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的一个黄昏，肯塔基州，谢尔比先生府邸。

陈设精致的一间客厅里，主人谢尔比先生和另一位绅士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我看就这么办吧，海利。”谢尔比先生说。

“这种买卖我实在做不了，谢尔比先生，真的不行！”被称作“海利”的那位矮矮胖胖的“绅士”挥舞着他那双又粗又大、戴着好几枚硕大戒指的手，连声喊道。

“可汤姆不是普通的奴隶，他做事稳重，为人诚实，又能干，不管把他摆在哪儿，他都绝对值这个价。”

“诚实？”海利有些轻蔑地说，“得啦，老兄！我还不清楚这些黑鬼！”

“汤姆可是个虔诚的好仆人。你要知道，四年前他开始信奉基督教，从那以后，我就把自己的钱啊、房子啊、马匹啊，所有的一切全交给他去管理了，而汤姆一次也没出过问题，处处表现得忠实可靠。 1 要不是实在……”

“唔，说实话，一个黑奴信教的确有好处。”海利若有所思地说，“去年我就从一个笃信上帝的黑奴身上净赚了六百块钱。不过前提是得货真价实才行。”

“再没有比汤姆更忠诚可靠的仆人了，海利先生。”谢尔比十分肯定地说，“去年秋天我派他独自一人去辛辛那提办事，顺便取回我在那里的五百块钱来。我对他说：‘汤姆，你是个好基督徒，所以我信任你。’后来呢，正如我料想的一样，他果然按时回来了。听说曾有人问他：‘汤姆，你为什么不乘机逃到加拿大呢？’‘哎，主人那么信任我，我可不能做出那种事。’ 2 ——这件事情是我事后听别人说的。海利，要是你有良心的话，你应该让汤姆抵掉我所有的债务。他完全值这么多。”

“当然，为朋友我愿意做力所能及的一切。但你要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海利喝了一口酒，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要不然你再添上一个小孩？”

“我真的拿不出什么来了。如果不是出于无奈，我不会舍得卖掉任何一个奴隶的。”谢尔比先生痛苦地说道。这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一直以来对庄园上的黑人都很宽厚，并尽量让他们生活得幸福一些。然而，由于他大量地、无节制地做投机生意，结果弄得现在债台高筑。他的借据很大一部分都落到了海利手里，于是才有了前面那段对话。

“吱——”正当客厅里的两位绅士陷入尴尬的沉默时，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这是个俊俏的第二代混血儿，长得十分招人喜欢：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对浅浅的酒窝，头上密密地覆盖着卷卷的黑发；长长的眼睫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屋内。他穿着一件精心剪裁的红黄格罩衫，更显得俊秀；而那种有趣又略带腼腆的神态，向人透露出他时常得到主人的宠爱。

“嗨，吉姆·克罗，” 3 谢尔比先生吹着口哨扔给孩子一把葡萄干，“快把它们捡起来吧！”

孩子立刻就跑了过去，他东跑西跑忙碌的样子惹得主人大笑起来。

“过来，吉姆。”谢尔比轻轻拍打着孩子满头的鬈发说，“让这位先生欣赏一下你的技艺，给我们唱支歌、跳个舞吧。”

于是，孩子便用清脆的嗓音唱了一首在黑人中颇为流行的歌曲，热烈而欢快。他同时扭动着手脚和身体，不时做出一些滑稽的姿势，动作和歌曲的节拍配合得恰到好处。

“太棒了！”海利高声喝彩。

“吉姆，你再学学卡德卓大叔患风湿病时走路的姿势。”谢尔比笑着吩咐。

于是，刚才还很灵活的孩子一下子又变成了生病的老者，他驼着背，拿着主人的拐杖，以不灵便的步伐在房间里艰难地走动着，稚气的小脸上还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惟妙惟肖地学着老年人左一口、右一口地吐着痰。 4

他那有趣的模样逗得两位绅士都禁不住大笑起来。

“真是太绝啦，这个小东西！”海利称赞。

“嘿，我看就这样吧，”他突然拍打着谢尔比的肩膀说，“再加上这个小机灵鬼儿，你的债就算还清了。怎么样？可再没有比这更公道的啦！”海利先生为自己这个绝妙的主意兴奋不已，把身上那根分量颇重的金表链挥得叮当作响——每当他谈话谈得起劲时，总喜欢如此。

