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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预想的一样,这件事过去之后,林潇寒和漫画报便一起从北京消失了。

小宋问他为什么不留住林潇寒,唐荀芳说让她走吧,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尽管林松是聂堂炸死的,但假如他不去湖南,或许林老爷子能多活些时候。聂堂急于动手,跟他的出现不无关联。

因此,他内心是充满自责的,即便林潇寒不说什么,他也很难谅解自己。

不过,林潇寒的突然离开,在唐荀芳看来确实是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

随着天渐渐转凉,时间已来到1919年冬,经过了一年之久的斗争,神州大地已浮起一层青春的气息,此时的北京城已蒙上了一层雪花。而南国的冬也在明亮的阳光下披上了一层凛冽的冷风。

位于上海法租界的一条步行街上,此时,一个衣着庄重的年轻人正坐在服装店门口的椅子上看报纸。时间已是中午,他中途看了好几次表,像是在等人,但又并不着急。

大约半小时之后,来了辆车将其接了上去。车出了法租界,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随后年轻人下了车,手里拿着他的档案袋,进去之后上了二楼的雅间。

等待他的是广州过来的两位国民员,两个月前,中华革命党正式改名为中国国民党,以巩固共和,实行三民主义为宗旨。为广泛吸收党员,中国国民党放弃了中华革命党的秘密组织形式,转为公开。同时,新党章放宽了入党条件,规定凡赞成党的宗旨,经党员两人介绍,交纳党费10元者即可入党。

虽然国民党接纳党员转为了公开,但少数革命人士还是较为谨慎,喜欢选择私下做这些事情。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从门头沟逃到上海的聂晨。母亲樾婉童到上海之后,因在慈善事业上露了名声,自然接触到不少革命人士。离开了北洋政府统治下的社会环境,来到南方之后,樾婉童感觉到生活又是另一番天地,很快也就被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所折服。为了帮助儿子尽早建立人生事业,眼下最火热的便是靠上国民党这艘大船,谁先登上了,就能提前拥有更好的席位。

秉持这样的观点,樾婉童跟聂晨商议之后,托人从广州约了两位国民党人士来做他的入党介绍人。现在的聂晨对南方政府的治国理政思想还不熟知,但他能感觉到南方政府是值得信任的,加上母亲的支持,也就提交了个人资料。

前来负责谈话的两人对聂晨最大的担忧仍是他的出身,父亲聂堂效力北洋政府,这是摆在面上的事实,关于这一点,聂晨前几天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因为聂堂在湖南逝世的消息刚刚传到上海,有了这一点,他加入国民党也就不成问题了。

不过,在谈起父亲死去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全程以微笑表情示之,好像死去的这个人跟他并无关系一样,显然,此时的聂晨眼睛里已经多了种冷酷。

倒是樾婉童,在得知聂堂死讯之后,还是奔赴湖南,在那边修葺了坟墓,对聂堂也算做到了善始善终。至于北京那边,她没再去联络,不管是唐荀芳还是林潇寒,她认为今后不会再有交集了。至于聂堂的死因,她也不想再过问,因为聂堂的结局早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早晚的事。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聂晨,作为母亲,她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扶持他成长起来,至少聂晨不像他父亲,这一点也算是樾婉童欣慰之处了。

聂晨加入国民党之后,因其优异的外语水平和外交能力,很快被安排到广州,从事外交接待工作。

而身处北京的唐荀芳,在阿海和林潇寒相继离开之后,此时内心已十分倦怠。

不过,他手里拿着这篇文章倒是让他的生活起了丝涟漪,这份来自湖南的报刊是蔡柳琴寄来给他的。得知唐荀芳对家国的情怀,蔡柳琴也开始关注起一些民生改良的读物来。这篇来自毛泽东的《学生之工作》引起了她的兴趣,因此将其寄给了唐荀芳。

这是唐荀芳第二次看见“新村”二字,第一次在李大钊先生《再论问题与主义》一文见到过,他的观点是:新村这种高谈的理想,只要能寻一个地方去实验,不把它作了纸上的空谈,也能发生些工具的效用,也会在人类社会中有相当的价值。

他在想,什么样的村才是新村?按照大师们所说,新村以新家庭新学校及旁的新社会连成一块为根本理想,新村运动,却更进一步,主张泛劳动,提倡协力的共同生活,一方面尽了对于人类的义务,一方面也尽各人对于个人自己的义务;赞美协力,又赞美个性。发展共同的精神,又发展自由的精神。实在是一种切实可行的理想,中正普遍的人生的福音。

