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津听袁二说了这么多,鬼迷心窍的竟然也想找个一过门就能归西的姑娘做妻子,王家在知道袁二准备向闻家提亲后,就常常催他该抓紧找个媳妇了,最过分的是他们还把看看人家袁二,这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这种话给挂在嘴边。
不过王津心中也清楚,像闻灯这种年寿难永的女子王家是不会同意进门的,除非能够与他相匹配,但是星云十三州可只有一个闻灯。
等袁二真把闻灯给娶回家后,王家催他成亲定然要比从前催得更加厉害,王津有点心疼自己,但也觉得袁二的这个法子或许不是很妥当,这种几乎关乎了自己整个后半辈子的大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得再谨慎一点。
王津又问:“要是那位闻家小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体弱多病,是个河东狮,你娶进门后那不完蛋了,”
袁二摇头,自信道:“不可能,我问过很多给她看诊过的大夫,他们都说她活不了几年。”
“那万一呢?”
“万一……”袁二轻蔑一笑,晃着手中的酒杯,“闻家说她不能修炼,总不可能也是假的,一个普通人罢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不是很正常吗?不必担心。”
王津动了动唇,总觉得袁二这个法子听起来很不错,但是要想万无一失地顺利进行,恐怕不是很容易,以他的脑子,还是别学了,到时候被王家和姑娘的娘家知道了,还不把他的皮给剥了。
“放心,毕竟是闻家的人,该给的体面我都会给的,只要那位闻家小姐不惹事,老老实实做着袁家的二夫人,我会等她自己死的。”
袁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他似乎已经见到自己将来坐拥天下第一美人的吕姬的场景了。
船舱外面,歌女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如同众鸟清啼,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李浮白从闻府回来,他那陶瓷小人是买了一对的,送了闻灯一个,自己还剩下一个,一想到自己现在和闻姑娘有一样的东西,他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花生大小的陶瓷小人坐在他的手心上,在日光下蒙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闻姑娘现在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在这样看着这个小玩意儿,想到这种可能,李浮白脸上的笑意又多了起来。
徐琏过来找他见他这个样子,是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他还以为李浮白今早已经恢复正常了,原来他这毛病还是间歇发作的,他在李浮白的对面坐下来,问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从闻家回来候就一直不对劲”,他说着还伸出手探向李浮白的额头,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李浮白侧身躲开徐琏的那只手,看着徐琏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真没事。”
他只不过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然后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的喜怒都被这个姑娘牵扯住了。
徐琏将信将疑,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随后就看到李浮白掌心的陶瓷小人,笑着道:“诶,这小人不错,晓萝应当会喜欢,给我看看。”
“这个不行。”李浮白连忙将小人握进手里,装进了荷包里,连看都不给徐琏看了。
徐琏啧声道:“你这太小气了吧,这玩意儿外面大街上有的是,你让我看一眼怎么了?”
外面大街上是有卖陶瓷小人的,但那些都没有他这个好,李浮白不管徐琏打趣的话,道:“要买你自己买去,反正这个就是不行。”
他攥着荷包,手心将荷包里的陶瓷小人捂得温热。
徐琏盯着的李浮白的脸,觉得他现在这个状态他好像在另外一个好友的身上也曾见到过,而不久后,那个好友就让家里的长辈帮他去到一个姑娘家里提亲了。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李浮白所有的异常都是那天晚上去闻府偷盘龙草后出现的,那李浮白是想向哪个姑娘提亲……
他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被闻家的那位大小姐给迷得丢了魂儿了?”
李浮白抿着唇没有说话。
徐琏看他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昨天在白日还对李浮白说了句戏言,现在这戏言倒成了真,徐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希望只是自己猜错了,但是李浮白越不说话,他这希望就越渺茫了,他继续问道:“还真是因为那位闻小姐?她给你下药了?”
李浮白总算是吱声了,抬头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来:“乱说。”
徐琏更好奇了,问他:“闻家的小姐果真当得上是星云十三州的第一美人?”
不等李浮白开口,徐琏就自顾自地把话给接了下去:“算了,你不用说我也不知道,如果那位闻小姐长得不好看,你也不能现在这个样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浮白想要反驳,但想了想,自己确实是对闻姑娘一见倾心的。
自己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好色之徒?只是爱慕闻姑娘的皮囊?
事情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然而李浮白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肤浅的人。
那他喜欢闻姑娘什么呢?
徐琏见李浮白发呆,在他眼前打了响指,把他的魂儿给叫回来,长长叹气,对李浮白说:“只是李兄你应该明白,你要是看上别的姑娘,我还能帮你使使劲,但是闻小姐的话,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与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你们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闻家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娶她的,就说闻家马上要跟袁家结亲这件事,你也没有机会了。”
李浮白低着头,不说话,很多人都跟他说过,闻灯要嫁给袁二公子了,李浮白也知道自己与闻姑娘今生或许并没有那个缘分,但是他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长风拂过檐下的茅草,袅袅笛声伴着夕阳缓缓落下。
闻灯在绣架前已经坐了一下午,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眼那个青年送来的小人。
在一边伺候的茶茶不明白,那陶瓷小人有什么好看的,到底是谁送给小姐的?
