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韦军之调法,侍专学“滑字诀”,盖无好主意,滑乎其不得不滑也。
——引自《曾国藩的做人三十六字诀》
“滑”字既有贬义,也含有积极的含义。危急之际,它可以缓和矛盾、化解危机,是办事时一种有效的润滑剂。但误解其意者往往由此走上歧路。历代由滑而奸者,几乎无人不身败名裂,实在可叹可怖。
“滑”本意是指路面光滑、滑溜,难以站稳的意思,但引申之后则有搪塞、敷衍、瞒哄之意,也就是以“圆滑”的方式进行搪塞、敷衍或瞒哄,将事情应付或蒙混过去。
明代人吕坤在《呻吟语》中有这样一句话:“迷人之迷,其觉也易;明人之迷,其觉也难。”意思是说糊涂人虽然不大明白事理,但是只要经过开导,就可以使他们恍然大悟,因此比较容易;而那些明白人一旦犯起糊涂来,要使他们清醒过来,就很难了。
仔细琢磨,此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糊涂人比较谦虚,对他人不存在成见,因此更容易接受别人的建议和帮助,从而明白一些事理;而聪明人却不同,常常固执己见,不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一旦误入歧途,那就只能是迷上加迷了。因此,与其做那种固执己见的明白人,还不如做那种能够接受别人建议和帮助的糊涂人。
在为人处事方面,我们有时候就不妨采取这种“难得糊涂”的“滑字诀”策略。这里的“滑”即只做表面上的敷衍,而不做认真应对的态度。在某些情况下,采取敷衍的手段是一种最为恰当的方式。
曾国藩一直信奉程朱理学,对“滑”字本来是十分反感的,在他的多处言谈中,都对浮滑之人表示不满。在一般人眼里,“滑”字是贬义的。但如果结合社会生活中的实际考虑,“滑”字并非一无是处,在特定条件下,它反而会发挥积极的作用。曾国藩的传世文献中,只有在给胡林翼的一封信中谈到“滑”的重要作用,并总结出一“滑字诀”。
很少有人说曾国藩为人圆滑,他自己也自诩为拙实诚信之人,极少有圆滑的表现。但他在办事过程中,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他与胡林翼所谈的萧、韦二军的调动之失,是不得不滑,可算一例。
咸丰三年(1853),曾国藩在籍办团练时,镇压起事群众。当时在益阳发生了一姓马之人造反一案,此人已被官府杀死,他的许多亲友也遭到株连,四处逃匿。后来曾国藩亲自密访调查,发现纯属冤案。关于善后处理一事,他专门给当时的湖南巡抚张亮基写了封信,提出建议。他说:“益阳马案,弟明查密访,实为冤狱,前此本未入奏,公亦不必故为掀簸,博平反之名,而无当于事理。但使各捕稍弛,渠家三十余口不必逃匿,亲信数十家不更株累,亦一办法。”
可以说这事做得不太光明,而且也不公平。本属冤狱,却不平反,令人愤慨。但曾国藩考虑得更多。因为此时他只是在籍侍郎,并无实权,也不宜过多干预地方事务。此案为地方官府所办,一旦平反,曾国藩的名声是大了,但地方官就难堪了,可能会加剧双方矛盾。同时,曾国藩主持团练后,奉行高压政策,残酷镇压,形成了一种恐怖气氛。一旦平反,官府的威信会大大降低,人心不服,也就达不到镇压的效果了。所以曾国藩主张在此事上可以“滑”一下。既不平反,也不追究其他人的罪过,不了了之。
上述事件曾国藩的做法不太光明,也不足为训。这是由于他初涉地方事务,还不如后来老练。以后做事,曾国藩主张不留痕迹。
同治六年(1867),曾国荃因参劾湖广总督官文而招来满城风雨,寝食难安。偏偏此时,曾国荃的湖北巡抚衙门失了火。曾国荃疑心是哥老会或仇家干的,恼羞成怒,急出一身病来。曾国藩劝说道:“失火之事,只可说成是打杂人不慎造成,不可张扬是会党或仇家所为。若大惊小怪,胡思乱猜,生出多少枝叶,仇家传播得以为快。惟处处泰然,行所无事。”在曾国藩劝说下,曾国荃才稳定心神,未大肆宣扬,此事也就过去了。
后来曾国藩的办事风格,已不是一个“滑”字所能概括的。他以“浑”“圆”“谦”“退”等字诀处世,由滑而圆,逐渐不留痕迹,手段又较之前高妙多了。在曾国藩的“滑字诀”中,“滑”字除了上面的几种引申义之外,更含有“融通”“变通”“机变”之意。在没有找到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之前,可以暂时采取相对来说比较恰当的方式处理事情,使之向着有利的方向转化,也就是我们时常所说的“权宜之计”。曾国藩在为官之初,正直敢言,一方面表现了他的政治抱负和远见;另一方面也显示了他不谙世故、直道而行的书生本色。他的几篇谏疏为他在朝野内外赢得了敢于直谏、忠诚为国的政治名声。曾国藩在京师为官时以敢言著称,经历许多世变后,人变得聪明起来,即对不关己的事有时装糊涂。同治时期的大太监安德海因慈禧宠信变得肆无忌惮,贪婪成性,朝野之人早有欲杀之以谢国人之心。适逢安德海出京,经直隶时,曾国藩作为直隶总督完全可以按“本朝家法”将安太监捉拿。但他知道事情轻重,不敢造次。同时,他为避免与太监相交结之嫌,对这位权势炙手可热的人避而不见。这充分说明曾国藩处事之圆通。后来安德海入山东境,终被处死。晚清人说,这一“令名本可得之曾公”,即是说曾国藩可以因此事成名。但曾国藩处事一向谨慎,尤其是在晚年,唯恐跌蹶,因而慎之又慎。
一方面,看准时机,冒着生命危险犯颜直谏;另一方面,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明知不对,也是少说为佳。这其中除了年纪经历不同使人变得谨慎的因素外,恐怕与曾国藩的方圆之道不无关系。曾国藩的处世之道,实际上是一种灵活辩证的处世态度和方法。因此,虽然他处世中勤于功名,以儒家思想为核心,恪守仁义的宗旨未改,而在做事为人上却是一生三变。综观曾国藩一生的思想倾向,是以儒家为,以百家为用。
