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李唐世系,近人曾提出两项问题:其一为缪凤林汉胡混合之北统,兹列举李氏之血统如下:
除独孤、长孙都属鲜卑无疑外,窦氏之先,相传自后汉奔匈奴;故说者亦视如漠北之族。吾人对上古史能深入研究,此等问题,已觉不甚重要。
莱忙脱氏言:“德人自夸为优越人种,且是纯粹的诺曼种;实际上则彼辈已是最复杂的混血,此种现象,世界上各民族殆莫不皆然。” 刘盼遂曾著《李唐为蕃姓考》三篇,最后又自取消其说,然犹有人深信不疑者。
其二倡自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彼以赵州昭庆县原有宣皇帝(熙)、光皇帝(天赐)合茔,其地与赵郡李氏祖居之常山郡相接,因谓“李唐先世若非赵郡李氏之‘破落户’,即是赵郡李氏之‘假冒牌’”,(十一页)且宇文泰入关之后,曾令相从之汉人,改以关内诸州为其本望,李唐改赵郡郡望为陇西郡望,即在是时云云。(十二页)
同姓而因缘攀附,是陈氏所承认之事实,(十一页)如果李唐出自赵郡,则赵郡之李,方攀附不暇,庶姓更不敢小觊,何以皇族反不及赵郡之可贵,而太宗有“我与山东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之语。(《旧书》六五《高士廉传》)宇文泰入关,下距唐初仅八十年,如其改自赵郡,高祖尽应知之,即使彼不自言,他人亦当记忆,公私著述更少不免透露真相,如李密之例,(见《述论稿》一六页引文)今竟无之,此为李唐非原出赵郡之反证。况随宇文泰入关之北族,虽暂改河南郡望为京兆,但到唐时已大都恢复其河南郡望,唐室如真出自赵郡,又何爱于陇西而坚持不改?陈氏之说,殊未可信。
吾人试从当日整个局势观察,便知统一要求之十分急切;缘突厥在秦、晋边缘已固植其廿年(自开皇十九年起)来之实力,西边新兴之吐蕃,又方跃跃欲动(唐立国之第十七年,即领兵廿万,要求尚主),如果我国内部再混战下去,则五胡之乱,燕、云之割,或不难搬演于中原。凑巧着,始毕兄弟勇而寡谋,一般起义者之志愿,多不过要求换一个好首长,而李唐于篡隋之翌年(武德二),立能宣布明令,规定租庸调法,(《新唐书》一)一方面谋巩固自己财政之基础,另一方面则示群众以扫除隋炀之暴敛,其措施总比余子为较有条理,因而取得多数拥护,趁着人心思治,遂不数年而六合复定 。
唐自太原起义,武德元年降薛仁杲,二年执李轨,关西悉定,三年走刘武周,四年擒窦建德,降王世充。五年又破斩建德余党刘黑闼(小股如梁师都等可不计),仅六年而海宇大定,白居易诗:“太宗十八举义兵,白旄黄钺定两京,擒充戮窦四海清,二十有四功业成,二十有九即帝位,三十有五致太平。”(本自《贞观政要》十)以武德四年为四海清,则仅及五年。
犹有易储一事,隋以储位之争而勇、秀废锢,唐以储位之争而建成、元吉被杀,二十余年间故事重演,太宗诸子,复有承乾与泰之相倾。原夫专制君主,无不欲万叶永基,然因此一念,遂生矛盾。勇为太子,未尝建立武功,而广则有平陈之大勋,建成虽屡次临戎(武德三、四、五、六及八年),而勋业远非太宗之比,储位之危,实为父者有以启之。幸唐高祖即行禅位,犹胜隋文一筹。考周初,泰伯、仲雍,远征吴地,突厥习俗,亦长子远征(后来蒙古即习其俗),隋、唐狃于儒家储贰镇中之说,家庭变故,所以不断产生也。
平阳公主,高祖第三女也,隋末,与其夫柴绍在长安,高祖起事,绍间行赴太原,公主自归鄠县庄所,散家资,招引亡命,得数百人;遣家僮马三宝说降胡人何潘仁、民军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又取盩厔、武功、始平数县,申明法令,禁无侵掠,得兵七万人。后与秦王会于渭北,置幕府号曰娘子军。(《旧书》五八)我国女子能立武功者少,故特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