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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生村,距余家十八里。有贪富室之贿,鬻其养媳为妾者。其媳虽未成婚,然与夫聚已数年,义不再适。度事不可止,乃密约同逃。翁姑觉而追之。二人夜抵余村土神祠,无可栖止,相抱泣。忽祠内语曰:“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俄庙祝踉跄醉归,横卧门外 。翁姑追至,问踪迹。庙祝呓语应曰:“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约若干,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急遁所指路往。二人因得免,乞食至媳之父母家。父母欲讼官,乃得不鬻。尔时祠中无一人。庙祝曰:“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记作是语。”盖皆土神之灵也。

【译文】

杜生村,距离我家十八里。村子里有个贪图富家钱财的人,打算把他家的童养媳卖给富人做妾。那个童养媳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同未婚夫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几年,有了情义,决不想再嫁别人。估计事情不可能挽回,两个孩子于是暗暗约定一起逃走。公婆发觉,随后追赶。两人夜里跑到我这个村的土神祠,无处安身,相互抱着哭泣。忽然祠内有声音道:“追的人快到了,你们可以躲在神桌下面。”不一会儿管香火的庙祝喝酒喝得醉醺醺踉踉跄跄地回来了,横躺在门外。公婆追到,向庙祝打听两个人的踪迹,庙祝含含糊糊像说梦话一样答道:“是两个小男女吗?年纪大约多少多少,衣服鞋子又是什么什么样,向某条路上去了。”公婆急忙沿着庙祝指的路追去。两人因此没有被发现,一路要饭到了童养媳的父母家。童养媳父母要告官,童养媳才不至于被卖掉。当时土神祠里没有一人,庙祝说:“我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记得说过什么话。”大概都是土地神显灵。

【评点】

所谓童养媳,就是小女孩很小的时候就来到婆家,等女孩儿成年之后,才成为这家正式的儿媳妇。养童养媳的家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家境往往比较贫困,家里有儿子,但是估计等儿子长大了家里也没有经济能力娶儿媳妇,于是在儿子小的时候就为他准备一个未婚妻;还有一种情况是,一夫只能有一妻,于是家境还比较富有的家庭,为了确保传宗接代,预先买一个小女孩在家,这个小女孩成年以后成为“妾”,而儿子还可以再正式娶妻。童养媳的来源,有的是被遗弃的女童,有的是领养的,还有的是买来的。童养媳在这个家庭往往是一个劳动力,像一个奴仆,没有家庭地位。童养媳的命运往往比较凄惨,常常遭受婆家人打骂凌辱,甚至被再次卖掉。人们同情这一类女孩子,可是这终属家务事,旁人不好插嘴。这一对少年男女不愿意分开,逃到土地庙里,得到帮助,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一定要说成是土地神显灵,大约也是纪昀为了强调不能虐待童养媳的意思。 DuXCgQlwjqxcJgIeJhQdoxwm6XQycnX3mbQMAAihq0oUvDcHwo21zYBHV/tw1F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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