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5点50分,骆辛准时起床。洗漱、穿衣、吃早餐,早餐是两片素食面包加一杯鲜榨果汁。出门时间是6点30分,步行8分钟到达地铁站,6点40分坐上地铁。这个时间段,地铁上的人还不是很多,基本上大家都有座位,如果车厢内太过拥挤,会让骆辛有压迫感,整个人会很焦灼,也无法从容揣摩路人的心思。
骆辛喜欢观察人,喜欢“透视”地铁车厢里一张张形形色色的面孔,因为人在一瞬间的所思所想总会不经意地体现在五官上。尤其是眼睛,隐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骆辛在学习着从那里面看到一个人的欲望、情感、心绪,甚至健康。只是骆辛的眼神总是太过直接,偶尔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以为他是地铁色狼,不怀好意,有两次不得不掏出警察证表明身份,才免于挨揍。
这个早晨,骆辛没理会地铁里的其他乘客。他双手抱着双肩背包,身子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某个角落,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坐地铁时的笨拙和忐忑,是宁雪柔软白皙的双手一次又一次坚定地拽着他,训练他最终学会独自一人乘坐地铁,可如今那双手他再也牵不到了。
地铁不存在堵车问题,所以骆辛基本上每天早上7点05分左右便会到达单位——金海市公安局档案科。但是往往他不是第一个到达科里的人,那时宁雪都会比他早到,为的是把他独有的“玻璃隔断屋”提前清扫干净,好让他一踏进里面便置身在整洁舒适的环境下。就是这样,从骆辛12岁到如今的22岁,整整10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宁雪总在骆辛身边,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才使得骆辛的人生并没有那么地“脱轨”,所以可以想象宁雪的死对骆辛的人生来说是多么地颠覆。
而骆辛原本便是一个极度痛恨或者准确点说是害怕改变的人。就拿手机来说,他人生的第一部手机是周时好送给他的,一部2006年上市的滑盖手机,他一直沿用至今,也就是说,他习惯于在某种定式中去工作和生活,一旦发生改变便会引起高度焦虑,乃至失控。悲哀的是,骆辛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但每每却又总是无法自控。骆辛知道自己必须要接受宁雪彻彻底底离开的事实,但无法想象当自己走进那间不再有宁雪身影出现的办公室时会做何反应,以至于每踏一层台阶脚步都异常沉重,贴在大腿右侧弹动的手指频率也越来越快。
档案科在市局大楼四楼,上了楼梯左拐,走到走廊的尽头便能看到档案科的大办公间。一进办公间的门,右首边有四个隔断工位,其中一个工位原本是属于宁雪的,现如今被分配给了新来的档案员叶小秋。再往里,靠近窗户,有一张单独的办公桌,是科长程莉的位置。而左首边,则是一个玻璃隔断房,玻璃上贴着磨砂膜,从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叶小秋刚调来档案科的时候,以为玻璃房是科长办公的地方,但很快发现并不是,而且她来了也有一周的时间了,玻璃房的门始终是锁着的。她曾试着跟另外几个档案员打听,可是都没有得到正面的答复,都说过一阵子她就知道了。叶小秋心里好奇极了,为什么科里的人会对有关这间玻璃房的话题讳莫如深?档案科职位最高的当数科长,她都没有独立的办公空间,又是什么人会有这份特殊待遇?