正在这时，门又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第二代混血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精致合身的衣裳，细手纤纤，体态窈窕；同样也有着柔和而乌黑的明亮眼睛，卷曲的黑发像绢丝一样光滑，一望即知，她是那孩子的母亲。 5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海利的全部注意——去过南方的人就会知道，那儿有许多第一、二代的混血女子，她们天生举止娴雅，谈吐温柔，此外往往还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容颜。海利以奴隶贩子特有的敏锐眼睛贪婪地观察着女黑奴那娇美的身体，使得年轻女子棕黄色的面庞上泛起了一朵红晕。

“伊丽莎，有事吗？”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谢尔比先生问道。

“对不起，老爷，我是来找哈利的。”小男孩早已蹦跳着跑到母亲面前，并拿出衣兜中的战利品炫耀起来。

“噢，那你就带他走吧。”谢尔比先生说。于是伊丽莎连忙抱起孩子，匆匆走了出去。

“老天，真是好货色！”海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对谢尔比说道，“要是把这女人送到奥尔良，保管你赚一大笔钱。”

“我可不想靠她来发财。”谢尔比冷冷地答道，“我想即使你拿与她同样重的金子来交换，我夫人也不会答应让她走的。” 6

“哎，女人嘛！她们总是算不清账。但假如你告诉她们，那么重的金子能买多少块钟表，多少首饰，她们马上就不会再那么说了。”

“海利，这件事绝对不行，你就不要再费口舌了。”谢尔比十分坚定地说。

“好吧，但你一定要把那个男孩给我，不能再让步了。”

“可我实在不忍心拆散人家骨肉……而且，你要那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我的一位朋友想买一批长相俊俏的小男孩，养大后专门卖给有钱的老爷们做侍应什么的。那些有钱人家就喜欢用漂亮男孩开门、跑腿。行情好着呢。你家这个小鬼正是这种货色！” 7

“但是我想伊丽莎会十分伤心的。”谢尔比显得犹豫不决。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先生。说实在的，我也很讨厌哭泣时的悲伤场面。根据我的经验，采用仁慈点的方法比较容易奏效。”海利装出一副坦诚相见的模样，“我看就这样吧！找个借口把那个女子支走几天，在她回来之前，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你觉得如何？至于那个女人，让你太太买件首饰，或一件新衣服来作为补偿，不就行了吗？” 8

说完之后，海利似乎意犹未尽，忍不住又对谢尔比谈论起自己的经营策略来：“不是我自吹自擂，经由我卖到市场上的黑奴，那都是上等货色。但我为此付出的钱却是同行中最少的，这完全要归功于我经营有方——我对待那些黑奴们往往都坚持人道主义精神，所以我如今才能赚了不少钱。谢尔比，这难道不是善有善报吗？”说到这儿，海利禁不住自鸣得意地大笑起来。 9

面对海利摆出的一副慈善家的面孔和他的“人道主义”的新说法，谢尔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海利见自己的话博得了对方的笑声，更加兴致勃勃了。

“我的这种主张可受到过不少人的讥笑和警告呢。就拿我以前的合伙人汤姆·洛克来说吧，他是个聪明人，对待朋友心眼比谁都好，可对待黑奴却是个活阎王。有时我劝他：‘唉，汤姆，干吗非得直接从黑娘儿们怀里夺走孩子送去拍卖呢，这样蛮干不好！’可他就是不听。我还说：‘黑娘儿们大哭大闹的时候，你就让她们哭哭有什么关系呢？拳打脚踢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你要知道，谢尔比，一味硬来只会让那些漂亮的女黑奴面容憔悴，甚至变得丑陋无比。而以后再想让她们恢复过来却是难上加难的。可汤姆就是不能明白这个诀窍，毁在他手里的女黑奴实在太多了，后来我也只能和他散伙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经营方法很得意啰！”谢尔比嘲讽地说。 10

“那是当然。比如我做小孩生意时，就会先把女人支走。眼不见为净。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她们也就只好认命了。要知道，黑人本来就不像受过教育的白人，他们不会存在共享天伦之乐这种奢侈的想法的。” 11

“我家的黑奴可不同。”谢尔比先生对海利的说辞不以为然。

双方沉默了片刻。海利开口问道：“那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你先让我再考虑一下吧，同我太太也要商量一下。”谢尔比先生说，“另外，海利，如果你真想让事情妥妥帖帖办成的话，那么你最好事先别向外透露一点风声。我先把话说清楚，一旦消息传到我家仆人们耳中去，你就别想顺利地把人从我家带走了。”

