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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饭店,两人都不说话,走出去很长的距离,唐荀芳才停下脚步,问:“嫂子,潇寒人在上海,为什么要瞒我?”

鹤熙儿当然知道,正是方才聂晨在饭桌上说下那句话,才将她给出卖了。

她知道林潇寒对唐荀芳意味着什么,因此,不管作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反正事已至此,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她低下头呼了口气,诚恳的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樾婉童来信告知我林潇寒的事,意不在你,她也无心提起。你因忙于出刊,我怕再影响你心绪,故没告知。想来以后环境稳定了再说不迟。”

唐荀芳转朝一边,“不是再说不迟,是再不说就迟了。你知道她走的时候国内环境什么样,接着天津又出了事。万一她在上海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其实,对待唐荀芳的感情,鹤熙儿一直都很在意,他跟林潇寒之间那复杂而纠结的情感注定了两人很难走在一起,加上两人的心思都在救国上面,顾及彼此反倒成了奢望。出于好心,鹤熙儿提醒了他一句。

“荀芳,你想想自己的原因,她走之后你好好找过她吗?你没有,你只是忙着自己的事,她这个人的生死对你真的重要吗?未必见得,这个问题你要好好问问自己才行。我在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可我也在想,即便我告诉你她在上海,那时候天津急需支援,你能去找她吗?”

连续的发问让唐荀芳陷入了反思,他在想,难道自己真如鹤熙儿所说那样?难道自己对林潇寒的感情真的比不上他的事业?在那种状况下,他的第一选择是坚守岗位,而不是跑出去找她。是的,他思考到这点的时候,试图去逃避,但越是逃避,越是走向思维的极端。他心里那层纸被鹤熙儿当面捅破了,揭开了他对林潇寒的真实态度。

这是唐荀芳所不能接受的,他接受不了的不是鹤熙儿对他内心的直白揭露,而是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但他又不得不把这种对自己的些许失望转嫁到鹤熙儿身上,好让自己做到全身而退。

“嫂子,我没有,我一直是担心她的,你不能这么说我。”

鹤熙儿感觉到唐荀芳的不满,便决定不再继续下去,“不说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广州城现在不能长留了,你别忘了聂堂的事,聂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死因,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唐荀芳摇摇头,“北京我先不回,我要去上海,你走吧。留在这边,这些事终究要有个结果,就像你说的,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向你证明,我对她没有敷衍。”

鹤熙儿急了,“这里多危险不用我再说了,上海就更不能去了,聂晨不会放过你的。听我话,先跟我走。”

唐荀芳哪里肯,道:“我说了我要去找她,如果聂晨真要做什么,我怎能让她独自面对。此事我心意已决,不用再劝我。”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唐荀芳离开客栈的时候,鹤熙儿并未出来送他,她只是站在二楼的窗户看着他离开了。

正如唐荀芳一样,他也无半句道别的话,仿佛一切的不快都将以他即将奔赴的行程而告终,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心中不快找到释放的出口。

从客栈离开之后,唐荀芳并未即刻去上海,而是到医院看了眼阿海,也算是道别。

阿海的手术很成功,现在他就剩下一个手掌了,但有小霞陪着他,他便又多了两只手。因此,他一点也不觉得损失。

唐荀芳坐在病床边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我真怕哪一天,你也不辞而别。”

阿海看着他,微笑道:“不管在哪儿,咱们都是朋友,现在我是个不健全的人,恐怕你那边的事我帮不上什么了,我跟这边说好了,打算留在英国的工厂上班,决定跟小霞好好过日子,不敢再去想别的事了。”

唐荀芳一听,感到了一种悲凉之色,这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阿海便成了另外一个人,仿佛昨天他还在大街上宣讲着新思想,号召民众抵制官僚军阀,一转眼便沦为了一个默不作声的人。

“阿海,你该考虑一下,中国的工人阶级实在太苦,你应该发挥自己的先锋作用,《工学报》不能没有你。我们需要你冲在前面,你过去是我们的榜样,将来也会是,不要放弃,好吗?”

小霞看了看阿海,心疼的不行,转而对唐荀芳说,“唐大哥,就让他走吧。”

没有多余的解释,但却透着十足的真情,那是对阿海的理解和宽容,是对他自我的释放和接受。

从医院出来之后,唐荀芳的后背一阵发凉,他在想,这条路实在太难,明天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明天谁会走,谁也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走下去,不管是理智或是冲动,都将一往无前。

到达上海之后,按照鹤熙儿给的地址,他终于又见到了樾婉童。这是他在北京时候的恩人,当年他办补习班的时候,樾婉童对他予以资助,可谓成全了他的一番梦想。

樾婉童对他也是欣赏有加,有为青年一向都让樾婉童所尊崇。此次见面,两人感慨良多。但在唐荀芳心中,聂堂的死成了他和樾婉童之间的一道桥梁。

两人谈论了彼此的境况,唐荀芳又把去广州的事说了一下,但未提及聂晨。

樾婉童说,“近日上海的情况很复杂,很多进步刊物都被查封了,你一直在做这个,恐要多留意才行,不可掉以轻心。”

