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的时候,十七八岁,热衷于写国内外时事、社会评论、杂文、文化随笔,从《南方周末》到《光明日报》《检察日报》,我发表了很多篇文章,天天关心宏大的主题和社会热点新闻。因此,我特别瞧不上爱情小说,觉得爱情小说是不入流的小情小调,没什么意思。
后来大学毕业,我去了一家心理杂志社工作,机缘巧合下,读了隔壁座位的同事写的爱情小说,意外得很,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啊,真香!
原来好的文学,边界如此广阔。于是,我也开始兼顾着写爱情小说了。一开始写得很稚嫩,难以抓住那些幽微的心思、莫名的细节。后来开窍了,意会明白。
爱情当中,有人性最难掩饰遮蔽的那一部分。
文学是人学。
那人学又是什么?我觉得是人在世界上,跟别人相处中所展露的种种幽微的人性。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爱情。
人,不管在什么阶段,都有爱的需求。小小年纪,向往甜蜜,渴望爱情会诞生。白发苍苍,垂老暮年,照样会渴求爱。爱看起来很简单,实际却很复杂。年少时候认为的爱情,与现实的爱情的面具不一。爱情的玄妙之处在于,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必遇到爱情、发生爱情,最后只能找人搭伙过日子。也有人少年初见,便倾慕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乃至癫狂、刻骨铭心。
有缄默的爱,也有活泼的爱。
有卑劣的爱,也有高尚的爱。
所以爱情这个主题永恒迷人。对作家来说,笔下的故事个个都有现实的投射,它们寄托着我们对于理想的爱情的看法和渴求。
在这一点上,张爱玲作为作家是很坦诚、直白的,她曾说过:“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表现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小说永远受人欢迎——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导演刘镇伟也说过类似的话劝周星驰,大意是:“只有演爱情故事,才有可能成为大师。老是演无厘头的电影,只能是个搞笑明星。”于是,周星驰接拍了他的《大话西游》。
这就是因为爱是不朽的。
爱情,就是无论你怎么做都是错;无论你怎么努力,它都会跟着时间变、跟着人变。幸福了,会无聊;激情了,会平淡;失去了,会惦记;得到了,会厌倦。人的心就是这么怪。所以,爱情这件事永远迷人、永远颠倒众生。
爱情,也是我们一生中最做作、最真诚的事情之一。
因为做作,我们死去活来,作得剥离皮肤、血肉、骨骼,只剩一颗心,我们现出原形,我们看到了自己赤裸裸的灵魂,袒露一切,又抵达真诚。
小说是虚构的,但细节都是真的,总有人做过那些缠绵悱恻的事,有过悲欢离合、顿悟与觉醒,所以才值得被写出来。
有一天晚上,我写了一则短篇小说。原本是一段轻快的爱情,但因为写作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我的心情随之改变,带着一点恼怒写完了故事,故事中的人物结局就被我写得特惨,情节也随之发生变化。这正是写短篇小说的乐趣之一,心随意动。作家本人也无法违背这种情绪的改变。
爱情是一种困惑,是一座庞大的迷宫,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人间孤独。
与其说要大言不惭地教会读者怎么爱,不如说,我要把我洞悉的那些爱情花样、内在谬误的那层朦朦胧胧的面纱揭起,让你看清楚。我旁敲侧击,我用霹雳手段,也用温柔慈悲。
所以,希望这些关于爱的故事,使你有所体察、有所醒悟、有所收获。
放下那些你所固有的偏执,你的心才会柔软、才会知晓你本来的需求,而不是被扭曲了的不切实际的需求。
愿我的喜怒哀乐,成为你的药引子。
愿每一个故事,令你感受到静谧和温暖。
愿你历经百转千回,依然能返璞归真。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