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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林潇寒只身来到上海,常先生得知她离开了北京,也随之前来,然而,林潇寒这次却拒绝了常先生。

“先生一辈子都为我们林家活着,现在我可以自己做事了,先生大可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不必再留在我身边了。”

这种话对于一个下人来说无疑是残忍的,常先生在林家已经待了十多年,从林潇寒爷爷那辈起就在林家做事,现在林松逝世,林家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这个时候将他赶走,让他怎么活啊。

常先生有些茫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其实最近几个月他已经意识到林潇寒的变化,特别是从湖南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异于从前了。

“小姐,你这是要赶老夫走?老夫虽年迈,但精神气还在,就让老朽留在小姐身边,什么时候动不了了,我自然就离开了,也算是有始有终。老朽是吃林家饭才有的今天,就算是为了老爷,我也不能让小姐独自闯荡。”

林潇寒站在上海码头,看着江面波涛汹涌,深有感触的说道:“如今世事险恶,做任何事都不容易了,我当年让你帮着把漫画报做起来,现在想想,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样一份谈论政治的刊物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我看你还是走吧,常叔,我为你准备了一笔钱,你回老家看看吧,兴许还能寻着亲人,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常先生不是一般人,林潇寒这么一说,他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把头低下来,道:“老朽哪还有什么亲人,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多的话不要再说了,漫画报在北京反响很大,你来上海是想借借这边的政治环境,我看着你长大的,心里想什么怎么瞒得了我。”

“常叔,你……”林潇寒被识破后,嘟囔着嘴,“你这老头,脸皮可真厚,撵都撵不走。既然要留下来,那我可说好了,哪天跟着我进了笼子,可别说自己吃不消。”

老头乐了,“您放心吧,我的大小姐,老朽的骨头硬得很,这么多年了,怕过什么。”

林潇寒到上海的第一件事便是联系上了樾婉童,本来嘛,没有必要再纠缠的,两人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砸聂府的时候,樾婉童毕竟照顾过林潇寒,既然来了,是一定要看看的。

樾婉童收到林潇寒秘密寄来的信,深感意外,她以为有唐荀芳在北京,林潇寒不可能再离开了。她也很久没关注北京的事了,正好妹妹来了,也就应了约。

知道樾婉童吃斋念佛,因此,林潇寒找的地方比较肃静吃的又都是素食。比较符合樾婉童的心意。

两个女人都是只身赴约,身边并未带任何人,和以往不同的是,离开聂府之后的樾婉童便脱去了旗袍,穿上了西式的服装,整个人看上去端庄了不少。

林潇寒见了,险些没认出。

简单寒暄几句后,两人便落了席。樾婉童见林潇寒有些疲倦,先给她倒了杯菊花茶。

“刚到上海就联系我,妹妹找好落脚之处了吗?”

“他们安排了住处,姐姐放心,此次前来,实在意外,恐要在上海长留了。早就听说姐姐在这边做难民慈善的事,以后有了机会,跟姐姐好好学学。”

林潇寒开口就说一些闲话,樾婉童觉得不是她风格,便不再拘束,开口问了她:“北京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来上海常住,莫非那边出了状况?”

林潇寒眼睛一眨,道:“没什么,一些生活的琐事,我想上海更适合我,就过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樾婉童说,聂堂的死,林松的死,还是她与唐荀芳之间的隔阂?

这三个问题,排在首位的当然是聂堂的死,林潇寒以为樾婉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肯定是问这个,没想到她竟只字未提,莫不成她还不知道聂堂的死讯?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远在湖南死了一个小小的督队,实在是不起眼的事。但他死后,出现在北京城的那些挑拨她和唐荀芳的小报从何而来?若不是聂堂的手下所为,又会是谁?既然是聂堂熟知的人,他的死又怎么可能不传到樾婉童耳朵。

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从樾婉童的反应来看,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

可既然来见面了,就应该无所隐瞒才对。她喝了一口青菜汤,又给樾婉童夹了块莲藕。轻轻放下筷子。

“姐姐,老爷的事你可有听说?”

樾婉童认真的看着林潇寒,“老爷?你还敢提他?我还正想问你呢,他还在湖南吗?还是已经回北京了?”

林潇寒低着头,心想:这个樾婉童搞什么鬼,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

“姐姐,你真是离远了,什么消息都闭塞了。老爷已于前些日子过世了。”

樾婉童一听,手里的筷子顿时落在菜盘上,下巴都惊住了,“你说什么?老爷过世了?怎么回事?”