在给其弟曾国荃的函中,曾国藩提到自己的“机权”之术,并对此感到后悔,决心更改。他在函中说道:“弟书自谓是笃实一路人,吾自信亦笃实人,只谓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憾,何益之有?近日忧居猛省,—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在这封信函中,曾国藩讲到了权宜机变,承认这是自己在仕途中不得不采取的一种策略。事实上,在许多领域,如军事领域中,这种融通、变通和机变湿得尤为重要。
谋略的运用讲究变通,最忌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在军事领域中更是应该如此。所以自古以来的著名军事家都非常强调“随时变通,不可执一”,主张灵活运用军事理论。例如孙子就说过,作战没有固定的方式,就像水没有固定的形态一样,只有根据敌情变化而随机应变,才能用兵如神。
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赵国任用只知道死记军事教条的赵括代替老将廉颇,结果40 万赵军被秦军击败活埋,赵国从此再也没有力量抵抗秦国的进攻了。
而在楚汉战争之际,汉王刘邦派大将韩信伐赵。韩信不依常法,将1 万军队安扎在河边,使其无路可退。当赵军大举进攻时,这些汉军无不奋勇死战,结果赵军不胜,准备退回城内,但城已被汉军占领,赵军惊慌失措,溃不成军,汉军借此乘胜追击,大获全胜。当诸将向韩信祝贺时,问韩信道:“兵法云:‘右背山陵,前左水泽。’现在您竟然将军队驻在河边,而且获胜,这是什么道理?”韩信回答道:“兵法上不是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吗?我的军队是由那些市井之徒组合而成,根据形势一定要将他们置之死地,使他们每个人都为了活命而奋勇作战。如果将他们驻扎在有退路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全部夺路而逃。那时又怎么能够驱使他们作战呢?”
赵括和韩信二人虽不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却都熟读兵法,但他们领军打仗却出现了迥然不同的结局,一个全军覆没,一个大获全胜,这就是能否灵活变通所致。赵括只知道照搬兵法而不知变通,结果丢了性命;而韩信却能将兵法活学活用,最终成为一代名将。
简而言之,“滑字诀”在某些社交场合我们若能巧妙运用,以一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方式,巧妙、机智地应对问题,就可以化解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以化险为夷,使人们摆脱困境。
西汉时期的文学家、汉武帝的宠臣、太中大夫东方朔,经常以其机智善辩应对汉武帝,使自己从危机中安然脱身。
有一次东方朔陪汉武帝游玩上林苑,汉武帝看到苑中有一棵树,就问东方朔:“此树叫什么名字?”“叫善哉!”东方朔随口答道。汉武帝很惊奇,暗中叫人将这棵树做了一个记号,并记下了东方朔说的树名。
几年后,汉武帝又让东方朔陪同自己去游上林苑。当到了上次那棵树前面时,汉武帝又问东方朔:“此树叫什么名字?”“叫瞿所!”东方朔又随口说道。汉武帝听了,脸色一沉,呵斥东方朔说:“你竟敢欺君?上次你说它叫善哉,这次却又说它叫瞿所。为什么同一棵树,却有两个名字?”
东方朔听了,不慌不忙地回答说:“陛下,这棵树就好比马和鸡等动物。马长大之后我们才叫它马,但是它小的时候我们却称之为驹;鸡也是一样,大的时候我们才叫它鸡,而小的时候我们叫它雏;牛只有在长大之后我们才叫它牛,而它小的时候我们叫它犊。同样,人在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们称之为婴儿,到老了之后又称之为老人。这棵树也有一个成长过程,我以前叫它善哉,现在叫它瞿所,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汉武帝明知东方朔是在诡辩,但是因为对他的灵活机智和善变多谋非常欣赏,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反而给了东方朔奖赏。东方朔又一次凭着自己的机变之术躲过了杀身之祸。
古人如此,在现代社会中对于我们来说,“滑”字更是显得十分必要:越是表面看起来毫无圭角,愚蠢至极,仿如庸才之人,实则他们的才华绝非普通人可比;好像都是胸无大志,其实是颇有雄才大略,不愿久居人下者。他们之所以不露声色,是因为他们知道对手强大、猎物不易取,而自己所处的境地并不利,且时机还不成熟,所以采用“滑字诀”扰乱对方的视听,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以求在斗争中一举制敌。
在如今的激烈生存环境中,人们总会为了生存下来而面对一些难以抵挡的对手。只有懂得隐藏自身实力,等待时机,才能在最后的搏击中,攻对手于不备,获得胜利,到达成功的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