叶小秋没想到满足她好奇心的机会竟戛然而至。昨天夜里她接到科长程莉的电话,吩咐她今天提早一些到科里,争取7点之前把玻璃房里的卫生清洁好,玻璃房的钥匙在程莉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程莉还特别解释并没有故意针对叶小秋的意思,实在是科里其他同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早上要做的事情太多,没办法那么早到科里,所以只能麻烦她。最后程莉还叮嘱她,千万不要改变屋里任何东西的位置。
科长特意打电话交代,叶小秋不敢怠慢,一大早刚过6点便赶到科里。从科长办公桌抽屉取了钥匙,打开玻璃门,在门边摸索到电灯开关摁下,叶小秋终于得以窥见玻璃房内的庐山真面目。里面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六七平方米的样子,陈设稍显局促:一张办公桌,一把靠背椅,与办公桌平行戳着一块白黑板,白黑板对面醒目地立着一列三组书架,整整占了一面玻璃墙。办公桌上空空如也,连台电脑也没有,书架上倒是满满当当的,有一些厚厚的书籍,还有一排排牛皮纸档案盒,档案盒颜色、样式统一,码放得整整齐齐。这屋子里看起来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人了,到处都落着厚厚一层浮尘。
转悠了一圈,感觉也没啥稀奇,叶小秋便开始着手清洁工作。开排风换气,把玻璃墙面和几个陈设表面的灰尘用抹布反复抹几遍,再用拖布把大理石地面拖擦干净,40分钟,完活。把清洁工具归置好,叶小秋又回到玻璃房,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盒档案,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原来刚刚在擦书架时她蓦然发现,书架上陈列的竟然都是犯罪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并且大多是英文的;而中间一组书架上摆放着的一盒盒档案则更吸引她,因为盒子侧面备注的名头竟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国内和国外的皆有:白宝山、周克华、马加爵、龙治民、段国诚、赵志红、黄勇、靳如超、董文语、邱兴华、杨新海、高承勇、张君、杨树明……柳永哲、艾德·盖恩、泰德·邦迪、理查德·拉米雷斯、查尔斯·曼森、丹尼斯·雷德、埃德蒙·肯珀……叶小秋是学侦查学的,她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作恶累累、臭名昭著的重案罪犯。像叶小秋现在手里拿着的,正是自1988年至2002年的14年间,制造了11起入室杀害女性案件,于2016年落网,2019年初被依法执行枪决的连环杀手高承勇的档案。档案盒中的卷宗页都是复印的,但有明显的来自案发当地公安部门的水印,说明这些卷宗资料都是复印于第一线而且是最真实的资料,叶小秋不禁再一次对这间玻璃房的主人产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搜集和研究这些罪犯的档案呢?
叶小秋捧着档案正看得入迷,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手中的档案盒已经被夺走了。叶小秋赶忙抬头,便看到一张清瘦白净的脸庞,一双幽邃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她,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色彩。叶小秋愣了愣,心里暗念:“莫非这就是小屋的主人,怎么会这么年轻?”瞬即,赶忙伸出手,解释道:“你好,我是新来的档案员叶小秋,是程科长让我进来收拾卫生的。”
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转身把手中的档案盒插回书架上,然后转回身默默地走到办公桌前,摘下背上的双肩包,放到桌角,拉开椅子,坐下。剩下面对书架的叶小秋,尴尬地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盯着年轻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张张嘴,但没发出声音,随即悻悻地走出玻璃房。在玻璃房门合上的一刹那,她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年轻人一番:个头中等偏上,身材细削,脸颊清瘦,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衬衫扣子从下到上全部扣得紧紧的,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子像一把弯刀,但偏偏一双眼睛很大,还圆鼓鼓的。叶小秋轻轻带上门,脑袋里想到一种生物,小声嘟囔道:“长得像个螳螂似的,真是个怪人。”话音未落,便听到玻璃房里传来“砰砰”两声响动,似乎有人在用脚踢什么东西……
昨天一回金海便赶着去接骆辛,都没来得及到局里述职,所以今天一大早周时好没去支队,直接来到局里。
打从吉普车上下来,周时好一路都没闲着,碰到的全是熟人。打招呼、握手、寒暄,一路走走停停、左右逢源,足足用了五六分钟才来到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马江民的办公室前。周时好就是这么一个人,总是热情洋溢、圆滑通达,对上善拍马屁,对下以德服人,可谓面面俱到,所以人缘很好,并且这厮还颇受小姑娘待见。其实要从一般人的审美角度去看,周时好身材高壮,还算有些男子气概,但五官是真的很丑,三七分头,细长脸,薄嘴唇,蒜头鼻,外加一双小眯缝眼,不过就这五官组合到一起,在一些小姑娘嘴里变成了耐看,还什么丑帅丑帅的,局里一些帅小伙心里很是羡慕嫉妒恨,经常揶揄那些小姑娘都啥破眼神。
此时,马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满身香气的女子,举着手机正在轻声讲着电话。女子一头外翘齐肩短发,身着灰色职业套装,曲线婀娜,腰身紧致,九分直筒裤下露出白皙的脚踝,再搭配黑色细高跟鞋,优雅简约,韵味十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看了个背面,周时好已然有点拔不出眼的感觉,狠狠瞅了几眼女子的背影,才恋恋不舍推开马局长办公室的门。
“你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进来也不敲门。”马局长嘴上是批评,但脸上却溢满笑容,指指对面的椅子,“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省厅领导很满意,算是没给咱们局丢人。”
“必须的,咱是谁啊!”周时好坐到椅子上,打着哈哈,但很快便收起笑容道,“对了,我听程莉说您把小秋调到档案室了?”