“一言为定！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

“好吧，今晚六七点钟的时候我给你回音。”谢尔比这样说。随后海利便起身穿上大衣告辞了。

随着房门“吱”的一声重新被关上，谢尔比先生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唉，以前如果有人劝我把汤姆卖掉，我肯定会告诉他们：‘难道奴隶就可以像狗一样被卖来卖去吗？’但我现在却对此无能为力，还有伊丽莎的孩子呢！唉，太太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上帝呀，沉重的债务竟把我逼到了这种境地！而那个无赖竟还要趁火打劫！”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曾到肯塔基州的某些庄园参观过，你会亲眼看到那里的主人有多么和蔼可亲，黑奴又是多么忠心耿耿。因为肯塔基州的农业劳动不像南方各州那么忙碌紧张，所以这里的黑奴相对而言比较轻松，没有那么多暴利的引诱，使得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和睦。但一层不祥的阴云——法律却仍然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只要法律仍把那些富有感情的黑人看作是主人的私人财产，那么一旦主人在生意上遇到挫折或不慎命丧黄泉，黑奴们便会随时因为生活失去保障而惨遭无穷的磨难，即使在奴隶制最完善的地方，过上美满的生活对于黑人来说也是极不容易的。 12

晚间时候，谢尔比太太在卧室里兴致勃勃地打扮起来，她今天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去做客。“伊丽莎，把我最喜欢的那件绸衫递给我好吗？”

“亲爱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当伊丽莎心不在焉地递过来一件睡衣的时候，谢尔比太太忍不住关切地问道。这个平日里十分稳妥的女仆人今天屡屡出错，不是弄翻了洗脸的水壶，就是碰倒了做针线的小桌子，而现在又递给她一件睡衣。 13

“啊，太太！”伊丽莎吃惊地抬起头来，禁不住流下了泪。

原来，在谢尔比先生和海利商讨买卖奴隶事宜的时候，路过客厅门口的伊丽莎恰好听到了一些。后来因为女主人的召唤她不得不匆匆离开，但她好像听见那个黑奴贩子说要买她的孩子——是不是她听错了呢？

“伊丽莎，好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性和善的谢尔比太太一手把伊丽莎带大，向来对她十分疼爱。

“我刚才听到老爷和一个奴隶贩子的谈话。太太，您认为老爷会把我的小哈利卖掉吗？”可怜的伊丽莎再也不敢往下想，倒在椅子上哭泣起来。

“傻孩子，那怎么可能呢！你知道，老爷从不和南方的那些奴隶贩子打交道，不是吗？只要大家都听话，他是不会卖掉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而且你认为世界上的人都像你那样喜欢哈利，想把他买走吗？好啦，不要担心！”谢尔比太太蛮有把握地说。 14

她对丈夫目前经济上的困境一无所知，一心只相信丈夫平日的宽厚慈爱，同时因为忙着为出席晚宴做准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来帮我把衣服扣好吧。”她快活地说，“再帮我梳一个漂亮的发髻，就是你前几天新学会的那种。打起精神来吧，傻姑娘！以后可不要再到门口偷听别人谈话了。”

谢尔比太大的信心感染了伊丽莎。她一边暗笑自己的多心，一边灵巧地为女主人打扮起来。

伊丽莎站在门廊上，望着谢尔比太太渐渐远去的马车，她的心也飞远了。邻近的庄园里，有她日夜思念的丈夫——乔治·哈里斯。

乔治是一个聪明俊秀的第一代混血儿。几年前，东家把他租借给一家麻袋厂做工人。由于生性灵巧、技术熟练，而且为人也和蔼可亲，乔治被公认为是厂里的第一把好手。他甚至还通过自学发明了一台苎（zhù）麻洗涤机，充分显露了在机械方面的天赋。 15

正在伊丽莎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头一看，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来：“哦，真是你吗，乔治？你可吓了我一跳。我真是太高兴了！”她的脸上露出明媚的微笑，秀气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光彩，“太太出门去了。去我那个小房间吧，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伊丽莎，日子越来越难了。我的主人一有机会就毫不留情地侮辱我、折磨我。昨天，”乔治恨恨地说，“他居然把我绑在树上，叫小少爷拿柳条狠狠地抽我。这口怨气，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出！”说到这儿，乔治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眼中跳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16

他的这副模样吓坏了年轻的妻子，“哦，乔治！”伊丽莎颤抖着说道，“我总觉得一个好基督徒，是应该听主人话的。”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愤怒。面对丈夫的仇恨，她的伦理观念显得那样苍白。“乔治，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坏事来啊。要相信上帝，他会帮助我们的。”

“亲爱的伊丽莎，听我说！下一步我打算逃到加拿大去。”

