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是行为,是生活,是每天的体验,是日常的行住坐卧,因此我们说“平常心是道”,说“日日是好日”。人类也必须像其他生物那样生存,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这是每一个人最为切实而亲近的事情。但是,我想问一问,是谁在做这些行为呢?是谁在被人招呼之后应声作答?是谁遇到熟人就会适当地寒暄打招呼?是谁受到表扬就会高兴,被人骂就会生气?这些是谁的行为呢?我们有配偶、父母、子女,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或死去,他们从哪里来,死后又去了哪里呢?当不再把这些事情看成家常便饭的时候,禅就产生了。在此就有了概念性的把握和原理性的构成。但是,禅的生命并不存在于借助某种媒介对日常经验加以解释的地方。再强调一下,将“大都日用光中,回头换面,左之右之,物物上、头头上现前,曾无有间隙”之处的东西,在当下隔断前后联系地加以把握才是禅之机要。
因此,如道元禅师所说,禅就在“鱼行似鱼,鸟飞似鸟”之处。如果试图从思想的角度来评述,那么禅已经不在这里了。从知的角度来看,禅是无知之知、无分别之分别;从行的方面来看,禅是无行之行、无作之作。但是,无论怎样,人没有思想是不能生存的,所以禅也必须找到讲述自己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禅的问答。因此本书按照知、行、问答的顺序编撰而成。实际上最先写的是“行”(第二编)。行即生活,乃禅的主体,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就从此下笔了,于是本书的中心也就搁在了此处。
我本想在第一编将禅的思想的发展轨迹条分缕析地叙述一下,但这或许是本书无法完成的工作。第三编的“问答”部分,还希望读者参考《禅问答与悟》一书。
铃木大拙
1943年正月于湘南风流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