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守

【原典】

人主有三守【1】。三守完，则国安身荣；三守不完，则国危身殆。何谓三守？人臣有议当途之失、用事之过、举臣之情，人主不心藏而漏之近习能人，使人臣之欲有言者，不敢不下适近习能人之心，而乃上以闻人主，然则端言直道之人不得见，而忠直日疏。爱人，不独利也，待誉而后利之；憎人，不独害也，待非而后害之。然则人主无威而重在左右矣。恶自治之劳惮，使群臣辐凑之变【2】，因传柄移藉，使杀生之机、夺予之要在大臣，如是者侵。此谓三守不完。三守不完，则劫杀之征也。

【注释】

【1】守：掌握，掌控。【2】辐凑：车轮上的辐条集中于车毂，比喻向中心归聚。

【译文】

君主有三条应该遵守的原则。这三条原则使用得很好，就会国家安定而自身荣贵；这三条原则使用得不好，就会国家危亡而自身危险。什么叫君主应该掌握的三条原则？这三条原则是：第一，臣子中有议论当权者的过失、执政者的错误以及揭发一般臣子的隐情，君主不将上述言语隐藏在心中而泄露给身边的亲信和善于钻营而受欢迎的人，使臣子中想向君主进言的人不得不先屈从于亲信权贵的心意，然后才向上把这些话说给君主听。这样，讲话正直、办事诚实的人就不能见到君主，而忠诚耿直的人就逐渐被疏远了。第二，君主喜欢某一个人，不独自奖赏他，等到有人赞誉他后才加以奖赏；君主憎恨某一个人，不独自处罚他，等到有人反对他后才加以处罚。如此，君主就没有威势，而权势全落在身边的人手里了。第三，君主厌恶亲理政事的劳累，使群臣像车辐条聚集于车毂似的归聚中心发生了变化，从而权柄和势位发生转移，使生杀、赏罚的机要大权都握在大臣手中，这样的话，君主就要受到侵害。以上所说就是君主应该掌握的三条原则。君主应该掌握的三条原则使用得不好，就出现了劫杀君主、篡夺君位的征兆。

【原典】

凡劫有三：有明劫，有事劫，有刑劫。人臣有大臣之尊，外操国要以资群臣，使外内之事非己不得行。虽有贤良，逆者必有祸，而顺者必有福。然则群臣直莫敢忠主忧国以争社稷之利害。人主虽贤，不能独计，而人臣有不敢忠主【1】，则国为亡国矣。此谓国无臣。国无臣者，岂郎中虚而朝臣少哉【2】？群臣持禄养交，行私道而不效公忠，此谓明劫。鬻宠擅权，矫外以胜内，险言祸福得失之形，以阿主之好恶。人主听之，卑身轻国以资之，事败与主分其祸，而功成则臣独专之。诸用事之人，一心同辞以语其美，则主言恶者必不信矣。此谓事劫。至于守司囹圄，禁制刑罚，人臣擅之，此谓刑劫。三守不完，则三劫者起；三守完，则三劫者止。三劫止塞，则王矣。

【注释】

【1】有：通“又”。【2】郎中：官名，君主的侍从，主要负责通报和警卫的工作。

【译文】

大凡暮夺君主权势有三种情形：有公开暮夺君主权势的，有通过政事篡夺君主权势的，有专擅刑罚篡夺君主权势的。臣子拥有了大臣的尊贵地位，在朝廷外通过操控国家大权来笼络群臣百官，使朝廷内外的事情不通过自己就无法得到办理。虽有贤能正直的人，反对他的也一定会遭殃，顺从他的一定会得福。这样一来，群臣中几乎就没有敢于忠君忧国而为国家利益抗争的人了。君主即使贤能，但不能独自决策，而臣子又不敢忠于君主，那么这个国家就成为君主丧失权势的国家了。这叫国家没有臣子。国家没有臣子，难道是君主侍从的职位空缺而朝臣太少了吗？群臣拿了俸禄去豢养同党，营私谋利而不尽忠报国，这叫公开篡权。炫耀君主对自己的宠幸，独揽大权，假托外部势力来制服内部，危言耸听地渲染祸福得失的情形来迎合君主的爱憎。君主听了，就是降低身份轻视国家来资助他们。事情落空了，他就和君主平分那造成祸害的责任；事情办成了，臣子就独占功劳。因而所有处理政事的人，众口同声地说他好，那么，带头说他不好的人也就必然不被君主相信了。这叫通过政事篡权。至于掌管监狱、禁令、刑罚，臣子独揽了这些权力，就成为专擅刑罚来篡权的了。三条应该遵守的政治原则使用得不好，那么这三种篡夺君主权势的情况就会出现；三条守则遵守得好，那么这三种篡夺君主权势的情况就会得到制止。这三种篡夺君主权势的情况得到制止，那么君主就能称王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