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坐在绣架前,手中拿着一枚银针,低头认真绣着山水,她不能修炼,闻家家主又不让她出门,就只能看些杂书,绣点小玩意儿打发时间。
茶茶端着厨房刚做好的燕窝走进来,见闻灯还在绣屏风,将手上的燕窝放下,劝道:“小姐别太累了,歇一会儿吧。”
“再等一会儿,就快绣完了。”
茶茶站在闻灯的身后,歪着头打量绣架上的屏风,上面绣了两只凤凰,火红的尾羽上还闪着亮光,栩栩如生,茶茶赞叹说:“小姐绣得真好。”
闻灯抿着说没说话,手上的动作没停,直到将其中一只凤凰的尾羽全部都绣完了,才停下来。
桌上的燕窝也凉了,茶茶不得不把燕窝拿去厨房再热一下,茶茶走后,闻灯起身想到院子中走一会儿,结果一抬头,便看到门口多了一道影子,看轮廓应该是个男人。
她冷声问道:“谁在那里?”
对方像是个第一次见人的大姑娘一样,畏畏缩缩地从门后面走了出来,正是昨天晚上来闻府盗盘龙草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浅黄色的长袍,微醺的日光落在他的眉间与肩头,表情有些局促,又有些羞涩。
闻灯见到是他,莫名松了一口气,这个青年倒是越来越大胆了,她让府中的护卫在墙外种下笼夜草,防止再有人夜闯闻家,没想到他白天也敢出现在这里。
闻家的护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闻灯不得不认真考虑给闻府再招募些人手。
李浮白见她似乎要出声叫人,连忙道:“闻姑娘,你别喊人,我没有恶意。”
闻灯知道自己现在叫人没用,也知道青年没有恶意,只是看到他这样,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李浮白有些心虚地小声说:“我昨日偷拿了府上的盘龙草,过来想问问闻姑娘,盘龙草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李浮白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垂下头,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闻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李浮白,仿佛是刚刚得知此事。
“原来是你偷走了盘龙草,原来——”她话没说完,就捂着胸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半佝偻着。
李浮白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闻姑娘,我……”
他想说我不知道,但是这话说出来违心,他在去闻府盗盘龙草之前就听说那些人是听说闻家大小姐有病才献上盘龙草,只是他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且徐琏的妹妹命悬一线,若是因为他盗了盘龙草让闻姑娘受苦,李浮白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原谅自己,他忙对闻灯说:“你现在,我这就去再摘一株盘龙草,”
闻灯一边咳一边说:“那盘龙草在万松山后山的秘境中,还有凶兽看守,岂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秘境外面倒是也有盘龙草,但是每三年才长那么一株,昨天晚上李浮白盗走的那株就是前不久成熟的那一株,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再拿到一株盘龙草,就必须击败凶兽进入到秘境当中,那凶兽凶猛异常,就连她的父亲闻家家主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而且秘境中同样危机四伏。
李浮白对闻灯安抚地笑笑:“没关系的,闻姑娘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转身要走。
闻灯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她直起身,房间中在刹那间变得无比安静,李浮白感到奇怪转过头来看她。
闻灯面容平静地回望着他,好像在这里撕心裂肺咳嗽的是另外一个人,半晌后,她笑了起来,对李浮白说:“我骗你的,盘龙草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你既然是用它来救人的,它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
李浮白眨眨眼睛,听完闻灯的话后松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丝毫被欺骗的恼怒,他庆幸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李浮白的反应让闻灯有些意外,她看着眼前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李浮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又不笑了,他试探着开口问:“闻姑娘,我能为你把个脉吗?”
刚才在李浮白面前演得这两声咳嗽也耗费了闻灯不少的气力,她莫名不想在这个青年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闻灯装作若无其事地背对着李浮白坐下来,侧头看他:“你也懂医术?”