林潇寒就当她不知道,只简单的回道:“老爷在湖南拥军当了乡绅,被一群马匪给端了锅。”

林潇寒简化了事实,将唐荀芳和林松在这件事上的作用摘除了。

樾婉童身体往后依靠,闭上了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从身上摸出一块手绢,回过头擦了擦眼角。聂堂是她唯一的丈夫,他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光屁股的小女娃,尽管这些年来,聂堂在官途上做下了太多祸害民众的事,但对她一直都过得去,在她这里,也算是有情义的丈夫。

就连当时林潇寒变卖掉聂府家产的时候,樾婉童都没觉得心疼,反倒是人没了,她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老爷的尸首?”

林潇寒冷酷的回道:“事发突然,听说遗尸荒野了,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这些事已经来不及了。姐姐节哀,老爷能有今天,不用我说,姐姐也一定料到了。只是现如今民众的声音往上涨,北洋政府一直被针对,老爷是为了北洋政府送上性命的,对他来说,也算死得其所了。”

樾婉童沉默了半天,像是把他们的过往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似的,竟捶胸顿足的说道:“早知如此,我不该负气离开北京的,老爷纵然罪该万死,但我见不得这个啊。”

林潇寒站起来,过去拉住樾婉童的手道:“早知姐姐这么伤心,我不说好了。这北京的事说上三天也未见得能说完,可偏偏这一件伤了你的心。不过,从今往后,我在上海,姐姐随时可以找我说话。”

伤心归伤心,要说樾婉童对聂堂没有恨是不可能的,想想这些年他坐下的那些猪狗不如之事,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可问题是,这件事要是让聂晨知道,该如何是好?聂晨来上海与她会和的时候,只说跟聂堂闹了矛盾才离开的北京,要是得知父亲惨死在湖南,真不知他能干出什么事来。好在他到了广州就任,她可以将聂堂的死讯暂时隐瞒下来。

樾婉童小心翼翼的在心中藏下了此事,但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藏得越深,将来事情暴露,迸发出的情感便会愈加强烈。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已经乱透了。可等她回过味来,竟然在心中有了这样一种猜测:林潇寒来见我,莫非就是来告知我此事的?

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樾婉童情绪一下就不对了。

“我在上海很好,跟我说这些,为什么?”

林潇寒似乎感受到了樾婉童情绪的变化,笑了笑,“姐姐想必是误会了,我并无伤害姐姐的意思,来看姐姐是真,但此事若不对姐姐说明,我心里不得安静呐。”

樾婉童也不是心里容不下事的人,只是一厢情愿的猜疑给自己带来了诸多困惑,已经分不清对错真假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好好一顿饭,却为了这些不愉快之事给破坏了。但要说吃,我实在难以下咽,至少今日,我是免不了要遭罪了。或说你吧,到上海什么打算?我了解你这个人,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做点什么的,既然你和唐荀芳的事不愿在我面前提及,我也不予过问,你是我妹妹,来者是客人,不管你在这做什么,遇到困难记得找我。”

林潇寒听了这话,很是感动,便老实交代了,“我办了一份漫画报,想带来上海发行,五四期间,上海的工人学生和商人首先发起了三罢,我在想,这里的人,思想是走在前头的,这样一份报纸应该在这里接受检阅,我们宣传的思想应该给更多上进的青年人带来新的认识世界的方式。”

樾婉童一听她办报,“呀,你也搞这个?没听说吗?很多搞这个的都被当局查封了,我在想是否给唐荀芳去信,劝他有所收敛,没想到你学他做起了这个,一定要谨慎才行。不过,你说的没错,上海的工人是中国工人阶级中最先觉醒过来的,听说他们又准备组建工人联盟,成立政党组织,形势发展越来越快,你要搞新文化宣传,来这里就对了。”

“不”,林潇寒回道:“新文化宣传已经过时了,我要做的是鼓舞大家行动,用他们学到的新思想,能够代表民主和自由的新思想,行动起来,抵制一切压迫和剥削,去跟封建军阀,跟帝国主义直接斗争。”

樾婉童浑身惊出冷汗,道:“万万不可,这样做等于玩火自焚,这些话你跟我说行,我也都理解和支持,但这些话要是散发到民众中,你想想,当局能坐视不管吗?你想想看,如今的天下是谁的天下,还不是封建的,军阀的,资产阶级的。你说的工农阶级,少数的资产阶级,还没有决定社会运行的权力,你懂吗?”

“我懂,但不能再等了。我懂,所以我才要尽快加入,如果每个报人都退缩的话,那咱们的国家就真的没希望了。”

话到此处,两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一个想的是伸出手做实事,为苦难民众的活命寻求食物和衣物,而另一个则希望鼓动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拿起不管是精神的还是实体的武器,来与任何赋予他们压迫的组织进行直接动手。

相比之下,后者的做法确显疯狂,但又是大快人心,真正挣脱束缚的惊天一跃。 uAKyMZPT+DfJYYW4xZNQIMS5OySBROOgmaXurqzdD0rzUI5MsxmkyLwViyDX+C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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