外面的天色暗下,茶茶在屋子里掌了灯,正想开口劝闻灯停下来休息吧,闻朝易从外面的院子里走进来。
他径直来到闻灯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接过茶茶倒的茶,喝了一口,问闻灯:“与袁家的亲事你考虑好了吗?”
闻灯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烛火掩映下,她的面容比白日更动人些,她问闻朝易:“我从没有见过袁家的那位二公子,他为何会说爱慕于我?”
“他说他在前两年曾见过你一面,只不过你不知道。”闻朝易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很有自信,男子见了她想要求娶她,再正常不过。
闻灯垂下眸,手指在凤凰火红的尾羽上轻轻抚过,没有开口。
闻朝易见她这样不说话,心中烦躁,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搞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问她:“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灯收回手,说:“我想要亲眼见见袁家的那位二公子,”
“这个好办,”闻朝易说,“我明日就通知袁家,让袁二来一趟,你们两个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
“不,”闻灯拒绝道,“我不想让袁家知道。”
闻朝易皱起眉头:“那你是想怎么见?”
“我想到沣州去。”她想亲眼看看那位袁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朝易一口拒绝:“你不能出门。”
三年前闻灯到严华寺上香,结果在路上遭到意外,她受到惊吓昏迷过去,连续高烧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这些年来,他对闻灯是不够关心,可他就闻灯这么一个女儿,他身为闻家家主,身上责任重大,不能只顾着闻灯一个人,而让其他人护送闻灯外出,他又不放心,种种原因之下,他只能将闻灯拘在家中。
“我可以把袁二叫到家中,到时你想怎么见他,你自己决定。”
闻灯没有说话,像是在无声拒绝闻朝易。
闻朝易心中恼怒,本想再劝劝她,可是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干脆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起身离开。
闻朝易走后,闻灯也从屋子里出去,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袁二突然向闻家求娶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她不是不能嫁,但总要知道袁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靠着身后的靠背,像是睡着了一样。
夜风轻轻吹来,月光下,随风飘动的衣裙的影子映在地上,好似一朵盛开的花。
李浮白坐在墙头上,他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过来看她一眼的,想着只看一眼就马上离开,然现在看闻姑娘一个人睡在风里,身边的侍女不知道哪里去了,李浮白难免忧心起来她一直在外面这样睡着会不会生病。
他想将自己的外袍脱给她,又怕她会嫌弃自己,而且他的衣服盖在闻姑娘的身上,若是他人看到了,对闻姑娘的名声恐怕也不好。
她可能就要成亲了,若是因为自己让她的夫君对她有了嫌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要是他能化作一座为她遮风挡雨小屋就好了。
李浮白忽的想起自己灵物袋里好像是有一颗定风珠的,他连忙将定风珠找出来,从墙头一跃而下,轻手轻脚地来到闻灯的身边,将定风珠放在闻灯的手中,闻灯周身的风倏地停下,裙摆的静静垂落,李浮白终于满意。
他本该转身就走的,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又忍不住再多看一眼这个他喜欢的姑娘,她生得这样好看,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
李浮白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可对上这个姑娘的时候总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
现在这个姑娘睡着了,他才能正常地同她说说话,加上现在他两日见了她三回了,可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李浮白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轻轻说:“那个闻姑娘,我叫李浮白,我——”
他话没有说完,熟睡中的闻灯突然睁开眼,她仿佛带着星星的眼睛与李浮白对了个正着,李浮白瞬间手脚僵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过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向闻灯打着招呼说:“闻、闻姑娘,好巧啊。”
闻灯:“……”
如果这不是在闻府,闻灯应当也会回李浮白一声好巧。
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在他的心上撩拨,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李浮白心中一荡,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有些不敢看她。
闻灯低头看向李浮白塞进她手里的珠子,光线昏暗,李浮白看不清此时她脸上的神情,等了一会儿,闻灯抬眼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闻家就这么好进的吗?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这个青年都能来去自如。
“就……顺路,想过来看一眼,”李浮白这话说完他自己都不信,但是闻灯却没有再问,李浮白想着自己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着急走了,正好四下无人,他向闻灯问:“闻姑娘,你要成亲了是吗?”
闻灯手扶着秋千的绳子,问他:“听谁说的?”
“城里的好多人都说你要嫁去袁家了。”
闻灯嗯了一声:“可能吧。”
李浮白抿了抿唇,又问道:“那闻姑娘喜欢那个袁家的二公子吗?”
闻灯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浮白,目光中带着三分戏谑,挑眉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浮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要告诉这个姑娘自己喜欢她,可是他怕自己的喜欢对闻灯来说会是一种困扰。
他低下头,望着脚下的落花落叶,低声说道:“太晚了,我该走了,闻姑娘好好休息。”
闻灯将手伸到他面前张开,掌心赫然是他的定风珠,闻灯道:“你的东西别忘了。”
“这是我送给闻姑娘的,闻姑娘收下吧。”
闻灯直直看向李浮白,李浮白缓缓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视线交错,四目相对,院中一片寂静,一切声音都被夜色吞没了,李浮白转身要离开,闻灯忽而开口问:“你能带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