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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皇族内斗的开始

由于契丹后族的特殊背景,这个家族非常重视女性的培养,即便有“重女轻男”的举措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思温家中都是女儿,对女儿们的培养就甭说多用心了。

在武的方面,契丹人以游牧为生,女子也要从小学习骑射,欧阳修在一首咏契丹的诗中写“儿童能走马,妇女亦腰弓”,便反映了这样的事实。萧燕燕自然更是如此。从她日后能亲统大军南征北战,可以看出她在走马骑射方面有很好的童子功。

在文的方面,萧燕燕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当时,契丹贵族普遍不重视文化,契丹人想要取得功名,均不需要参加什么科举考试。而萧燕燕则有一个当过林牙的父亲,使她从小受到文化的熏陶。萧燕燕很小的时候,萧思温便向她讲述契丹的辉煌史,讲先辈的精彩传奇,传播积极的正能量。而当女儿渐渐长大,也将逐步进入辽朝的政坛中心之时,那就必然要求她从天真转向成熟,需要她全面地了解历史的真相,包括那些冷峻而残酷的内部纷争以及纷争背后的博弈……

这些事说来就话长了。辽朝的内部斗争,可以追溯到耶律阿保机和他的弟弟们的纷争。

在契丹的历史中,耶律阿保机无疑是一个开天辟地的伟人。然而,要想完全突破契丹既往力量的束缚,成就更大的伟业,他还需要更大的实力与坚忍的意志,蹚出一条通往强大帝国的血腥之路。他应该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然而,他可能没有想到,真正的较量常常发生在内部阵营,而他最大的、最顽固的障碍和对手是他的弟弟们。

耶律阿保机在家中排行老大,他有五个弟弟,依次为耶律剌葛、耶律迭剌、耶律寅底石、耶律安端、耶律苏。前面四位和他都是同父同母,老六耶律苏与他同父异母,年龄也小很多。除了老六,其他四个弟弟都深深卷入了与大哥的内部斗争当中。

最初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兄弟之间关系很好。耶律阿保机当契丹可汗,也得到了弟弟们的鼎力相助。然而,当耶律阿保机从契丹长远发展出发,决心学习中原先进制度,想要以世袭君权为核心的封建帝制替代每三年一选的契丹世选制时,他的弟弟们不赞成了。因为如果按照契丹传统的世选制,这些弟弟中会有人代替耶律阿保机,成为新可汗。如此,兄弟间的斗争在所难免。

太祖四年(910年),已经当了三年可汗的耶律阿保机,故意没有采取任何选举活动,继续当他的可汗,遭到很多的质疑。大家都在等他安排世选,但一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第二年的五月,耶律阿保机的弟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终于明白大哥根本就不打算退位了,他们非常不满,于是铤而走险,密谋造反。这个情况被安端的妻子粘睦姑知道后,马上告发。耶律阿保机试图以温和的方法解决矛盾,所以没有抓捕四位弟弟,而是和他们谈心,讲清楚契丹的内外情况,认为契丹还走老路,只能倒退和变弱,受制于人。这几位弟弟似乎接受了兄长的解释,耶律阿保机就与他们一起登山,祭告天地,发下兄弟间和睦相处的誓言,然后便赦免了他们的罪行。

可是,内斗并未停止。刚刚过了一年,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便正式反叛了。剌葛本来奉阿保机之命,攻打平州,然而,等他将平州攻破后,觉得自己有了更大的资本,返回后便与迭剌、寅底石、安端等人一起反叛,声称选汗仪式必须在今年完成,并在阿保机远征返回途中起兵阻击。阿保机避开危险,抢先回到本部,举行了选汗王的燔柴仪式,造成事实连任。当这几位弟弟派人前来谢罪的时候,阿保机又一次准予他们改过自新。

太祖七年(913年)正月十一日,王师驻扎赤水城,弟弟剌葛等请求投降。耶律阿保机身穿素服,乘赭白马,由将军耶律乐姑、辖剌仅阿钵当御者,撤去兵器、严整侍卫,接受弟弟们的投降,并加以抚慰晓谕。剌葛等人引兵撤退,阿保机又数次派遣使者加以抚慰。他真希望兄弟间的争斗到此结束。可是,更大的斗争显然在后面。

臂鹰出猎图(辽墓壁画,敖汉旗博物馆藏)

三月初十,耶律阿保机带兵驻扎芦水,弟弟迭剌图谋担任奚王,与安端率千余骑兵前来,诳称入觐。耶律阿保机一下子就看清了二人的面目,大怒道:“尔等先前图谋逆乱,朕特予宽恕,让你们改过自新。可你们还是这样反复无常,将不利于我!”于是迅速将二人拘捕,并将他们所率的部卒分给各军。紧接着,迭剌部最大的叛乱发生了。

剌葛率领手下兵马到达乙室堇淀,陈设天子旗鼓,准备自立为可汗,皇太后暗地派人命令他离开。正赶上有人传言耶律阿保机马上就要赶到,剌葛部众惊慌溃散,掳掠居民北逃。剌葛转而派寅底石领兵直接进攻行宫,焚烧辎重、庐帐,而且纵兵大杀。述律皇后急忙派人救援,结果仅仅得到天子旗鼓。紧接着,剌葛党人神速姑再次劫掠西楼,焚烧明王楼。

