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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海带着工人在聂府搜人的时候，林潇寒却从后门离开云芳书苑，去见了夏秋一面。

林潇寒的到来对夏秋来说是意外的，妻子冯双双见这么漂亮的姑娘来到家里，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以为夏秋在外面有人了。便不怀好意的看着林潇寒。

夏秋赶紧解释，“这是老朋友了，双双，快去倒水。”

林潇寒朝冯双双点点头，“夏秋，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夏秋今天早早就回来了，警察局抓了人，他作为一个队长，能不知道吗。但这个情况对他来说也很棘手，到现在都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林潇寒一进门他就知道什么事了。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多少年了，你不是去了河北吗？何时回来的？”

林潇寒把脸侧到一边，“这个不重要，夏秋，唐荀芳进了警察局，你知道这事，对吗？”

夏秋一听，不快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是来质问我的吗？”

林潇寒点了根烟，摇摇头，“我就是好奇，唐荀芳进警察局的事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若不是听胡队长说起，我哪里知道他被关了进去。有办法吗？”

林潇寒不绕弯子，直接问夏秋，但其实在见到夏秋，看见他眼神躲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

这时候冯双双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眼神中包裹着林潇寒身上没有的那种温情。林潇寒迎着风，吐出的烟吹向她的面孔，呛得她连咳了几声，然后将烟头扔在地上，没等夏秋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潇寒看到了一个充满亲情的家庭，任何的伤害对他们来说都将是致命的，因此，夏秋不可能胡做主张参与到唐荀芳的事件当中。他必须要为这个孱弱的家庭带来安全的保障。

她对家庭亲情缺失带来的可能后果最具发言权，因此能做到对夏秋的完全理解。她不能怪夏秋作出这样的选择，换成是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林潇寒来到警察局门口，站在那儿看了好长时间。她现在不能引起聂堂的注意，因此不能直接跑进警察局要人。荷常礼作为这里的一把手，凭着她在云芳书苑的名头，要是跟他吱一声，林潇寒进去看一眼唐荀芳也不是不可能，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回去了。

这个时候的北京城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但这云芳书苑却正是热闹的时候。林潇寒回到院里的时候，可把老鸨给急坏了，大家是四处找她这个人，急得上蹿下跳。

“小祖宗啊，大晚上的你跑哪儿去了，赶紧的，聂督队看你来了，上面等半天了。”

林潇寒一听，心想：坏了，莫非这老东西查岗来了？

怀着忐忑的心，她端了盘果子进了房门。

“看看你，白天刚上的西郊，忙了一天，你也不嫌累，大晚上，折腾个什么，也不好好歇着。”林潇寒跟聂堂在这个屋里已经算是老交情了，说话没有那么多客套。

聂堂靠在椅子上，手里端了杯茶水，见林潇寒进来，一把将她搂过来。

“府上闹了一晚上，只好找你啊，给唱首催眠曲。”聂堂边说，使劲在林潇寒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全天下的人，就你最忙。这府上有事，你就往我这跑，我看啊，我这里就是你的避难所。平日说那么多好听话，原来把我当成催眠药了，我在你心中就这点分量。”

林潇寒故作生气，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自己站到了窗户边上。聂堂放下那茶杯，剥了个橘子，掰了一瓣喂到林潇寒嘴里，“瞧你说的，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嘛。今天啊，情况特殊，你啊，给我按按脚，今晚就不走了。”

林潇寒猛的一跺脚，“你不守规矩，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我不管，今晚我要自己睡。”

女人撒娇分两种，一种是发自内心的讨好，一种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林潇寒来了红，这事跟聂堂是有言在先的，不能因为你心情不好就不守规矩吧。

聂堂一看她那样，心疼的不行，“姑奶奶，你可别生气了。依了你还不行吗。按按腿，按按腿我就走。”

林潇寒这才罢休，把他请到床上，用她纤细的小手在聂堂的小腿上下按摩着。不到三分钟，这厮竟睡了过去，打起了呼噜。

林潇寒的手不敢停下，聂堂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说不好今晚就是来查岗的，万一真的怀疑上她跟唐荀芳的关系，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呼噜声还在继续，林潇寒料定，这次是真睡着了。她的手早已经酸痛不行，也就停了下来。