“什么？不，乔治！这太危险了！如果你被抓住怎么办？那太可怕了。”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伊丽莎，你先听听我的计划。今天老爷派我送封信给希姆斯先生，他家离这儿大概只有一英里。他知道我一定会到这儿来告诉你这个坏消息。所以，回去以后，我准备装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你懂我的用意吧？我已经做了些准备，大约一周以后，我就会失踪。等我到了那边，就赎你出来。伊丽莎，为我祈祷吧，也许慈悲的上帝会听到你的祷告。” 17

“哦，乔治……好吧，我知道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但求你，为了我千万要小心啊！别做坏事，也别做傻事，愿上帝保佑你。”

“我会的，伊丽莎。”乔治握紧伊丽莎的双手，“再见了，亲爱的！”但他却没有迈出脚步。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默默地看着对方，仿佛要把彼此的样子永远刻在心底一般。他们是那样的难舍难分，但最后却还是不得不分别了。

汤姆的小屋紧挨着“大宅子”（黑人往往喜欢这样称呼主人的屋子），是用圆木头盖的。屋前有个整齐的小菜园，在克洛大婶的精心栽培下，每年一到夏季，里面便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蔬菜；菜园的一角则会竞相开出鲜艳的金盏花、牵牛花、茉莉花等。园子的前面是开满花的秋海棠和蔷薇，它们交织在一起，把那些粗糙的圆木头全给遮盖起来了。所有的这些都令克洛大婶感到喜悦和自豪。 18

小屋的女主人克洛大婶有一张黝黑发亮的圆脸，她的头上总是扎着一块整洁的格子布头巾，丰满的脸上挂着一丝满足又略含点自鸣得意的微笑。当然，作为附近公认的首席厨师，克洛大婶的这一点洋洋自得也完全是无可厚非的。可以说，克洛大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天生的厨师的气息。后院里的鸡、鸭和火鸡，一见她走近，没有不愁眉苦脸的。而她做的那些花式繁多的玉米饼，简直让经验不足的厨子觉得不可思议。

这会儿，“大宅子”里已经开过晚饭，克洛大婶正在自家小屋里忙碌着，估计又在琢磨什么“好吃的玩意儿”。我们就让她暂时沉浸于自己的快乐之中，先来仔细瞧一下她的小屋吧。

小屋的一角放着一张铺着洁白的床单的床。床前是一块相当大的地毯，这表明克洛大婶在庄园里的地位很高，同时也说明这个小角落是受到特殊保护，不容那些小鬼们胡闹的。事实上，这个角落就是他们的客厅。在屋子的另一角，有一张有些简陋的床，显然是日常用的。壁炉上方的墙上，是几幅《圣经》插图，旁边还挂着一幅华盛顿将军的肖像，不过画得并不太像。

屋角的长凳上坐着两个鬈发男孩，他们都有亮晶晶的黑眼睛和圆圆的脸蛋，此刻，他们正忙着教一个小娃娃学走路呢。

壁炉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腿略微有点不平稳，桌上铺着一张桌布，上面摆着图案精致的杯盘。看样子晚饭就要开始了。桌子旁边坐着的是谢尔比先生最得力的仆人汤姆，即本书的主人公。他身材魁梧，胸脯宽阔，体格强壮，皮肤黝黑发亮，他的相貌是典型的非洲式，严肃、稳重、能干，同时又流露出忠厚善良。一望即知，这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但也非常谦逊、坦率。 19

这时他正在小心地、一笔一画地往面前的石板上抄写字母。十二岁的乔治少爷站在旁边指导着他。聪明灵活的小乔治，看来正在充分享受当老师的威严。

“不是那样写法，汤姆叔叔。”看到汤姆把g的尾巴拐到了右边去，乔治着急地喊起来，“看，你那样写就成q了。”于是他挥起笔来。

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在石板上写了很多g和q，汤姆心里万分佩服。 20

“你瞧他写字时轻松的样子！”克洛大婶得意地赞美着乔治少爷，一面用叉子叉了块腊肉给平底锅抹油，“白人做事情就是灵巧”。

“但是，克洛大婶，我现在肚子好饿，锅里的烙饼好了吗？”乔治说道。

“就快好了，乔治少爷。”她掀开锅盖朝里面看了一眼，“黄黄的，颜色刚刚好。烙饼嘛，还是得看我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烤得平平整整的磅饼——足以媲美城里任何一家糕点店的上等品。

“乔治少爷，快把书挪开，我这就把香肠和烙饼端上来，坐下来准备吃吧。”

