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尴尬的岁月:他是一个落魄的教授,如今早已不在大学教书。为了养家糊口,返聘到了一个闹市区的小学校。只不过人们还习惯性地喊他“教授”。
教授家住在老城区一个破落的院子里,已经没剩下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一个鸡窝也长了茅草——半个月前,家里唯一的一只鸡被送到街面上,换了三升米。教授养活着两个孩子,儿子8岁,女儿5岁,正是长身体要营养的时候。家里却常常因为一升米而难倒英雄汉。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道上店面最大的蛋糕房——老板的儿子正是教授的学生,每天有吃不完的鸡腿和烤肉。差距着实让人心里发酸。
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早就从那些富户人家的门庭里传出用菜籽油炸月饼和点心的香味了,而教授还在为孩子们的肚子而发愁。
教授像其他的小学教员一样,每天都要去学校教书,到了月底结一次工资。此时刚过月中,距离发工资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哪里来的钱去给孩子们买吃的?
这天,午间放学,所有学生都走光了,教授叫住了那个家里开蛋糕店的学生。
教师办公室里,四下无人,静得只有教授紧促的喘息声。“有件事,”教授终于张开了嘴,十分难为情地说,“我想请您帮个忙。”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用了“您”。
学生尴尬而面带微笑地问:“老师,您别客气,您请讲。”
“是这样,你知道,我有两个孩子,儿子就像你这么大。我是说,他们很想吃你们家的蛋糕,可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你看能不能我给你写个欠条,等工资发下来……”教授把头都快埋进了胸口,红着脸,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就为这个呀,老师,您甭犯愁了,我回家取便是,您在这里等我”,说着,学生“噔噔噔”下楼去了。
在等学生回来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走着,教授感觉比10年的时间还要漫长。办公室里,他两眼泛红,一个八尺男儿,竟然为了孩子的口粮犯了愁。
楼梯间里,再次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学生怀抱着纸箱出现在他面前,满脸堆笑地说:“老师,给!”
那天,身为老师的他第一次夸了这个学生懂事——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好孩子。他心里暗暗骂着自己的虚伪,为了几口蛋糕,竟然口不对心!转念一想,他又不骂了,家里还有饿着肚子等他回家过节的孩子们。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走,街角处,与他熟识的花店老板拦住他,说今天是中秋节,送他一盆君子兰,让孩子新鲜新鲜。道谢后,他一手抱着一箱蛋糕,一手提着君子兰。刚一进家门,孩子们便像饿虎扑食一样把他围住,不到几分钟,蛋糕被儿女吃得还剩半箱。他看着,静静地喘着气,笑了。
还是女儿细心,送一块蛋糕到爸爸嘴边。他却说,学生请他吃过了,这些是学生送的,吃完后,还会有。
“可是,怎么能老让别人送呢?”女儿反问。
他支吾着,没有回答,忽地看见了那株君子兰。“孩子们,我们去把这束花种在院子里的空花盆里吧!”儿女欢呼着向门外走,儿子刨土,垫了一层老墙根的黑土做肥料,女儿为兰花浇了水。
一阵风吹过,翠绿的兰花叶子在风中摇曳。
女儿问他:“爸爸,兰花什么时候会开花啊?”
他愣了一下说,一年后,花就开了。
“可是,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兰花会不会冻死?”儿子关切地问道。
他望着眼前的一对儿女和光景,哽咽着对孩子们说:“孩子们,一年后,兰花会开的。一年后,一切都会换了样子的。今后无论你们遇到怎样的困难,一定要坚持等一年,一年是足以让世界换了样子的……”
这是发生在30多年前的一个故事,故事中的教授如今已经满头白发。几年前,教授的外孙因为高考失利到他家旅游散心,教授给小外孙讲了上面的故事,并告诉他:“不要心急,孩子,一年后,花总会开的。”
大自然的春夏秋冬有序而轮回,孕育不同季节的生命,给予下一季节的希望。人生亦如四季,有春的播种与希望,有夏的热烈和奋斗,有秋的收获与温馨,也有冬的艰辛与困苦。悲喜交替,顺逆相伴,但它们都不是永恒的,终将都会过去。
人,其实都比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在苦难的生命中,没有过不去的事,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在人生的四季中,没有过不去的严冬,也没有盼不来的春天。
人生从来没有一帆风顺,关于挫折,关于失望,关于磨难,甚至关于死亡,我们可以选择憔悴或者鲜活,躲避或者静待;一切都还来得及,关键在于我们自己。一个丰满健全的人生不是不曾受伤,而是在伤痕累累中愈合并战胜,超越了痛苦,也就超越了自己。
在淡定的等待中,时间会洗刷掉所有的悲欢离合。因为:正如大自然有四季轮回,人生的春天终究会来,那时的花开,芬芳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