“是啊。”马局长点点头。
“干吗那么着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周时好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道。
“我这刚表扬你两句,就跟我来劲是不?”马局长使劲瞪了一眼,“我往档案科安排人,用得着跟你打招呼?”
“不是,不是那意思,”周时好连忙摇手,解释道,“我是想说这么快就让人顶了宁雪的位置,我担心小辛接受不了,闹情绪。”
“唉,这个我也考虑过,但长痛不如短痛,早晚得有这么一天,这孩子也应该加强自我控制的锻炼了,咱总不能一辈子都安排一个人跟着他吧?”马局长轻叹一声,“这段时间幸亏还有崔教授能降住他,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出点啥事。”
“那个……宁雪……”周时好吞吞吐吐本想问宁雪自杀的事,但突然间又觉得事已至此,问也是白问,便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顿了顿,转话题问道,“是小秋找您要调到市局的?”
“这孩子当初从警校毕业就考到了你们刑侦队,那时候老叶怕别人说闲话,硬是给孩子摁到郊区派出所干了两年,孩子这次来找我强烈申请要去你们那儿,说是要继承她爸的衣钵。”马局长道。
“那怎么去档案科了?”周时好问道。
“老叶媳妇坚决不同意,说是老叶走了,身边就剩这么一个闺女傍身,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不指着孩子有多大出息,能让孩子到市局做点安稳的工作就行。”马局长苦笑一下,“老叶走前,咱答应好了帮他照顾家里,他媳妇这么说,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跟小秋打马虎眼,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我跟她说刑侦队的人事安排还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让她暂时去档案科工作一段时间,去刑侦队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得罪人的事全让我做。”周时好拿着网络上的流行段子开玩笑道。
“反正小秋的事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对了,那个……有个事局里让我跟你沟通一下……”马局长盯了周时好一眼,抿下嘴唇,斟酌着说道,“是这样,自打老叶患了癌症,这一年多时间虽然你名义上还是副支队长,但其实干的都是支队长的活,这些局里都看在眼里,应该说干得非常不错,领导对你也都比较肯定,现在老叶‘走’了,你们也应该有个正式的支队长……”
周时好一听话风,立马反应过来局里这是准备把他扶正,心里美滋滋的,但表面上还得做做姿态,谦让谦让,便不容马局长把话说完,装模作样抢着说道:“别,别,我干不了一把手,这全队上下吃喝拉撒睡都得管,心思太多、太累,我还是比较愿意出现场办案子。”
“哦,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就放心了,那就好好配合新来的支队长的工作。”马局长长舒了一口气。
“啥?新支队长?谁啊?”周时好瞪着眼睛,一脸错愕。
“从公安部刑侦局犯罪对策研究处来了一位副主任,到咱们这基层挂职锻炼一年。”马局长解释道。
“空降干部?”本以为支队长的位置板上钉钉是自己的,还假模假式谦虚一番,结果是自作多情,这笑话闹大了,一方面是脸面上挂不住,另一方面心里确实不服气,也顾不上对面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时好这火腾地就上来了,“敢情我这一天天拼死拼活地干,就值得一个口头表扬?他一个空降的,直接当一把手,凭什么?”
“你瞎嚷嚷什么?这公安局你家开的,还是我家开的,不都得听组织的吗?”马局长也把眼睛瞪起来,“再说,你刚刚不是说嫌事多,不愿意干吗?”
“这……这,你们让我干我拒绝是一回事,你们让人把我顶了是另一回事,这是对我工作的全盘否定,是对我人格的不信任!”周时好语无伦次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哪儿来那么多歪理邪说?谁跟你说你当支队长是板上钉钉了?”马局长用手指使劲点了下,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摆正心态,空降干部对咱们基层工作科肯定不会很熟悉,你得给我配合好了,别跟人家拿糖,知道吗?”
“不是,按惯例到基层锻炼的干部不都是当副手吗?到底什么人,关系这么硬?”周时好心有不甘地说道。
周时好话音刚落,便听到两声敲门声,紧接着在他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瞬即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抱歉马局,接了个电话耽误您时间了,你们刚刚这是说我吧?什么关系硬不硬的?”
“没,没说你。”马局长摆摆手,含糊其词道,紧接着赶忙转了话题,“来,小方,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兼一大队大队长……”
“方龄?”周时好循声半转头看向身旁,一脸诧异地道,“怎么是你?”