“汤米·林肯说，”乔治嘴里塞满了烙饼，含糊不清地说，“他家的詹妮厨师比你手艺高。”

“詹妮？”克洛大婶轻蔑地说，“她做做家常饭还行，但她哪会烹调高档食品啊！我看过詹妮为玛丽小姐做的婚礼喜饼。咳，为了可怜的詹妮，当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乔治少爷，得了吧，要是我做出那种喜饼来，我会一个礼拜都睡不着觉的！咳，可怜的詹妮还自以为手艺不错呢。”

“是啊，克洛大婶，每次碰到汤米·林肯，我都会向他夸耀。我知道，我吃的馅饼和布丁才是最好的！”乔治奉承地说。

这几句话逗得克洛大婶大笑起来。她笑得浑身的肥肉直颤，一会儿用手拍打着乔治，一会儿又用手指捅他，说他简直要了她的老命啦！ 21

这当儿，乔治已经撑得再也吃不下一口了，他打了个饱嗝说：“嘿，摩西，彼得！你们也想吃，是吗？克洛大婶，再给他们烙几张饼吧。”

屋子一角那几个长着鬈发的小脑袋，看着小少爷吃饼的情形，早已口水直流了。这时，克洛大婶端着烙好的第二锅馅饼走了过来。她把小娃娃抱在腿上，不时往自己和娃娃的嘴里塞饼，同时把饼分给摩西和彼得吃。但他们似乎更喜欢一边在桌底打闹一边吃。

“你见过这样淘气的孩子吗？”克洛大婶笑着说，一面拿出一条旧毛巾，开始擦拭小家伙们脸上和手上的糖浆。擦干净后，便把小娃娃波莉放到汤姆怀中，自己忙着收拾锅碗瓢盆去了。

“她很神气，不是吗？”汤姆骄傲地对乔治说。他让娃娃骑在他的肩上，驮着她一起跳起舞来，乔治少爷则在旁边用手帕逗她玩。刚刚进屋的摩西和彼得也跟在妹妹后面像狗熊一样欢快地喊闹着。 22

“好了，不要闹了，”克洛大婶一面说着，一面从大木床下拉出一张小四轮床来，“摩西，彼得，快点上床，我们马上就要开始祷告了。”

“噢，妈妈，我们可不想睡，我们要看祷告会。”

“得了，克洛大婶，让他们看一会儿吧！”乔治帮腔道。

克洛大婶见有人说情，便把小床又推了进去：“好吧，这或许对他们有点好处。”

然后，屋子里的人都坐到了一起，开始讨论起会场的安排和布置来。

“我可没办法一下子弄那么多椅子。”克洛大婶说。每周一次的祷告会一向都是在汤姆叔叔的小屋里举行的，椅子也向来不够。但不管怎样，最后总会想到办法的。“哎，汤姆，你把那两只大桶搬进来吧。”克洛大婶突然又说。

“就像乔治少爷在圣书里读到的‘寡妇的坛子’一样，妈妈的大桶没有一次失灵。”摩西玩笑着说。

与此同时，汤姆已经把那两只木桶滚了进来，为稳固起见，桶的两边都放上了大石块，然后往两只桶上架上了一块木板。另外又把几只盆和水桶倒放在地上，把几把破椅子也收拾妥当，这样，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乔治少爷的《圣经》念得好极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愿意留下来为我们读一段的，”克洛大婶说，“那样会给祷告会增添不少乐趣。”

乔治一口答应了，凡是出风头的事，孩子们总是非常乐意干的。

不多一会儿，小屋里就挤满了人：有八十岁的白发老者，也有十五六岁的姑娘小伙儿。他们闲谈着一些毫无恶意的新闻，诸如莎丽大婶从哪儿弄来一条漂亮的红头巾啦、谢尔比老爷打算买匹栗色的马驹啦，等等。有些邻近人家的仆人得到主人的允许，也赶来参加祷告会。他们也带来了许多精彩的消息。

大家随心所欲地聊了一会儿，接着，唱诗就开始了。这是人人都喜爱的一个节目，大家高声唱着一些热情奔放、精神振奋的圣诗。 23

有一支圣歌唱得最为热烈深情，歌词是这样的：

战死沙场，

战死沙场，

灵魂闪耀荣光。

还有些圣歌里经常提及“约旦河岸”“迦南地”和“新耶路撒冷”。黑人生来感情丰富，富于联想，偏爱生动的赞美诗和动人心弦的妙语。唱诗时，他们感情非常投入，或欢笑，或痛哭，有时拍着手，仿佛自己已登上约旦河彼岸。和歌声交织在一起的，还有人们的相互劝诫以及对灵性的感受叙说。