其实,樾婉童无话找话,说一些大家都熟知的情况,实在没必要,她这么聪慧的女人,能不知道唐荀芳找她的目的吗,答案都写在脸上,她只是不直说罢了。

关于林潇寒的事,她绝不会主动提及的,这是林潇寒对她的唯一所托之事,她不能食言。但她也知道,不管自己什么立场,唐荀芳是一定会开口的。一旦他开了口,恐怕这件事就要被公开。

没错,两人在聊了一下国内政治环境之后,终于没了话题。樾婉童说请他吃上海菜,唐荀芳借机说,“不如把林潇寒也叫上,我请你们。”

樾婉童笑了,“你啊,最狡猾的就是你,我说你无事怎么看我来了,原来并非诚心,看来我这真心算是白付了。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她现在不想见你,恐要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

“等以后有了机会,你再去问她吧。”

唐荀芳沉静了几秒后,说,“告诉我她在哪儿住吧,我去见她。”

樾婉童知道,事情是躲不过去的,便说,“这个时候她正在忙,你留在我这吃完饭,等晚些时候,我带你去。”

唐荀芳知道,就算樾婉童不说,就凭着漫画报在上海的传播,他也能寻到林潇寒,但那样必定会耽误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时间是最紧缺的。在广州的时候,杜鸿茗还写信来问《工学报》成立全国工会的一些细节问题,按理说他该尽快回北京的,但就像鹤熙儿所说那样,他不能再错过了。上天留给一个人的机会是有限的,一旦错过,恐要等下辈子了。

见到林潇寒的时候,她正穿着工作服在印报纸,头上带着帽子,像个假小子。唐荀芳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定了此刻会发生。

“愣着干什么,快帮帮忙,最近上海劳工有一次大的行动,各工会正在组织大家筹备,这期内容要尽快赶出来。正好你来了。”

没想到林潇寒会是如此反应,这令唐荀芳深感意外。

“对不起,我……”唐荀芳还是想说出心中那句抱歉,但在林潇寒那里大可不必。

“时间紧迫,我没空跟你闲谈,你要有事,过后再来找我。”

林潇寒像是变了个人,对自己离开北京一事只字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相比之下,唐荀芳苦苦追问的姿态就显得幼稚了很多。

樾婉童推了他一下,“潇寒做事谨慎,有自己的规划,你就不要再追问,赶紧帮帮她,看到你俩没事我就放心了。忙完来找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说完,樾婉童便离开了。

那天,林潇寒和唐荀芳忙到深夜才把报纸准备出来,也才来得及吃口东西,此时的林潇寒已累得筋疲力尽。两人坐在街口的小吃摊,感受着这难得的二人世界,但谁都清楚,任何人都不能表达什么,他们心中都装着梦想,个人情感在这时候讲出来,会显得很不合时宜。

过了许久,林潇寒才说,“上海最近的打压力度很大,我搬了好几次家,五一过后,恐怕会迎来工人运动的一个高峰,你还是先回北京去,听说《工学报》在上海的办事处已经暴露,被查封了。你们就不要在此出现了,一切以安全为重。”

唐荀芳一听,要让他回北京,那怎么可以,反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漫画报尚且披风上阵,我们怎能临阵逃脱。”

林潇寒站了起来,“你不一样,《工学报》不光是你一个人的,杜先生为了全国布点的事,费了不少心血,这是很大的一个胜利,相比之下,我们漫画报还很单薄,在风险上,我们要轻得多。上海的事我来做,你回去把《工学报》全国工会的事落实,以后也好支援我们。”

林潇寒的话不无道理,但依照唐荀芳的性格,不可能离开这里。加上他上次就犯了错,不能再让林潇寒独自承受了。

次日,樾婉童安排他二人吃饭,饭后樾婉童才跟唐荀芳说,“林潇寒当时从北京突然离开是有原因的,那时候你们两家报刊刚结合在一起,发刊后舆论性很强,但很快就被上面盯上了,她为了保住得来不易的成果,选择离开。你要知道,这可谓极大的牺牲,所以你要理解她,有时候,她不是在顾虑什么,她只是不想大家的努力白白牺牲。”

唐荀芳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心中百般自责起来,他哪里想过这么多,足以说明他对林潇寒的关注还远远不够。意识到自己的愚钝。唐荀芳出门买了束花,决定跟林潇寒当面道歉,以表对她的误解。 fxt8GNsG23McWPJV6Sb2ezpVsoLu5vYd8g7kchUrePVC99RUSyKJ1cCnjS4VAw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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