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婚姻都一样,踏进同一道门便注定了种种矛盾的开始。有了间隙的婚姻就像洁白的婚床被人洒遍了蚂蚁,咬不死人,却让你寝食难安。
许慕芸在进入婚姻之前,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地对外人说:“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只有霍德不会!我信他,甚过自己!”那时的她之所以如此笃定,完全是因为两人恋爱时,她太懂对方。那时的霍德家庭条件所限,能吃饱饭就已然不错,父母早逝,靠叔叔拉扯大,刚开始工作时,底下还有一个弟弟需要扶持,所以他曾对不嫌弃自己的许慕芸发毒誓说:“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七仙女,我也不稀罕。她们再美丽,也比不上你善良,她们再善良,也比不上你美丽。”话说得有些绕口,可霍德的眼泪却是真格的,许慕芸就是在他的滴滴泪水里一点点融化的,所以就算结婚时,房子的首付是俩人共同出的,就算霍家一件彩礼也没有,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嫁了,而许家二老对这门亲事也没过多参与,老人意愿总是好的,他们觉得小辈们自己感觉幸福,就够了。如此开明的一家人,待霍德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许慕芸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让霍德亏欠了。
可眼下的形势是,亏欠的不是霍德,是自己。他跟那个女人在商场的亲密行为已经让许慕芸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一个男人的感情不在妻子身上了,婚姻便注定要出问题。
但经历了几翻争吵之后,许慕芸也没再查出霍德不有什么不对劲儿,对方按时上下班,连电话都接得少了,生活仿佛平静下来,可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她的内心已然像煮沸了的开水,咕咕咚咚地向外冒着火气儿,只恨不能立即揪出那个第三者,再打她一耳光,直至打到天涯海角去,不回来不出现才好。
想起那个女人年轻的面容,许慕芸心里就直发毛。镜中的自己不年轻了,眉眼中透疲惫,懒散,连眼角的鱼尾纹也在一天天加深,那双能做出各色小吃的手,摸起来不再光滑, 男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沧桑,女人历经岁月留下的是苍老。沧桑是经历,是魅力,是诱惑,而苍老是无奈,是伤痛,是结局。 只是,这样的无奈结局,是许慕芸不想要的,她太想扳回一局。
化妆台前的粉底,奶液早就空了瓶,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把婚姻当作了蜗牛背上的壳,以为躲进来便会得到永世安宁,却不料,这壳不经意就碎了,碎在了另一个女人的青春里,碎在了丈夫的背叛里,碎在了自己的憔悴里。
爱情就像是一杯美味香浓的咖啡,婚姻则是剩余咖啡渣的咖啡杯,而婚外情则是美味的咖啡泡在精美的咖啡杯里,香气四溢。 ‘婚外情’这个词涌上心头,许慕芸感觉到了一种尖锐地疼。她不顾地切爬起来,三两下拿上钱包,以刘翔的速度冲进商场里,钱包瘪了,带回来的兜子却是满满当当,倒开来,花花绿绿的瓶子滚了一地,她也不管什么水什么液,抹了一把又一把,最后拿起眉笔描了两笔眉毛,然后涂了厚厚红红的唇,镜子里的女人有些像妖怪了,美艳艳的,香灿灿地,她看着镜里的自己,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又落了下来,拭去,重新画了眉,这才坚定地出门。
像所有遭遇背叛的女人一样,许慕芸决定找阮景景谈谈。她甚至想用一颗宽容的心告诉对方——趁年轻,找个好人嫁了吧。她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女人跟女人之间便没有解不开的结。
可是,她错了。刚踏进霍德的公司,她突然记起来,自己连阮景景的单位都没打听清楚,就这么稀里糊涂来了。在霍德公司门前徘徊了许久,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门卫不认识她,再三打探,知道她是霍部长的太太,半信半疑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半天,让她极不自信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才得已允许踏进去。
霍德的公司在18层,电梯走到12层的时候,进来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是恋人,两个瞅一眼许慕芸之后,便毫不顾忌地谈论起晚上的集团聚会来:“你做我的舞伴最合适了,保证惊艳全场!”
女人痴痴地笑:“给你找个又老又笨的女人当舞伴吧,我才不要呢。”
两人的谈笑本是无心,可在许慕芸听来,却句句刺耳。在二十八岁那年嫁给霍德之后,如今的自己已然奔四张,不年轻了,且因为生完孩子之后再没工作过,对外界一无所知。这样的自己,如果做了霍德的舞伴,别说他内心是何种不适应,就连自己也感觉到了有一种无力的煎熬!
这叫什么?距离。 人与人之有距离顶多不来往,可若是夫妻之间有了距离,是不是前进的一方总有一天会背叛后退的另一方?
电梯上升到17层的时候,许慕芸只觉得双腿发软,禁不住,按了一下电梯,停下,走出来,又转进另一部,下去,心很空,脚步却很坚定。
回到家,里里外外洗了澡,看着镜子里素颜的自己,许慕芸再次泪流满面。这一次,她哭的不是霍德的变心,实在是自己的不争气,不过是霍德的一句话,他说‘反正不差你那几个钱,就在家当个全职太太吧。’当时听着全是宠爱的滋味,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女人婚后能如此幸福地被丈夫养在家里的?那时所有人都羡慕自己好福气,时来运转,当初嫁的是个穷小子,如今却收回了一个金龟婿。可如今再想这些,都有什么用呢?披着金光的东西,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男人更是看不住。
晚上,霍德是喝多了回来的,身上的酒味未散尽,但也没开口解释。许慕芸本能地像往常一样为他泡了茶,可端到半路才记起,这个男人背叛了自己,自己何必无事献殷勤?索性,将茶放回原处,任它慢慢地凉下去。
霍德没喝多,甚至还十分清醒地问:“白天你去过公司?有事么?”
许慕芸本不想回答,可想了想,若此时无语,就表明自己是做了什么错事似地,索性直了直身子,清清嗓子说:“是,那又怎样?”
“你什么意思?家里闹了还要跑到单位闹?”
“真要闹,早闹了,还会有你今天晚上的悠闲?!”许慕芸狠狠地还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