祷告会的最后，乔治少爷应邀读了《启示录》的最后几章。

聪明的乔治从母亲那儿受到了良好的宗教教育。他念《圣经》时态度严肃，音调清朗有力，还不时插上一些自己的解说。大家一致认为“乔治念得比一个牧师还要好”。

汤姆叔叔是这一带筹备宗教事务的核心人物。他道德高尚，注重灵性修养，胸襟和教养远超过他人，所以人们都把他当作牧师那样来尊敬。他讲道时措辞简洁、态度诚恳；而且由于经常引用《圣经》的语言，他做的祷告更是感人，基督的教义仿佛已经渗透了他的灵魂，融化在他生命中一般。正如一个黑人说的：“汤姆的祈祷就如天堂的福音一样。”他的祈祷往往会激起人们对上帝的虔诚的敬爱。 24

而就在人们热闹地在汤姆叔叔的小屋里祷告的同时，谢尔比先生的客厅里，上演的却是另一场截然不同的戏。

海利和谢尔比先生正坐在书桌旁。谢尔比先生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清点着几叠钞票，点完后，他把钞票递给海利。

“没错，现在你可以在这契约上签字了。”海利把钱照样点了一遍以后，愉快地说。

谢尔比连忙拿过契约，匆匆地在上面签了字。接着，他把契约和钞票一股脑儿全推到海利面前，就像在做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 25

海利从一个旧提包里取出一张羊皮借据，瞟了一眼后，把它递给了谢尔比：“好啦，完事儿了！”

谢尔比先生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完事儿了！”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海利，你答应过我，在不清楚买主的身份前是不会卖掉汤姆的，我要你以名誉起誓。”

“不错，可你要知道，我也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啊，”海利说，“但我会尽可能给他找个好主人的，放心吧。我向来不是个狠心的人。”

事已至此，谢尔比虽然并不太相信海利所谓的“人道主义”，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让他走了。

深夜，谢尔比先生和太太回到卧室。像往常一样，睡觉前谢尔比先生习惯坐在安乐椅上，翻看下午送来的信件。谢尔比太太则在梳理着伊丽莎为她编的头发。这时，她想起之前和伊丽莎的谈话，便转身问丈夫：

“亚瑟，你今天请到家里来的那个没教养的家伙是谁啊？”

“他叫海利。”谢尔比先生眼睛盯着书，同时不安地转动了一下椅子。

“海利？是谁？他来我们家干什么？”

“以前我和他打过交道，我们之间有一些账要算。”谢尔比先生含糊地说。

看着丈夫那尴尬的神色，谢尔比太太不禁起了疑心：“他是做奴隶生意的吗？” 26

“亲爱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谢尔比先生抬头问道。

“噢，傍晚，伊丽莎在帮我梳头的时候，心不在焉、哭哭啼啼，她说听见你和一个奴隶贩子在谈论卖她的孩子。我说这怎么可能呢！是吧，亚瑟？”

“是啊，爱密丽，我原来也以为绝不会卖掉家里任何一个仆人的，”谢尔比先生说，“但我的生意亏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看这次恐怕非得卖掉几个不可了。”

“真是不可思议。亚瑟，你不会那样做的，对不对？”

“很抱歉，爱密丽，可我已经答应卖掉汤姆了。”

“什么！汤姆？那个善良、忠实，从小伺候你到大的汤姆？谢尔比，别忘了你还答应过要还他自由呢——我们都对他讲过有一百遍了。噢，天哪，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能相信了——你大概也想把可怜的小哈利给卖掉吧！”谢尔比太太又伤心又愤怒地说。 27

“好吧，确实如你猜到的，我也答应了要卖掉哈利。”

“我的上帝！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挑他们俩呢？”

“因为他们可以多卖点钱，就是这样。实话说吧，那家伙倒是想出高价买伊丽莎呢，但你愿意吗？”

“那个坏蛋！”谢尔比太太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骂道。

“这点我也明白——但这有什么用呢？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亚瑟，请允许我为这两个苦命的人求个情。我们可以过得节省一些。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想对这些可怜的黑人尽到一个基督徒的责任，关心、教导他们；而现在，如果我们只为一点小小的私利，就把汤姆这样一个忠诚可靠的人卖掉，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啊？”谢尔比太太越说越难过，“我曾经教他们要懂得家庭的责任和义务，骨肉亲情要比一切金钱都珍贵得多。我还和伊丽莎谈到作为基督徒，母亲要照看好孩子，为他祈祷，抚养他长大。但现在仅仅为了几个钱，我们就要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卖给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她以后还怎么相信我？那孩子一旦被卖掉，从此灵魂和肉体大概都得被毁了。” 28

