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名闻于世的清澈的塞纳河是巴黎最美的自然景色，湛蓝的河水发出柔和的涛声和迷人的波光，娇艳无比，蜿蜒流过巴黎市中心。然而一百九十年前年轻的巴尔扎克在河边手执啤酒瓶痛不欲生。他因为冒险做投机生意而失败，导致债台高筑，将要用毕生的精力还债。不由得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呼喊：“请遵守诺言，这和保卫你的荣誉是一样的！”他一定有过坑骗别人的良心之痛或被别人坑骗的切肤之痛。没有这样的痛，他恐怕难以成为世界级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大师。

领略过与塞纳河相迥异的雄浑长江和壮阔黄河的人到中年的女作家程红缨，每每看到翱翔蓝天的一群群姿态优美的鸽子，就想到国内的各种玄机暗藏的信鸽大赛。一次她受邀对南方某城市在长江边举办的信鸽大赛进行采风，当众多的鸽子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飞过宽阔的江面时，她感觉信鸽是最契合巴尔扎克呼喊的动物，想一想就心中发热；回北方经过黄河的时候，远望浑浊东去的河流，她又感觉商品社会中的人，大概是最不契合巴尔扎克呼喊的动物，如果没有条律制约，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于是，便唏嘘叹息不已。

及至见到我时，她就对我说起“信鸽”选题，不由自主引发出“信、信鸽、信人、信心、信任、信用、信义、信赖、信守、信条、信念、信仰……”一系列“信”字打头的概念，她说这个选题的纵深与横向、历史与现实、国内与国外，其延展性都足够写一本或若干本厚厚的精彩的书，不论是小说，还是纪实或随笔，都会引人注目。不错，在“信鸽”这个名词下，让人联想到一次次的征途、一次次的竞逐，各种各样的人在其中上演着无数的悲喜大剧，有企业家、养鸽训鸽专业人士、专家学者、爱好者和各色相关人等，投资、教练、培育，拍卖、竞赛、行业规则，成熟的产业链……国内、国外、成功的、失败的、倾家荡产、财富荣誉……赛鸽就是在赛人，就是在展现人性的各种层面！

听了程红缨的话，我尝试性地分别走访了两位鸽王级的养鸽者。他们都拿过千公里的冠亚军，在圈里很有名气。其中一个对我说：“你来巧了，今年五月正有一场千公里大赛，你应该去了解一下。”

“奖金是多少？”这是我很关心的一件事。

“不给现金，一等奖是市中心的一套100平米的两室一厅新房和一辆排气量3.0的新四环，价值多少钱你算去吧；二等奖仅是一套房子，三等奖仅是一辆四环。”

“报名的人恐怕要打破脑袋了！”

“第一天早晨就把信鸽协会报名处的玻璃柜台挤破了，两个小伙子的胳膊鲜血淋漓。”

“可不是么，又是房又是车，年轻人翘首以待啊。”

“我侄子三十了还没搞上对象，因为对方首先问‘有房有车吗？’他虽然家里有些钱，但还没房没车。”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来到市信鸽协会，但被挡驾，传达室的一位大姐说，面临千公里大赛，领导谢绝接待任何来访者。好话被我说了一箩筐，也无济于事。

我悻悻然转身离去。初春的阳光是明媚温暖的，只是因为天空有霾打了折扣。我想抽支烟以排解郁闷，却又装回兜里。因为雾霾已经让我呼吸道不爽了。

值得搞这么神秘吗？可能我不是圈里人，对其中的奥妙、微妙、奇妙乃至巧妙、绝妙知之甚少，也罢，我继续走访“鸽王”吧。我所谓的鸽王，是拿过千公里冠亚军的养鸽者。数百公里的中短距离优胜者，免谈。于是，我知道了什么叫世界前三十名著名信鸽种系，中国六大著名信鸽种系。他让我看了他的鸽子，身材矫健敦实有鼻花和眼花的灰斑子——中国六大种系之一的“李种鸽”——上世纪30年代我国养鸽史上第一位自成品系的赛鸽家、育鸽家李梅龄先生通过从比利时和德国引进名系种鸽，经过多年精心培育而生的优良品系，该鸽具有持久的飞翔能力，为我国著名的赛鸽。

“这小家伙有可能夺冠吗？”

“按道理有。但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它会遇到天灾还是人祸？不过，我还是对它寄予厚望。”

“情况很复杂？”

“各种不确定性都存在。”

我请他来到一个小酒馆，两个人对酌起来，三盅酒下肚以后，他敞开了心扉，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引我走进了一个以前未知的新的世界，于是乎，天高任鸟飞；煮豆燃豆萁；量小非君子；剪不断理还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等一系列相关或不相关的句子以及“巴尔扎克的呼喊”蓦然间涌入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