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典型的西汉大赋,还要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与《上林赋》。
汉赋大家司马相如(前179—前118)字长卿,蜀郡成都人。他是位大才子,曾与枚乘一同在梁孝王手下当文学侍从。那篇有名的《子虚赋》,便是那时写成的。
相传汉武帝偶然读到相如的《子虚赋》,十分欣赏,叹气说:可惜我见不到这位老前辈了!武帝身边有个管猎狗的小官儿,刚好是蜀人,对武帝说:作赋的是我的同乡,这个人还健在呢。武帝大喜,马上把相如请到长安,当面赏赐他,还留他在身边做官。相如于是又写下《上林赋》,与《子虚赋》形成姊妹篇。
《子虚赋》虚构了两个人物,一个叫子虚,一个叫乌有。子虚是楚国人,出使到齐国,对齐人乌有先生夸耀楚国,说我时常跟随楚王打猎,十多年了,还没跑遍楚王的所有园囿呢。楚国有七处大泽,我只到过云梦泽,就是这一处,已是方圆九百里;泽中树木葱茏,峰峦直插云霄……子虚把云梦泽的广大、物产的丰美大大炫耀了一番,又夸说楚王出猎场面的隆盛——他显然是在贬低齐国。
乌有反驳说:你不称颂楚王的德行,反倒大谈什么云梦泽,还把射猎游乐这种事吹得天花乱坠,你说的若是真话,简直是给楚王抹黑;若是假话,你的品行可就成问题啦!——乌有把子虚贬了一通,他自己犯了同样的毛病,把齐国的疆域之广、物产之富,也大大夸耀一番,意在压倒子虚。
《上林赋》的主角是亡是公,他听了子虚、乌有的对话,批评两人不谈“君臣之义”“诸侯之礼”,却在“游戏之乐”“苑囿之大”上争论不休,这只能损坏两国君主的名誉。——可是辞锋一转,亡是公也夸耀起来:你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宏伟壮丽,还是让我说说大汉天子的上林苑吧!
接着,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来夸说上林苑的富贵壮丽和天子射猎的空前盛况。司马相如几乎用尽一切形容词。熟典用完了,又挖掘各种生僻的字眼儿,极力摹写铺张,制造宏伟壮观、气势磅礴的效果。
《上林赋》的结尾,写汉天子幡然悔悟,感到实在太奢侈了,“乃解酒罢猎”,命令把苑囿开垦为农田,于是乎“天下大悦”。全篇洋洋数千言,只有在最后一节里才露出一点讽喻劝诫的意思。有人因此批评它是“劝百而讽一”——劝勉、引诱的话说了一大堆,最后点缀一两句正面的讽诫,实在很难收到讽谏的效果。
相如赋中极力铺陈夸饰的风格,跟汉代这个空前大一统王朝的宏阔气势正相符合。可以说,《子虚》《上林》二赋是时代的产物,又是汉赋的定型之作。——这两篇,收在《文选》的“赋·畋猎”类中。
此外,相如还撰有《长门赋》《大人赋》等。《长门赋》据说是受汉武帝皇后陈阿娇之托所作。陈皇后失宠,贬居长门宫,委托相如写赋劝说武帝。相如还因此获得一笔可观的“润笔”(相当于稿酬),有个“千金买赋”的典故,便指的这个。
司马迁十分佩服这位同姓文学家,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全文引录八篇文字,有七篇是赋。
四川成都有琴台路,相传卓文君因听琴与司马相如结缘,夫妻曾在这里开了一家小酒店
《隋书·经籍志》载有《司马相如集》一卷,已佚。后人辑有《司马文园集》,收在《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内。——那是明人张溥编辑的一部诗文总集,全书一百一十八卷。所收作品上起汉代贾谊,下至隋代薛道衡,共一百零三家。其中每人一集,分列赋、文、诗等作品,附有作者本传,并以题词形式对作家作品做出精到的评价。《司马文园集》的题词中有这样几句:“他人之赋,赋才也;长卿,赋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这个评价,着实不低。
西汉一朝的辞赋家,还有东方朔(生卒年不详)、扬雄(前53—18)等。东方朔的《答客难》,扬雄的《甘泉》《羽猎》,都是汉赋名篇。扬雄的散文也很漂亮,唐代大文豪韩愈就很佩服他。扬雄字子云,《扬子云集》列于《四库总目·集部》“别集”类的头一部。
东汉的班固(32—92)、张衡(78—139)也以辞赋闻名。《文选》头一篇便是班固的《两都赋》。该篇又分《西都赋》和《东都赋》,分写长安和洛阳,开创了以赋体铺写大都会的先河。后来张衡写《二京赋》、左思写《三都赋》,全都受《两都赋》的启发。
班固一家都有文才,父亲班彪撰有《北征赋》,妹妹班昭(曹大家)撰有《东征赋》。——班氏一门出了三位文学家,只有汉末的“三曹”、北宋的“三苏”、明代的“三袁”,可与之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