本想连夜去找一下阿海的，但聂堂在这看着他，根本就走不了。也不敢把他叫醒，索性让他在这睡了，自己则拿了块毯子，倚在茶几的藤椅上打起了盹。但她是一分钟也不敢睡，警察局那边什么情况还不得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日子恐不得安生了。

冥冥之中，也不知几时几分了，只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起了声音，林潇寒猛的睁开眼睛，仔细一听：糟糕。

阿海来了。

阿海这个时候上这里，除了找她，没有第二种可能，但聂堂在身边躺着，万一阿海冲到这里来，她真就百口莫辩了。左右权衡，只得亲自下楼去。

穿了外套，伴着聂堂的呼噜声，林潇寒下到了院子。

阿海见到林潇寒，眼里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情感，“真是你，你怎么……”他指了指云芳书苑的牌匾，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林潇寒也无需跟他解释什么，院子里没什么人了，在这说话不安全，很容易把聂堂吵醒，就只好来到了院子外面。

两人相视而对，林潇寒道：“我见过夏秋了，他没有什么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阿海也刚从夏秋那回来，也是满脸沮丧，“我们还去了一趟聂府，没想到这老狐狸把人送到了警察局。实在不行只能硬闯了。”

“你们不要命了？硬闯我不同意。”林潇寒想了想，“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认识的人比你们多，明天我出去找找人，看能不能把他先保出来。”

阿海无功而返，心里自然懊恼，身边带着范琪这个哭鼻子抹泪的女人，这一晚上可遭了罪了。

“你就别哭了，人还没死呢，哭有什么用。眼看天就要亮了，你还是回去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们会想办法。”

范琪对唐荀芳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大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除了哭，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等林潇寒重新推开房门的时候，聂堂却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林潇寒吓得“啊”了一声，心里不住的打颤。

“老爷，你怎么醒了，我……下面有点事，我处理一下。”

聂堂微笑着，“你过来。”

林潇寒从未如此惧怕过一个人，聂堂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尽管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但她不希望来的那么快。

林潇寒靠过去，聂堂说，“你说说，一群布衣工人，公然跑到我家，硬说我绑了他们的人，当着我的面，把我家抄了个遍。强盗啊，这就是中国的工人阶级，我看呐，这些人整天反孔儒反教条，他们怎么不反自己，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是时下国内政治情况特殊，以我的脾气，早给他们就地正法了。”

林潇寒一听，心想：这话不就是说给她听的嘛，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说，趁着她下去见了阿海，马上把这些话抖了出来，想必是在给她提醒。

“我说怎么这么大气性，原来出了这个事。你啊，跟他们是掰扯不清的，不过，你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日后啊，他们会感激你的。”

“哎，人心难测啊。你说，将来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冲进我家要了我命？”

林潇寒捂嘴一笑，“说什么呢，呸呸呸，聂老爷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要做那猪狗不如的事，还能算个大写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的叫嚣着，在林潇寒看来，这就是一场已经开始的战斗。只是一晚上过去了，大家忙活一圈，竟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看着唐荀芳落难吧。

第二天天一亮，阿海便组织起工人，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对警察局施压，试图营救唐荀芳。他等不了林潇寒所谓的找熟人办事的方式了。因为昨晚他按照这个方式走了一圈，发现并不好使。

等他们集结完工人，快到警察局的时候，被孙茂书带来的另一批工人给截住了去路。这伙人正是卢家的工人，在孙茂书的煽动下，准备跟阿海等人拉开战幕。

孙茂书站在队伍前列，手里拿着今早上刚出的《民报》，“大伙看看，就是我面前这群人，夜闯私宅，实施强盗行径，丢了咱们工人阶级的脸，大家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打，该打。”在场看热闹的民众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起了哄。

阿海一把将报纸夺了过来，一看上面写的东西，有图有真相，瞬间傻眼了。

“无稽之谈，你们卑鄙无耻。”说着，一把将报纸撕碎，扔在了地上。

可他清楚，不管他如何反抗，此时的街道上已经纷纷议论上此事，舆论的声音已经压到他们身上，要想甩开，怕是不容易了。

这是个颠倒是非的世界，黑与白已然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