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是土生最好的朋友,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小树刚出生时白净秀气,像个女孩子。一旦学会走路,小树很快变成黑小子。
“我的高祖父也讲过飞棉花的故事。”小树说。
小树的高祖父也差不多一百一十岁了,格桑村是长寿村,每一户都有百岁以上的老人。
他们的快乐童年多了一条神秘的线索,如同夜晚的萤火虫,使他们兴奋不安,那就是扑朔迷离的飞棉花。
格桑村的孩子像黑色的小马驹,放养在山坡间,他们在烈日下狂奔,释放着生命的活力。山坡上杂乱无章的树枝经常把孩子们绊倒,孩子们经常遇见埋伏在隐蔽之处的石头,他们的膝盖和手臂常常挂彩,他们根本不在乎,也不觉得疼,爬起来继续玩。父母也不往心里去,发现孩子有伤就涂些草药,没发现就算了,反正会愈合,没什么好担心的。此时城里的孩子已经被“圈养”在楼房里,出门必由父母陪伴,很多父母神情紧张,严加防范,仿佛到处都是危险,磕磕碰碰也被视为大事故。有些孩子被限制各种活动,比如快速奔跑,玩泥土,小小的冒险等等。很多孩子皮肤白皙,体弱多病,每到换季就会去打吊瓶。格桑村的孩子没见过吊瓶,他们极少生病,偶尔感冒不吃药也会自愈。每个孩子的皮肤都晒得黝黑发亮,头发像乱草那样生长着,父母不经常给他们修剪,身上的衣服通常沾满泥巴,很少有干净的时候。家家孩子都这样,父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体面。可能是太黑的缘故,孩子们看起来相貌差不多,唯有土生和大家不同,一眼就认得出。
每到雨天,格桑村的土路就无比泥泞,若赶上下大雨,雨水狠狠摔在土里,溅起大大的“泥花”,坑坑洼洼的路面出现一个个小水坑。在孩子们眼里泥花就是盛开的花朵,水坑就是湖泊。孩子们都在自家的窗前津津有味地看下雨,看雨水狠狠地敲打着土路,好像要把土路砸晕。平时循规蹈矩的泛黄的土路,很快就面目全非。
雨停了,天空放晴,阳光洒下来,湿漉漉的土路泛着金光,那些水坑突然变得神奇,从坑里慢慢浮上一道彩虹,原来是光的色散,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孩子们就等这一时刻,他们穿着塑料凉鞋跑出家门,啪嗒啪嗒地在泥地里走着,有时鞋都被粘掉了,他们也不在乎,猛地跳到水坑里,像投进了一枚炸弹,泥汤四溅,飞到身上、脸上、头发上。
“好多的泥巴!”土生用手挖起一块泥巴,像贪财的人见到了珠宝。
土生张开泥巴手,摁在小树脸上,就像盖印章那样,小树的脸上清晰地出现土生的掌印。小树则把一团泥巴拍在土生头上,土生用泥巴反击,他俩在泥巴路上翻滚起来,一直滚到水坑里,活像两条黑泥鳅。孩子们都参加了“泥巴大战”,泥巴飞舞,不时有孩子“中弹”倒下,顺势在泥地里打个滚儿,故意浑身上下沾满泥巴,这样才过瘾。
大人们不睬不问,反正回家把孩子扔进洗澡桶里就解决了。他们知道孩子的首要任务是玩,他们很少干涉孩子的事。
傍晚时分,缕缕炊烟飞进红色的晚霞中,各家都在喊孩子回家吃饭。
“土生——”
“小树——”
“大峰——”
孩子们的名字此起彼伏地响起,直到红霞散去,小村恢复了安宁。
格桑村的孩子们玩具很少,爸爸会用木头给男孩做一把小手枪或者一辆玩具车,妈妈会给女孩缝制个布娃娃,仅此而已。他们根本没听说过遥控汽车、遥控飞机这样稀奇的玩具,但这一点儿也没影响他们快乐地度过童年。也许格桑村孩子们的玩具更稀奇,泥巴、大山都是他们的玩具,各种家禽都是他们的伙伴,孩子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到了五六岁的年龄,桃花镇的孩子上学前班了,他们背着书包,奔走在各种兴趣班和补课班的路上,玩耍的时间少得可怜。格桑村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校,但是这不表示全村的人都是文盲。当初土生的祖太爷爷留下的书成为全村人的教科书,百科全书、小说故事应有尽有。他们猴年马月去趟桃花镇也会添上几本书。父母教孩子认字读书已经成为传统,从这个意义上说,格桑村的学校设在每家每户。
正当桃花镇的孩子背着书包进教室时,格桑村的孩子在翻看大自然这本书,他们在大山里玩耍时认识了不少花草树木,各种飞鸟,甚至学会了鸟叫,经常和鸟聊上几句。他们目睹了庄稼的生长过程,了解了很多动物的习性。孩子们很早就明白自己是大自然的一分子,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所有的生命有序地遵从自然界的规律,一切都那么和谐。
格桑村的学校在大山里,植物是老师,小鸟是老师,有时候猴子也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