“对啊,怎么不能是我呢?”方龄也特意扭着头,眼波含笑,俏皮抿嘴,与周时好对视着。
“不,你这……”周时好眼睛直直盯着方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回事?小方,你们认识啊?”看这场面,马局长有点蒙。
“大学同班同学!”周时好没好气地说,接着又转向方龄问:“你当初不是留校了吗?怎么又去刑侦局了?”
“理论学腻了,想实践一下,正好有个机会,便调过去了,看来你是一点也不关心我这个老同学啊!”方龄继续微笑着说。
“我关心得着吗?”周时好语气讪讪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得出是在尽量克制着情绪,瞬即向方龄伸出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来了,那欢迎,以后你就是我领导了,有事尽管吩咐。”
“太好了,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好办了,不过小方,我们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办公室、住处、交通问题还没安排好,你别介意。”马局长先对方龄歉意地笑笑,紧接着又冲周时好说道:“人我交给你了,带回队里好好安顿。”
方龄知道局长这是在说客气话,使劲摇摇头道:“不,是我的问题,刑侦局那边的工作提前交接完了,就提前过来了。”
“行,互相理解,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好好配合工作。”马局长站起身,和方龄握手道别。
看着周时好和方龄出了门,马局长坐回椅子上,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他看得出这两人绝不只是同学关系那么简单,应该有更深入的故事,周时好这么多年都没正经谈个女朋友,看来是有缘由的。
马局长也是刑侦支队出来的,早年他带过两个新人,一个是骆浩东,另一个是叶德海,三人以师徒相称,而周时好又是骆浩东的徒弟,论辈分他可以称之为马局长的徒孙。可惜的是,骆浩东早在十几年前因公殉职,叶德海也在五个月前因胃癌去世,所以周时好算是马局长身边少有的嫡系人员,马局长也尤为信任和器重他。当然周时好对马局长也是分外尊崇,在工作方面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生怕辜负马局长的提携和重用。加上周时好嘴甜,会来事,经常哄老头开心,马局长早已把他当家人看待,不然周时好刚刚也不敢这么没皮没脸、胡搅蛮缠。
不过要说起关于支队长任命的问题,马局长是从中作了梗的。局里先前确实讨论过要扶正周时好,是马局长建议暂时还是让前来挂职锻炼的方龄主持工作,主要考虑到周时好还是欠稳重,仕途太顺,容易膨胀,想让他再摔打摔打,未来的路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另一边,周时好出了马局长办公室的门,下楼梯没走几步,便忍不住停下脚步质问方龄:“你应该知道我在金海刑侦支队吧?你来这儿算怎么回事?”
方龄继续下楼,冷着脸,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从周时好身边走过,先前在马局办公室里温婉亲切的姿态荡然无存。
“你不觉得这样会让咱俩很难堪吗?”周时好紧走几步,追着方龄不依不饶道,“再说,你们这些常年坐办公室的官老爷会办案吗?”
“时好,你都快40了,能不能成熟些?”方龄终于停住步子,略微扭扭头,皱着眉头道,“我跟你说当年你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是想当然……”
“别跟我提当年!”方龄的话像是点燃了炮筒,周时好使劲一挥手,高声吼了一嗓子,说完才意识到这是在市局办公大楼里,得注意影响,便赶忙四下望了望,憋着嗓子道,“当年你毁了我们的……你现在又想毁了我的事业是不是?”
“那就不提当年,以后咱们之间只提工作。”方龄硬邦邦撂下一句,扭回头继续下楼,再次把周时好抛在身后。
“没问题啊!”周时好气势汹汹地在方龄背后嚷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市局大楼的大玻璃门。走下台阶,方龄拿出车钥匙按了下,随即不远处一辆深蓝色豪华SUV应声闪了两下车灯。“车,我习惯用自己的,我从北京一路开过来的,房子我也租好了,离支队不远——曼哈顿公寓,你们只需要给我一间办公室就成。”方龄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道。
周时好哼了下鼻子,冷眼盯了盯方龄的SUV,默默钻进停在一旁的吉普车。他知道方龄开的这款车,在高档车中素有低调奢华之称,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惹眼,但对体制内的公职人员来说还是稍显招摇,还有那曼哈顿公寓,也是五星级酒店式公寓,租金不菲。
“不就是嫁了个有钱有背景的老公吗?嘚瑟!”周时好撇撇嘴,小声嘟哝一句,酸气隔二里地都能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