“我很难过，爱密丽，没想到这事让你这么伤心。”谢尔比先生说，“我理解也尊重你的感情，但是，爱密丽，我真的别无选择。如果不卖掉他们，我们就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海利手上握有我的借据，他说如果不立即还债，他就要让我们倾家荡产。我到处借钱，就差没向人磕头了，但还是不够，所以我不得不牺牲他们两个。亲爱的，冷静下来，想想吧，只卖掉哈利和汤姆，总比把所有人都卖掉要来得好点吧。”

听到这番话，有那么好一会儿，谢尔比太太就那么呆呆地站着，最后她终于转过脸去，双手掩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这是上帝对奴隶制的诅咒！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以前我总以为，凭我的努力，用基督的关怀和教育，可以使我家的黑奴日子过得比自由人还要好，可以改变这种罪恶的制度！可现在我才知道，蓄奴是一种罪过，法律维护蓄奴也是一种罪恶！我太傻了！”

“我亲爱的太太，你简直快要变成废奴派人士了。”

“是啊！”谢尔比太太发呆地说，突然她急匆匆地取出一块金表，“这只表能发挥点作用吗？买的时候很贵。哦，亚瑟，我简直没有一件像样点的值钱首饰。”

“我对不起你，爱密丽，对不起！”谢尔比先生充满愧疚地吻着他妻子的双手，“但没有用，我已经签了契约了。而且海利说明天就要来领人。天哪，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汤姆！我打算明天一早骑马出门避避，你也坐车把伊丽莎带出去走走吧。趁她不在的时候，把事情都结束掉，我想这样比较好。”

“噢，不！”谢尔比太太坚定地说，“我不能成为这笔残忍买卖的帮凶。我一定得在汤姆落难的时候陪着他。愿上帝保佑。我要让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他们的女主人是始终站在他们一边的。至于伊丽莎，我真不敢再想下去了。请上帝饶恕，我们究竟在做什么啊？” 29

然而，万万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有人偷听到了这番谈话。

睡前卸妆的时候，谢尔比太太发现伊丽莎面色苍白，便打发她早点回去休息，但伊丽莎对白天的事忧心忡忡，于是灵机一动，藏到了卧室旁的一间储藏室里。她把耳朵紧贴近门缝，谢尔比夫妇的谈话被她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确认了这个噩耗的伊丽莎，脸色更加惨白，浑身发抖，表情呆滞。她的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斗争，从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腼腆的伊丽莎了。 30

她放轻脚步，转身溜回自己的房间。屋内窗明几净，整齐舒适，以前她常坐在椅子上唱着歌儿做针线活，小书架上放着书和一些圣诞节时收到的小礼物，衣服放在壁橱和衣柜里。

她一直以为，她的这个小家是温馨幸福的。现在，孩子已躺在床上睡着了，乱蓬蓬的鬈发遮住了他那圆润的小脸，小嘴半张着，胖胖的小手露在被子外面，脸上还挂着微笑。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伊丽莎喃喃自语，“他们把你卖掉了，但妈妈一定要救你。”

她拿出纸笔，匆匆写了一封短信：

太太，亲爱的太太！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只是听到了您和老爷今晚的谈话。对不起，但我必须要救我的孩子，我想您会原谅我的。愿上帝保佑您，我也会为您的好心而祈祷的。

折好信之后，她又匆忙打开衣柜，包了一包孩子的衣服。在这危急的时刻，她甚至没有忘记放进去一两件孩子心爱的玩具。多么无微不至的慈母的心啊！

经过一番折腾，伊丽莎终于弄醒了熟睡中的小哈利。“妈妈，你要去哪儿啊？”小家伙揉着眼睛问道。

“嘘，宝贝儿，”她说，“我们不能大声说话。有个坏蛋要抢走妈妈的小哈利，但妈妈不会让他得逞的。妈妈给你戴上帽子，穿好衣服，带你逃走。这样，坏蛋就不会抓到哈利了。”

伊丽莎一边麻利地给孩子穿戴好衣帽，一边轻声叮嘱他不要出声。然后她打开通向门廊的门，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那是个非同寻常的晚上，寒气逼人，星光点点。 31 伊丽莎用毯子把孩子紧紧裹住。小哈利仿佛也被妈妈的紧张感染了，一声不吭，只是紧搂住妈妈的脖子。