李浮白摸摸后颈,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说:“略懂一点。”
闻灯淡淡道:“那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的病没什么。”
李浮白哦了一声,他听得出闻灯语气中的冷淡,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想让这位闻姑娘变得开心一点。
“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看到街上有卖这个,看着挺可爱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将布包在闻灯的面前打开,那里面是一个陶制的小人,小人只有拇指大小,白白胖胖,眉眼弯弯,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憨态可掬,确实可爱。
茶茶端着刚刚热好的燕窝回来的时候,李浮白已经离开了,只有他留下来的陶瓷小人笑眯眯地坐在桌子上,而闻灯趴在一边,正歪头打量着它们。
茶茶看到桌子上突然多出来的陶瓷小人,奇怪问道:“小姐这怎么还有这个?哪儿来的?”
“有人送的。”闻灯说话语气间带着一丝笑意,她问茶茶,“可爱吗?”
可爱倒是可爱的,茶茶疑惑地挠头,问道:“有人来过吗?”
闻灯没有说话,茶茶盯着那陶瓷小人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人会给小姐送这种东西,能到小姐这儿来的除了她,就只有家主和府里的下人,这些人都不像是能给小姐送这种东西的。
晋水河畔,绿柳涛涛,红纱摇摇,亭台楼榭绵延数十里,河上有座石桥,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扁舟往来如织。
远处的水面上一艘大船正招摇而过,周围的小船不敢靠前。
这艘豪华的船只船身是用的上好的启灵木,散发异香,能够提神醒脑,就连皇室中人也只是用它做些香料,船身的上面是孔雀羽毛做得华盖,浅色的流苏垂下,随着微风而左右摇摆,上面的明珠映着日光异常耀眼,晃得人眼睛疼。
那船上有人弹琴,有人吹箫,又有歌女相和,声音空灵,好似来自天外。
船里坐着三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其中白衣的公子正是向闻家求亲的袁家二公子袁钰章。
三人聊了半天,最后聊到了闻灯身上,他们都好奇闻灯这个星云十三州美人的名号到底是真是假。
“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好看的?”蓝衣青年是青州王家的公子,名叫王津,与袁二公子多年的好友了,摇头不屑道,“什么星云十三州第一美人,还不是闻家那个老头一张嘴吹出来的,这么多年来见到她的人就没几个,见过的又描述不出来,我看多半长得吓人,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人。”
他身旁的另一位黄衣的公子与袁二同出自袁家,不过他是旁支,身份比不得袁二贵重,他托着下巴,笑嘻嘻道:“是不是第一美人,等二哥把人给娶回来不久知道了吗?”
王津抬眼打量着自斟自饮,置身事外的袁二,感叹说:“我真搞不懂你,你好好的娶个病秧子做什么,别说那些你喜欢闻家小姐的糊弄人的话了,他们不知道你,我们还能不知道,你连见都没见过那位闻小姐,能喜欢她什么?”
袁二极好美色,但是他这人与一般的在青楼流连的好色之徒又不一样,天下间入得他眼的美人屈指可数,直到后来他在帝都见了天下第一美人吕姬,自此念念不忘。
只是那吕姬性情高傲,就算是出身名门的袁二公子也不能打动她,袁二对吕姬是有足够耐心的,可袁家并不希望袁二娶这么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
袁二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于是退让选择了闻灯,袁家的长辈们其实同样不满他选了这么一个缠绵病榻的女子做妻子,但是考虑到与闻家结亲带来的种种好处,便同意下来。
王津叹道:“纵然那吕姬拒绝了你,你也不必这样自暴自弃,娶了个病病歪歪的女子回去,你回去是要当成祖宗供着吗。”
袁二听到王津这番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他说:“我早就找人查过了,闻家的那位大小姐身体确实是不大好,看过不少的大夫,大夫们都说她活不了几日了,她与我成了亲后便是死了,闻家也不会说什么。”
王津皱眉道:“闻家是不会说什么,但是你这如果刚成亲新娘就死了,外人说起来总不太好听吧。”
“好不好听有什么关系?”袁二将手中杯盏放下,“不是常说男人一生中的三大喜事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我刚一成亲就能遇上一件,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看着好友目瞪口呆的模样,袁二轻轻一笑,继续道:“她要是嫁进门就死了那是再好不过,家中看在闻家的面子上,断不会逼迫我在短时间里再娶妻,而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用来去陪吕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