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NG KONG
YOU DUO YUAN
蒋蜜站在任照凡身后,并没有感到深切的恐惧,或许是因为她曾目的过任照凡打人,上回见到的大汉们个个身材都比金陆昊健壮,却还是被任照凡轻而易举放倒,结论按压住了她本应感到的慌张。
金陆昊的眼角弯了弯,勾出超出实际年龄的纹路,“任照凡,你想清楚,这里没有供你协商的余地。”他瞥了眼身旁那两位男子。
那两名男子收到眼神指令后,径直朝蒋蜜的方向走去。
此时容不得任照凡再提出问题,纵使他有能力一口气打败眼前的三个人,但要在金陆昊搬出其他救兵前离开这个城市,并不容易。
这些年来,他并不喜欢离开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能够做到不走,便尽量留。倒不是他畏惧四面八方的敌意,而是有种眷恋与安全感的束缚,令之不想挪动。
静止是曼妙的,他不需要观赏世界的异彩。
而今日在此处,世界呈现出如此诡异的光芒予他,在勾起他痛苦回忆的同时,还要如同刽子手般举起刀子执行刑罚,他几近要被回忆折磨到麻木了,只是麻木的尽头,还有无辜的蒋蜜立在一旁等待他的清醒。
他是个理智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样的冲击下,他也分得清当务之急。
金陆昊终究没有办法成为一名可尊敬的对手,在蒋蜜被他的朋友围到一旁后,他脱下外套,从兜里掏出一把灼目的利刃,尖锐地指向任照凡,他的面目转为凶恶凛人。
蒋蜜忽觉浑身血液沸腾,宛如她才是金陆昊的对手,“两个人赤手空拳才公平,拿武器算什么!无耻!”
小女子微弱的愤愤不平连一缕风也无法驱赶,更何况是对向被屈辱冲昏头脑的金陆昊?
面目狰狞的金陆昊瞪着任照凡,“无耻?对比你曾经对我做的事,我已经够仁慈了。”
何必与一个发疯的人讲道理?任照凡的脸上没有浮现一丝一毫的不悦,反倒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
正是这抹笑,让蒋蜜缓缓镇定了下来,她有种预感,任照凡会胜利的,这是一种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信心,她从未如此安心地信任过一个人,尤其是在这种结果关系着自己的事件上。
金陆昊举着尖刃冲到任照凡跟前,凶狠地意欲对准任照凡猛然一扎,却在落到时被对方轻而易举躲过,在他决定二次进攻时,已经无法找到方才的优势,他终究是个习惯穿西装打领带,吆喝别人为他卖命的男人,这场战斗最错误之处在于,他以为任照凡也是如此。
他的身形比任照凡更为健壮,在外人看来,即便是不用武器要将对方制服也并非难事,但他深谙对手的智慧,生怕他以高智商碾压自己,于是实现制定无耻的规则,以求结果百分之百落入预期。
可打架这件事,一旦优势失去,再碰上精明或者说是狡猾的对手,那可真切是事关转折。金陆昊没有想到任照凡能够顺势制住他的双手,并在一瞬间将他的武器抖落于地,使两人恢复原始的公平的对战状态。
任照凡在使对方失去武器后,完全有能力将金陆昊压在地面,控制局面,可他没有,他随即松开了金陆昊,并踢开那把此时显得滑稽的东西,冲金陆昊挑了挑眉,神色间尽是挑衅,“现在开始。”
金陆昊完全失去了理智,如同一头牛看见红布般朝任照凡奔去,可无论是愤怒、冲劲还是刁蛮在此刻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任照凡简直是专业摔跤选手,在隐形的四面环绕中将金陆昊扳倒在地,没有任何前奏与悬念,不予对方一丁点尊严,不予观众一丁点猜测的时间。
夜分明是更深了,晚风分明是更加寒凉了。蒋蜜的心跳加速,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崇拜,赤裸裸地向一位几个钟头前还不理不睬的男人投入这样的感情,是愚昧且毫无原则的,可她却毫不后悔。
金陆昊面朝大地,沙土入皮,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夜里拂来的哪里是风?分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焦灼他每一寸毛发,叫他痛苦得一眼望去,余生都是煎熬。凭什么?凭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无往不利?他不过犯了一个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始乱终弃罢了,凭什么一回回受尽那个人的侮辱?那个女孩的死,与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必要负责!