不利的消息一再传来,到达土河的耶律阿保机却停下了脚步,下令喂马休兵,仿佛根本不把叛军放在心上。众将领请求火速追击,耶律阿保机说:“等他们走远了,都要怀恋故土。怀恋故土的心情急切了,人心就必然离散。那时候,我军再乘机进攻,打败他们就是必然的了!”然后,将先前所获的全部资产牲畜分赐将士,留下夷离毕直里姑总理政务。到四月初六的时候,耶律阿保机才下令向北追击剌葛。

无论在能力还是威望上,剌葛等人都根本无法与耶律阿保机相比。通过“侦察兵”和“间谍”,耶律阿保机对剌葛军队的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他先派出室韦以及吐浑酋长拔剌、迪里姑等五人,分兵埋伏在叛军将要前往的道路,然后任命北宰相迪里古为先锋,发动正面进攻。剌葛率兵迎战,迪里古以轻兵迫近,他的弟弟遏古只在阵前射毙数十人,叛军不敢向前。双方相持到申时,敌众方才溃败。逃到柴河,剌葛焚烧自己的车乘庐帐逃跑,前面遇到拔剌、迪里姑等率领的伏兵,剌葛军兵大败奔逃,把所夺的神帐留在路上。

耶律阿保机见到神帐后进行拜奠,并令军队继续追击。五月十三日,前方传来捷报:剌葛、涅里衮阿钵已被擒拿,前北宰相萧实鲁、寅底石自杀未死。这场内战由此结束,耶律阿保机以黑白羊祭告天地。

这是一场惨烈的内战,将近一年的时间,阿保机最终击败叛军,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但自己的大军在外日久,粮草接济不上,士兵们只好煮马驹、采野草为食,新生牲口十之七八死于道路,物价上涨十倍,器物、服饰之类被到处遗弃,数百里散乱不堪。最可恶的是,叛军们无所不为,涂炭生民,剽掠财产。民间原先有马万匹,战乱后却只能徒步行走了。面对这样的局面,耶律阿保机不能不痛下杀手,在契丹内部进行了规模宏大的铁血清洗:逆党主要成员雅里、弥里被活埋;耶律阿保机自己的养子涅里思也因参加叛乱,被鬼箭射杀;服从诸皇弟反叛的军事首领——夷离堇涅里衮被令投崖自尽;逆党29人被处以车裂的酷刑,他们的妻女被赐给有功将校;跟从反叛的乙室府人迪里古、迷骨离部人特里被绞杀;参与反叛策划的前于越赫底里之子解里、剌葛妻辖剌已被诛杀;参与谋反的各族帐300余人交有关部门审理后,全部被处死……

不过,有些方面,阿保机仍不能不“怀柔”处理,当他亲自审理怖胡、亚里只等17名逆党时,因很多供辞牵连皇族宗室以及被胁持之人,所以只是杖杀首恶,其他人便从宽释放了。对于这次反叛的主要人物剌葛、迭剌,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弟弟,阿保机仍未忍心处死他们,只是判处杖责后释放。另两位弟弟寅底石、安端,阿保机认为他们本性软弱,受到剌葛的指使,所以宽恕了他们的罪过。这样,来自契丹皇族内部的第一次规模浩大的内斗得以结束。耶律阿保机捍卫了自己的权威,也通过胜利后的清洗,进一步推动契丹走向封建帝制。

反叛耶律阿保机的四个弟弟,其结局各有不同:四年后,剌葛再次背叛,向南逃到幽州,但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很快被人所杀;剌葛南逃的第二年,迭剌也试图南逃,被发觉,亲戚们为他求情,耶律阿保机再次赦免,再往后便没什么记载了;寅底石后来倒是听话,曾被派往耶律阿保机的长子东丹王身边辅佐,可惜被述律皇后派人将其杀于途中;只有安端,隔几年后继续受到耶律阿保机的重用,屡立军功,尤其在耶律阿保机之子耶律德光继位以及后来辽世宗初立时,有定策、辅佐大功,地位如日中天,简直无可撼动。可惜的是,他的儿子察割再次掀起皇族杀戮后,他也不能不受到牵连,最终老死田里。

这便是契丹皇族早期的一些内幕,而皇族的内斗势必会将后族乃至整个国家牵连进去……

或许在白天,或许在晚上,或许在傍晚时分的草原,或许在大山之旁的帐篷,当萧思温慢慢将这些辽朝往事讲给萧燕燕的时候,通往政治中心的道路便慢慢地在萧燕燕内心打下了地基。

可以推测,小的时候,当萧燕燕知道这些内幕时,会免不了感到震惊和不理解——亲兄弟之间何至于此?!然而,当她后来也经历过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最高权力之争、经历过父亲惨死、自己和儿子的性命随时可能被谋害等诸多事情以后,她那柔软的心也会变硬吧。 93f2BnKUXSdMyXPXcwCfCEA65nakeZelsZrcJsmWd+uL8BIs2nM7v7fNbf/4IF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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