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慕芸没有起来做早饭。
还吃什么呢?她甚至连女儿都没有心思去管,任由她哭闹着被霍德抱着去了幼儿园。霍德倒也没多说什么,甚至还颇为体谅地提醒她:“不舒服就去医院吧。”
许慕芸在床上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不置可否。身体的冷,或许还有救,若心冷了,还能暖得过来么?
躺在床上,目光透过敞开的房门,空洞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客厅里沙发是真皮的,桔色的皮子很难买,可当初只因自己说喜欢,所以在霍德升了职位涨了薪水之后,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这套真皮进口沙发,当时花了两万,她心疼得想掉泪,可霍德却说:“老婆,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只要你笑你喜欢,我就高兴就满足。”
千金难买美人一笑。这样的话从情人嘴里出来,儒雅得有些虚假,可若是从自己的丈夫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幸福到无与伦比了。自己的男人在婚后将自己还捧在掌心里,这种感觉不叫幸福叫什么?
就像电视机上的那对小玉人儿,那是许慕芸在结婚五周年时送给霍德的礼物,本是放在男士包上的一种装饰,可因为女儿喜欢,被强行拿下来放在了电视机上。当时的许慕芸一脸憧憬地说:“老公,我们一家三口就像这玉石,永远是透明的,永远是相依相偎的。”
言犹在耳,人也还在身旁,可一切怎么就变了呢?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呢?许慕芸百思不得其解。
婚姻如同一座危楼,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垮,当意识到可能会垮时,它已经垮了。
客厅墙上的婚纱照里,两个甜蜜相依的人影提醒着她,婚姻大厦将倾,因为第三者的入侵,已经让一切倒塌开来,是挽救还是放弃?是任人摆布还是推倒重新再来?这一切想得她头痛,思来想去,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自己跟霍德的婚姻,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背叛?因何而出轨?自己跟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儿究竟差别在了哪里?难道仅仅是一个年轻貌美就可以解释的吗?
想到‘年轻貌美’这个词,许慕芸突然从床上蹦下来,洗脸,护肤,每一步那么迅速,那么认真,这跟以往的她完全不同,过去她必是先打扫房间,收拾家务,一切弄好之后,又开始洗菜淘米,完全一副阿巴桑的模样。是的,阿巴桑,不知不觉间沦为不值钱的菲佣,这就是问题的症结。
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换回的是这样一个结局,许慕芸眼里的泪蓬勃而出,似汩汩山泉,壮烈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苗若婷的电话打来,已然中午,她的泪还没有止住。
苗若婷嫁进霍家时,霍家已经没有长辈,是长嫂为母的许慕芸帮她跟霍利张罗了婚礼,且送给他们一份大礼,这份恩情不是一般兄嫂所能比拟的。此时恩重如山的兄嫂出了问题,苗若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在电话里听到许慕芸悲伤的哽咽声,苗若婷连忙放下工作,奔了来,十二万分心疼地劝:“大嫂,是不是大哥又欺负你了?他再这样,我就跟他理论去!管他什么长不长兄,有错在先就是他不对!”
苗若婷快言快语地数落着霍德的不是,可许慕芸却越听越无助:“我哭,不是因为他出轨,是因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门外的那个女人就是比我好?难道他就这么不待见我?”
这一问,问得苗若婷倒没了主意。 放弃一段既成的婚姻,哪怕是一段错误的婚姻,对女人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女人确认,下一个会比这一个要好。可当今的男人,有哪个敢说就是忠诚的?有哪个敢说一辈子不犯点风流糊涂帐的?
看苗若婷失语,许慕芸忍不住道歉:“对不起,若婷,我不应该这样问你……可我实在是想不通,猜不透,哪里出了错?我勤勤恳恳地操持这个家,以为平淡就是幸福,可没想到……”
平淡就是幸福。这句话给了苗若婷提示。
“大嫂,你想过没有?男人跟女人是不相同的,尤其是心理,特别是温饱解决的男女。我们女人可以抚着温暖的胃对自己说——平淡是福,是知足;可男人就不一样,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力气有了,眼睛亮了,盯着的便是门外的那些风景!温饱思淫欲,这话说的就是男人们啊!”苗若婷若有所思地说。
这一番话让刚刚平静下来的许慕芸再次失声痛哭起来,抑扬顿措的声调充溢了整个屋子,令苗若婷听得都心生怜悯。
“呜呜……你说这些男人们,他们天天心里在想什么嘛?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妻贤子孝,这是人间多大的福气啊,不好好珍惜,竟然特意搞破坏!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有没有一点良知?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许慕芸边说边哭,引得苗若婷不由得也想落泪。虽然结婚不过两年,但她已经隐隐感觉到霍利也开始有了变化,说不清哪里在变,但总让自己心里不踏实。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归劝许慕芸:“大嫂,哭也没用。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男人。在他们的心里,或许是有良心的,只是面对美色,容易失去良知,所谓的责任感就是不离婚,给你名份,但门外的野花照采不误!”
“名份?给我们一个名份就算是有责任心?”许慕芸自然不同意这种说法。
苗若婷顿了顿,继续说:“ 看一个男人有没责任心,就看他能不能给女人一个归宿,直到女人人生谢幕时,这个男人还是唯一的观众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他们需要门外的女人来给自己激情。而激情,恰是我们婚姻里欠缺的东西。”
一语中矢。苗若婷的话引得许慕芸深思,她蹙紧了眉毛,眉尖刻成一个川字,半天才喏喏地说:“激情这个东西,难道真的那么重要么?婚姻里的两个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就算没有激情,不是还有亲情吗?就算跟老婆不够亲,那对自己的儿女也不够亲吗?上有老人,下有妻女,这样的亲情累加,难道比不过一个门外的女人带来的激情享受?”
话说得十分伤感,以至于,话音刚落地,泪也跟着滚落下来,滴滴砸在地板上,叭嗒叭嗒作响。
“ 男人滥情,伤的是女人,女人痴情,伤的还是女人自己。 他们男人认为,只要家在,女人就应该安份守已,而做为女人,我们要的不是一座空房子,是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住在这个屋子里,给我们一份踏踏实实的日子……”苗若婷叹着气,明着是在劝许慕芸,不知为何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她又想起了霍利。做为新婚刚两年的小夫妻,按理说应该是很亲密地,可不知为何,自从上次拒绝霍利的求欢之后,她觉得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时候几天都不动自己一下,甚至自己有时发出暗示,他还会躲闪。
女人拒绝男人是从身体开始的,男人讨厌女人也是从身体开始的 。
苗若婷感觉到了恐惧,她觉得一种危险正从许慕芸的家里穿越了几条马路,浩浩荡荡地往自己的家里赶去,势不可挡地向自己发起了冲击。
“嫂子,我感觉霍利也有了外遇!”
苗若婷终于没憋住,说给了许慕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