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台机器怎么看?
林岩表示——
站着看呗,又不给配椅子……
说句实话,虽然通过娴熟的操作技巧和默契的配合,将原本一个半小时的实验时间硬生生缩短了三分之一,甚至还通过简单的放置法缩减了调换机器时来回走动的距离,但整场实验依旧对他不太友好。
毕竟一百八十斤。
没胖过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胖子的不易。
一个多小时站那,时不时还得转动方位,还得低头猫腰,这对个儿高肉厚的林岩来说可是不小的挑战。
现在浑身上下都还在泛酸。
当然,这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减肥健身的决心。
林岩这边思维发散,那边徐悦倒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这台复合型机器是非常新颖的尝试,它将多种芯片制造机组合到了一起,方便,快捷,高效,有用。”
这不是在拍马屁,是他本人真实体验过后的感受。
但袁靖山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甚至……
似乎对徐悦出现在这里都不太满意。
他原本只想见林岩。
一旁的王建雄感受到了袁老的不满,不由得有些尴尬。
孙佑荣也只能跟着尴尬……
他让徐悦一起来的本意是想让其帮衬着一点林岩,避免这位绩点1.6的学渣被问啥都一脑门子浆糊,半天蹦不出个屁来,搞得学校颜面无光,没想到现在适得其反。
关键徐悦这回答貌似也没啥毛病,至少他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袁靖山并没有对徐悦的话进行什么评价,而是直接将目光对准了林岩。
甚至在王建雄看来,他还带上了极为罕见的期待。
林岩微微一愣,他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打酱油的临时工,不过是陪着过来在校领导面前走走过场,谁知道这问题还能问到自己头上。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瞎话都没想好怎么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顺着本能回复道:“这机器就是个不知道是从哪个废弃工厂扔出来的垃圾,说是淘汰产品都高看它了!”
林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轻蔑的神情,与语言配合得恰到好处。
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都静得落针可闻。
孙佑荣校长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这家伙……
果然还是闯祸了!
孙佑荣眼皮直跳。
这批机器可都是王建雄捐赠的,现在当着别人的面说其是“垃圾”,这叫什么行为?
孙佑荣都可以预见,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传出去,自己百分之一万会被处分!
反倒是一旁的王建雄,神色说不上愤怒,反而有些古怪。
在孙佑荣看来,这批机器是他捐赠给学校的,但他却很清楚,自己不过是科学院选中的“工具人”,这批机器真正的东家,是科学院。
不过以他多年躬耕于工业领域的经验判断,他还真看不出这台机器有林岩说得那么不堪……
机子崭新,功能齐全,响应极快,没有任何需要补足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林岩的结论从何得出,
孙佑荣看见了王建雄的神情变幻,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林岩说错了话导致的,为了避免王建雄发飙,他索性喝斥开口道:“你乱说什么?你懂什么?你……”
可他话刚出口,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继续说,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开口的是袁靖山,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容。
乍一看就是个慈祥和蔼的老爷爷,与之前的形象相去甚远。
王建雄都有些错愕,一路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袁靖山这么说话。
林岩本来还有些踌躇,自己是不是一时兴急说错话了,但见对方似乎还挺受用,索性将错就错,顺着话头往下接:“这台机器看似功能齐全,款式新奇,实际上却少了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阉割版。”
听到这话的徐悦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皱起,他做实验的时候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不协调的地方,但他一直将其归咎于自己操作不够熟练,对机器的认知度还略低,从来没有考虑过竟然是机器本身的问题。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林岩身上,但林岩却没有一丝怯场:“等离子刻蚀机,离子注入机,反应离子刻蚀系统,这些都是芯片制造机大家族的重要成员,但众所周知,当今芯片领域最耀眼的那颗星,叫做‘光刻机’。”
“而这台设备上的光刻机,呵……完全就是个摆设。”
“精度完全不达标也就算了。”林岩不屑道:“这台光刻机根本就无法与其他机器产生联动,甚至它的存在还妨碍了机器的正常运转。”
“准确一点说,这台光刻机与整台机器格格不入,把它拆了或许实验会做得更顺利。”
“仿佛就像是有人故意把它装在了这里,用于应付某种差事……”
“啪啪啪——”
在其他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袁靖山却已经拍起了手,脸上仍旧笑眯眯的。
“说得好!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把它装在了这里,又是谁在应付了事?”
林岩两手一摊:“我上哪知道去?反正肯定是个无聊的人,他的脑子要么是被门夹了,要么是被驴踹了……”
也难怪林岩会这么想,毕竟,装这么一台毫无卵用的机子也是需要成本的。
袁老却摇了摇头:“装这台机器的人,脑子不仅不蠢,反而精明得很!”
“哦?是谁?”
袁老冷哼了一声:“休伯利公司!”
休伯利公司?
林岩面露疑惑,他虽然因为【工程学大师体验卡】的缘故对机器很熟,但对这些公司名却一窍不通。
还是王建雄在一旁笑着帮他解了惑:“一家西方企业,掌握着诸多尖端科技,芯片制造不过是其中一环。”
“半年前,我们向休伯利公司花表达了采购一批光刻机的意向,对方抓住了我们迫切需要打破技术壁垒的心理,强行要求将其他已经处于时代末端的芯片制造设备一起打包带走,且要价虚高,但我们别无他法。”
“由于其他的购买渠道都被封锁,我们只能咬着牙签了合同,而他们给我们的货,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徐悦攥紧了拳头。
他刚刚才做过实验,感触尤为深刻。
徐悦已然义愤填膺,袁老脸上却还带着笑,很是豁达:“吃一堑长一智,至少通过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不能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想要技术突破,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当然,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不,在知道这批货对我们的科研没有任何帮助,只能扔到仓库里吃灰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做出决定,将它们全都捐出去,捐给各大高校,让学生们拥有更多实验的机会。”
听到这里,林岩不禁肃然起敬。
这机器对高端研究所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各大高校而言,却着实是一笔财富。
直接捐了……可不是小事!
对方能做出这样的决断,需要不小的魄力。
尤其是他发现袁靖山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懊悔,反而是带着笃定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信念。
这时,袁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严肃和认真:“同时,我们也打算通过这次契机,寻找有天赋,有头脑的新生代科研工作者,把他们拉进队伍里,一起攻克技术难题,打破国外的科技封锁。”
“西方越是这么搞,我们就越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样可以赶上他们,乃至超越他们!”
“而现在,我已经发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好苗子。”
话到此处,袁靖山的目光蓦然落在了林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