既然已经走到极端的黑暗,又何必在乎眼前是否为悬崖?反正都要踏出这一步。他无法想象自己当时脸上的神情,怕是狰狞得好比神话中最离奇的兽,他对那两位男人大声吼叫着,“过来,给我打死他!”冰冷的愤恨的,没有余地的。
那两位男人听到呼唤,便摩拳擦掌朝任照凡走去。
虽然曾经目睹任照凡一对多且取得不赖的胜利,但亲临战场时,蒋蜜心里的恐惧依旧不由自主升起,或许上回恰逢对手是弱鸡,这回来势汹汹的男人看上去战斗力十足,她能做些什么?报警,对,她要报警,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该怎么办?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在冷静中寻找光明,对付金陆昊这样的小人,她该怎么做?金陆昊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一幕中的?出差、合作、张总,对,他是张总的朋友,照他呈现的模样,大概是个身价不菲的富二代,拥有一定范围的成就,这样的男人最怕什么?
蒋蜜想通了,在任照凡与两名男子势均力敌的搏斗时,她高举手机,冲躺在地面的金陆昊大喊,“我刚才报警了,还叫上了我的记者朋友,金总等着上明日头条吧。”
这句话果然触碰到金陆昊的意识,这些年,他在父亲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再度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小型商业地盘,在这个城市中,名声意味着一切,一旦被黑料沾染,便会有此起彼伏的对手践踏与获利,他觉不允许他所拥有的,被这微小的仇恨所覆灭。
于是,他狼狈地从地面上爬起来,用仍被泥土粘附的手朝两位弟兄抬起,并吐掉一口混合着沙的唾沫,声音急促慌张,“够了,走,快走。”随后,他瞪了蒋蜜一眼,留下一句脏话。
三个人滑稽地集合并逃离现场,蒋蜜的电话尚未拨出。
任照凡没有要追赶的意思,他无意挑起麻烦事,也无意让原先的麻烦扩张。说实话,以他今天的状态与情绪,再如此僵持下去,未必能够获胜,更何况对方阵营还有一名未加入的金陆昊。蒋蜜的计谋帮助他拜托窘境,他内心无限感激。
蒋蜜余惊未消,虽笔直站立,心却驰骋万里,这件事解决的顺利程度超出她的预期,她本以为还需要与无耻的对方谈判几个回合,没想到金陆昊除了无耻之外,还懦弱胆小,早知如此,她早点使出这招,也不必让任照凡白白废去体力。
她上前搀扶任照凡。
任照凡的伤势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显著,不过是轻微的皮肉伤,他这人深谙躲避的技巧,哪怕明知结局可能惨败,也晓得如何拖延时间使自己受到最小值的伤害。
两人互相说了“谢谢”后,便响起连绵的笑声。谁需要感谢谁呢?方才的画面,两人几乎算是相濡以沫的鱼,只不过没有那么浪漫罢了。
距离酒店余下的路程不远,蒋蜜维持着搀扶任照凡的姿势,但任照凡并无受伤状,因此,两人更像是亲密搂抱的情侣。
刚才发生的事如同晚风拂过即离,哪怕是留给水面的也仅是微波而已。他们默契地不提及,更不详细探讨刚才发生的事,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几乎像是刚结束商业活动,各回房间休息的毫无故事的同事。
表面上镇定自若,毫无波澜,但蒋蜜的内心怎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尤其是在她对任照凡重新燃起好感之后。她眼中的他如同布满幽深林子的迷雾,但凡陷入其中,来路前方尽失,唯有继续朝前行走的信念,哪怕知道稍有不慎便会踩入陷阱,从此匿于人间。
外边寒风愈盛,屋内却沉重闷热。她满脑子充斥的都是任照凡与金陆昊的对话,可要光从那些言语包含的信息中刺探两人的过往,并不容易,金陆昊无赖自私,说的话或许半真半假,但任照凡的情绪大变是真切的,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不稳重,今天发生的事,突破她对他的定义。
人都有血有肉,没有谁必须依靠别人的定义存活。
房间忽然显得空旷,独处人儿忽然显得寂寥,这房里有扇窗户,玻璃被擦拭得干净整洁,可防盗网紧锁外的世界,像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不连贯的夜景还不如房内温暖到发热的一隅。
她想去外面走走透气,可又担心金陆昊的事还没完,她人生地不熟,万一主动走入敌人的怀抱,给任照凡增添麻烦,到时候咬掉舌头也难以表示后悔。她想起入住时听前台提过酒店的天台可以鸟瞰半个城市,决定上去赏赏。
蒋蜜只拿了几样随身物品,便离开房间,到电梯口处等待电梯。这家酒店最近的生意不错,单这层楼行走的住客便不少,据说有场展览会在附近召开,所以来自各国的参会者挤满这栋楼。
电梯到站,她差点挤不进去,好在身材瘦小,电梯内的住客也友善,硬是为她腾了一个位置。
蒋蜜有些庆幸,好在没有人要到天台,鸟瞰风景这件事浪漫迷人,但此时的她只希望由自己单独进行这浪漫迷人的事,若身边尽是些不熟悉的面孔与声音,喧哗混乱,她还不如站在窗子前呆愣愣地望着被分隔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