伊丽莎首先来到汤姆的小屋。

由于这天的祷告会异常得热烈，大家一直唱到很晚才散，所以现在虽然已过了十二点，但汤姆叔叔和克洛大婶还没有入睡。

“我的天啊！这么晚了是谁在敲窗子？”克洛大婶抱怨道，猛地拉开窗帘，“天啊！这不是丽茜吗？汤姆，快起来！”

汤姆叔叔急忙点起一支蜡烛，烛光下，伊丽莎一脸的憔悴和急切。

“上帝保佑！丽茜，你怎么啦？你看起来病得不轻啊。”

“我要逃跑，汤姆叔叔，克洛大婶。我要带哈利逃跑，主人把他卖掉了。”

“卖了？”夫妻俩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

“是的，把他卖了！”伊丽莎肯定地说，禁不住泪如雨下，“我亲耳听到老爷说，他把汤姆和哈利都卖给今天傍晚来的那个奴隶贩子了。明天一早，那个坏家伙就要来领人了。”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汤姆简直呆住了，他瞪着眼睛站在那儿，举着双手，就像在做梦似的。克洛大婶忍不住哭喊起来：“上帝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可怜可怜我们吧！” 32

“不，我们谁也没有犯错。我听到老爷说，他欠了那个混蛋的钱，如果不还钱，就得卖掉整个庄园和所有的仆人。其实老爷也不想卖掉他们，而太太，噢，好心的太太，我听到她为我们向老爷求情，她的心肠真是太好了！我真舍不得离开她！但正如太太说的，人的灵魂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珍贵。我的孩子拥有灵魂，请上帝宽恕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逃走。”

“噢，汤姆！”克洛大婶惊醒似的说，“你也一块儿逃走吧。如果你被卖到南方去，那只有死路一条啊，不是累死，就是饿死。你不是有通行证吗？快，跟丽茜一起逃吧。”

“不，我不能逃。”汤姆慢慢抬起头来，他悲伤而平静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小屋，神色坚定地说道：“让丽茜走吧，我不会反对她逃离这儿，她应该这么做！但你刚刚也听到了，要么卖掉我，要么卖掉整个庄园。如果这样的话，我宁肯是卖我。别人可以承受的，我也可以。”

他宽阔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像哭泣，又像叹息。“我从来没有辜负老爷的期望，以后也永远不会。与其让整个庄园垮掉，还不如卖掉我一个。我不怪老爷，而且我知道，以后他会照顾你和我们可怜的……”

说到这，他的眼光不禁看向那张简陋的小四轮床，上面挤满了长着鬈发的小脑袋。这时，他再也控制不住，用两只粗大的手掩着脸，低声呜咽起来。那是一个坚强男人的绝望而充满爱的泪水啊！在大灾大难面前，所有的人再没有贵贱的差别，那泪水传达着同样的伤痛，令人肝肠寸断。

“今天傍晚，我见到了乔治，”伊丽莎站在门口说，“那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那凶狠的主人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告诉我他想逃跑。如果可能，请你们一定给他捎个口信，告诉他我要逃往加拿大，告诉他，如果今生不能与他再见面的话，”她转身背对着汤姆夫妇，哽咽着说，“请他也要千万做个好人，将来我们在天堂再见吧。”

接着，她抱紧惶恐不安的孩子，便悄悄地、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33

◎微赏析

作者塑造了正直友善的汤姆和勇于抗争的伊丽莎夫妇等黑奴形象，并注重在细节描写中精心刻画人物性格。小说还贯穿了浓厚的基督教色彩。

小说主线是分两部分展开的。一条是汤姆叔叔，汤姆既是一个充满爱心、乐于助人的基督徒，又是一个一诺千金、坚守原则、勇于为他人牺牲的真正的男子汉，还是一个勇敢、坚强、刚直不阿的英雄。汤姆有主人给的通行证，逃跑要比伊丽莎容易得多，但是他决不会辜负主人对他的信任。汤姆的义举，不仅挽救了谢尔比一家，而且挽救了庄园上的其他黑人。

另一条线索是乔治夫妻。乔治是个非常有才华和进取心的青年，如果他在我们现在这个年代也绝对是社会的精英阶层。他不堪他狭隘苛刻的主人的压迫，走上了逃亡之路。他的妻子伊丽莎，面临爱子被卖，也采取了携子逃跑的行动。

◎小练习

请结合文章内容对汤姆的性格进行分析。 dUdP5jPNSp45r1iVZ/7oBisAw4BIndSvuRn2l+1bx2ERYijVo/pprN7+tAI6tD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