这样一种美好的生活画面对身处糟糕世态下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剂精神的良药。且不说这种说法能否适合中国,但这东西从东洋传过来,倒是说的很邪乎。给人一种不得不尝试的吸引力。

唐荀芳之所以对这个东西有了兴趣,一方面在于生活陷入了一种苦闷的状态,《工学报》在北京办事处的骨干成员所剩无几,除了他,仅剩下小宋和鹤熙儿,大斌等人负责油印工作,对组稿来说并无实效。加上漫画报从他这分了家,这对他的理想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毕竟在这琳琅满目的报刊市场之下,这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现在风景线没了,做事的兴致也淡了下来。

不仅仅是他,大宋的身亡对小宋来说无疑是种打击,虽然革命立场不同,但兄弟间无仇无怨,大宋的死传递给他的信号是:这个国家太糟糕了,就算你手里拿着武器,也可能顷刻间消亡。因为在这处处透着压迫的社会,任何想要追求平等的个人或组织都会试图来抗衡这些压迫,这时候,压迫成了暗处的角色,随时可能被予以击毙。小宋的想法虽然悲观,但从他的角度看问题似乎又挑不出毛病。因此,这样一种状态对办报来说,自然是会有问题的。

鹤熙儿就更不必说了,现在她的心里藏着一种讲不出来的恨,这种恨是对聂晨的,这个年轻男人闯入了她的情感世界,但很快又以不辞而别的方式伤害并离开了她,虽然给她寄来了信件,但对她造成的情感冲击是巨大的。在遇见聂晨之前,鹤熙儿从未想过再去经历一段感情,尤其是在唐荀芳身边,这种想法的自觉性就更加的高。但聂晨还是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像这种没长大的男人是不能招惹的,他的话更是信不得。她一把年纪了,已不再年轻,但心里对于爱情的期待并未死去,正是这魔鬼的存在将她带入了又一轮的深渊。

聂晨离开之后,她自然就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当中。当然,还有一种情感纠葛就是:聂晨的背叛已经让她对所作之事产生了怀疑。他们一直在做唤醒民众的事,但到如今,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这样一个组织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问题的根源在哪里?这样的救国之路真的适合中国吗?如果适合,为何他们如此不坚定,如此的怀疑,如此的抛弃?

似乎,这样一种状态已经到了大家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了。但从唐荀芳的角度来说,即便再糟糕的处境,也不可能将《工学报》解散掉。因为他还有很重要一件事没做完,那就是继续传递马克思主义理论,这一点,何超群和孙秋雨跟他志趣相投。

而孙茂书在伤好之后,又回到了工人队伍中,他说他是在那里重获新生的,所以要到工人队伍中去重新活一次。

他们这些人都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和生活的症结点,剩下的就是去行动了。

但唐荀芳依稀感觉到,从谈论到实践是一个极难的过程,因为大家今天谈论完,可能明天就忙着做别的事去了。唐荀芳觉得,要想完成理论到实践的过渡,必须要有计划有组织的进行。

但目前来说,他还不具备做这个事的能力,他的影响力不够,他不是政客,也不是文化界代表,不足以带动大家去信奉一种理论和做法。但他相信,就像他所感觉到的那样,这件事正在来的路上。那些思想家,那些文化界代表,那些政客,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所以,借着这个疲惫的时间段,唐荀芳打算上北大图书馆看看有关“新村”的资料,既然工读互助论不适合中国,那么新村模式有没有可能呢?

很快,他便在《新潮》第二卷看到了周作人的一篇谈论新村的文章,他提出了几点担心:新村还远远不能做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有时连伙食也难以为继,生活主要靠各地的捐助和武者小路实笃的稿费来支撑;其二,新村的事业还未能取得社会的理解和支持;其三,新村与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政治经济联系,新村的发展不可能不受到牵掣。

看到此处,唐荀芳把刊物放回原处,背着手走出了图书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管是无政府主义,还是工读互助论,还是如今的新村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对中国来说都是舶来品,现在所被暗示的是,前三种主义已经不能在中国长存了,而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在中国还没真正开始,且该主义是目前为止最符合中国国情需要的,无产阶级,工人革命,这些思想产物已经在几个月前的运动中得以证实,它们是能够在中国立住脚的。

有了这样的论断,他突然又觉得身体充满力量了,在校园里转了转,顺便听了一场蔡元培校长的报告方才离开。 XSBzGApYE28jpJ6WYqgnSL4aNXlXWvG1+zMwS5qSdBEOrjCcY7ZCy4MCw1cezl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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