成了顺便。

就在两人分道扬镳,为何超群远赴外海的事激动不已的时候。何超群真正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到来。

虽然在华法教育会的帮助下,通过商界募捐的形式为他们这批人获得了赴法留学的经费。但何超群踏上轮船的那一刻起,便彻底进入了法兰西世界。

为了节俭经费,让更多的青年能获得机会,船票一般都是最低价位的。何超群大包小裹的上了船,就像一只受惊的鸭子,抬着脖子到处张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好在有负责相关事宜的同志,才带着他们去了轮船底部的一角,这是轮船的仓库,也叫统舱,是这艘船上最低等的位置,也叫四等舱。

他们十来个人被带进了一间阴暗潮湿的仓库,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封死了,因为靠近吃水线,外面的风稍微大点,海水就会涌进来。

何超群问带队的同志,可不可以到上面打地铺,结果被那人教育了一番: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去什么法国,干脆回去算了。

他哪敢再提要求,就这样住了进去。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学子就这样扎堆于此,就像关在笼子里的水耗子,不仅身体感到潮湿,就连心里也是湿的。可一想到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又都在心中劝降了自己。

头两天还行,到了第三天,晕船的几位青年实在受不了了,半夜就开始呕吐。只能来到甲板上吹海风,可这印度洋上的风在这清秋之初的夜晚,已经不比北京郊外那般和蔼了。还没待上十分钟,就已经冻的浑身发抖。

“就这床位还一百五十块大洋,凭什么。”其中一位青年躺在甲板上望着夜空,朝何超群抱怨道。

何超群紧了紧身体,奉劝道:“这条件怎么了,我可听说,这价位是李石曾先生跟轮船公司费尽口舌才争取到的。按照正常流程,恐怕要两百大洋才行。”

“两百?我滴个奶奶,从中国运头猪过去,恐怕也用不了这些吧。”

何超群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咱们能跟猪比吗?咱们肯定是要比猪贵的嘛。这价格越贵,说明咱们越值钱,猪可比不上咱们。”

那小子一听,感觉何超群说的不对,望着深黑色大海,打了个寒颤,“错,大错特错,你瞧瞧一等舱里的人,他们是人,咱们也是人,同样是人,他们的船票就比咱们贵。依照你的说法,他们比咱们高级?你这是在搞阶级划分。咱们国家现在就是要破除这个阶层问题,这个船票贵贱不等同人的贵贱,否则,你我跟那猪狗何异?”

何超群一听,拍了下甲板,站了起来,“说得好,我检讨,你的思想很深刻,我向你学习。别看这黑浪铺天蔓地的哭嚎,到了天亮你再看,还不是回归平静,又跟这天一个颜色了。”

说的正起兴,这时候,另一位同舱青年上了甲板,说:“听说,欧洲战场上,华工都被称为中国猪。看来,咱们的前景扑朔迷离啊。”

何超群一听,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同胞,他们上欧洲当工人,为的是什么?是自力更生。”

那年轻人反驳道:“自力更生又如何,如今国人被西方人看不起,才给了这样的称谓。”

“所以,我们才要出国,去摘掉这个称谓,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真正的样子。”

“对,我们不当中国猪。”

三个年轻人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前方,黑色的波浪一层层卷落着,像是要吞噬掉他们,这邮轮更像只疲惫的海龟,随着这风浪上下起伏,一点一点的向前逼近。

上船的第三天,何超群跟大家就熟悉了,彼此之间也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大家也都明白此次出国的目的。认为现在所经受的磨难都将成为日后那成功的号角。

可很快,这种单纯的对未来的设想就让他们被现实的残酷所冲淡了。

虽然时节已到清秋,但邮轮驶入印度洋靠近赤道附近的时候,再没有所谓的清凉了。整个邮轮就如同掉进了油锅,他们闷在统舱,烈日灼烧让他们喘不过气来,每天都要洗好几次澡。

可何超群最不愿面对的就是洗澡,这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他们留学生的共性问题。

统舱里是没有可供洗澡的场所的,又不能到别的舱位去,为了解决他们的洗澡问题,工作人员给他们带到了屠宰室。这里面刚刚杀了一头牛,血水和牛毛遍地都是,刀具上粘满血,就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地上血水粪便的腥臭味让每个人都感到作呕,这些优秀的青年学子,就这样被对待和无视。

何超群看着带血的挂钩,闭上眼睛朝头上浇了一瓢水,“同胞们,请大家记住,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个地方。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公平对待。”

旁边一位同学憋着口气说,“别忘了,这邮轮是法国人开的。我在想,法兰西真正的样子如何?他们也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子民吗?如果这样,我情愿现在就跳进大海。”

“胡说,法兰西是世界文明第一国,那里不会有剥削,更不会有压迫。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是由船票等级决定的,不要把责任推给我的理想国。”

何超群很不同意这种说法,这俨然一腔理想主义的论调,他将水盆递给那位理想主义者,“不要激动,我们是愿意相信的,也是抱着期望的,但不得不说,我们所遭受的,正是来自法国船员的亵渎和蔑视。如此恶劣的环境,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病倒的,咱们去找船长,他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何超群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并支持,在这肮脏的屠宰房洗完澡,十来个年轻人便从底仓涌了上来。

船长对赴法留学的学生再熟悉不过了,由他运到法国的中国学生不下百人,他们在船上的吃住生活问题,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标准,从未变过。

何超群打听到船长的办公室,在巡逻警卫的制止下,他们仍旧闯了进去。

船长很尊重他们,认真听他们说完自己的问题,然后笑着说,“中国政府为你们争取这个机会很不容易,我们的轮船容纳有限,因此才让你们住进船底。这是中法就留学运动开出的红利,你们无权再争取更多利益。毕竟你们只花了一百五十块大洋,我们只能提供这一个洗澡的地方。”

大家听完这话,很不满意,马上就乱糟糟的闹了起来,船长按了警铃,很快,甲板上的巡逻队便赶了过来,也引起了贵宾们的注意。

在得知因为待遇问题而发生冲突的时候,一位法籍华裔站出来施以援助,答应将自己其中一间房的沐浴室拿出来予以资助,事情才得以解决。 aLsk4VOAaMp2yRB1CigE5SBzJ/tTA13ayph6eGBulnhbvUcqI5xCDAxWV03AtM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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