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栈里,徐琏嘴里还念叨着自己刚才见到的吕姬,不过此时客栈中的客官们大都在议论这天下第一的美人,也不免拿吕姬与其他的美人做比较,这比来比去,众人发现吕姬这个第一美人的名头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他们说着又不免说起了星云十三州的第一美人闻灯,只是提到闻灯的时候众人用词都比较委婉,毕竟闻家即将要与袁家结亲,若是让袁家的人听到了,很难收场啊。
闻灯也是这回出了门,才知道自己还有个星云十三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她在鲸州的时候极少出门,即便是出了门,也难见到外人,不知这个名头是怎么传出去。
徐琏盯着李浮白的那张脸看了好长时间,最后试探问道:“你对着吕姬那么一个大美人,你就一点不动心?”
李浮白眼皮都没动一下,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毫不动心的。
徐琏啧声道:“你练什么剑啊?你去敲木鱼啊!”
李浮白抿着唇没有说话,就关于美人这一话题上,徐琏深知自己与李浮白没有共同话题,他将视线投到闻灯的身上,“来来来,邓兄你来说说吕姬怎么样?”
闻灯点头道:“自然是极美的。”
虽然闻灯也夸了吕姬的美貌,但徐琏依旧不够满意,觉得她的反应也有些平淡,他向前倾了一些,问闻灯:“你真没见过那个闻家小姐长得什么样子吗?”
闻灯笑着摇头。
徐琏失望地叹气,可想想自己连天下第一美人都见过了,对闻灯也就没有那么好奇了,他自言自语道:“就算传言是真的,那闻小姐也只是这十三州的第一美人,而吕姬则是天下第一美人,定然吕姬姑娘天下第一的美人,定然要比闻小姐漂亮,我看了昨天买的美人图,里面的闻小姐比起吕姬差得远了。”
李浮白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反驳徐琏的这番话,但是顾忌到闻灯还在这里,又将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压了下去。
倒是闻灯在不住地点头,似乎对徐琏的话很赞成。
“李浮白他眼神儿不大好使,你可别被他给带偏了。”徐琏抬起手想要拍拍闻灯的肩膀,被李浮白伸手给拨开。
徐琏道:“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听说药老也要来沣州城了,还要弄一个什么比试大会,要是能够夺得头筹,药老可以答应对方一个请求。”
“药老?”李浮白从浮水宫中出来,入世的时间不到半年,对天下间的局势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对那些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名人却不怎么熟悉。
徐琏介绍道:“药老是天下间有名的神医,活死人肉白骨也都不在话下,而他制药的手法更是出神入化,他亲手制出来的丹药千金难求,故而被尊称为药老。”
李浮白后面的话没怎么听,只听了一个神医的名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闻灯,闻姑娘不放心自己,但如果是药老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同意了。
闻灯垂眸,并不插话。
闻朝易是请过药老给她看病的,几年前有一次她高烧昏迷了几日,偶尔清醒过来也一直咳嗽吐血,闻朝易请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最后求了药老过来,结果药老给闻灯诊完脉后,直接撂下一句准备后事去吧,就算熬过这一次,也活不了多久。
在闻朝易的再三恳求下,加上闻家库房里数十种珍贵药材做诊金,药老终于出手,他吊了闻灯两年的命,让她一直活到现在,临走的时候留下话,若是以后再犯了病,也不用再找他了。
“我还听说吕姬姑娘此次来沣州也是为了药老,”徐琏摸着下巴,脸上满是憧憬道,“吕姬说谁要是能在药老的比试大会上得个第一,就能和她泛舟同游,共赏明月。”
徐琏一边说一边对李浮白挤眉弄眼,可李浮白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无声地望向闻灯,他想知道闻姑娘需不需要让药老来给她看一看病状。
徐琏顺着李浮白的视线盯着邓无看了好一会儿,他真不懂邓无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李浮白是想通过邓无来讨好闻家小姐,也不至于殷勤到这个地步。
徐琏不死心问李浮白:“你就不想跟天下第一美人泛舟赏月?”
李浮白:“没兴趣。”
徐琏算是明白了,除了闻灯,其他美人在李浮白的眼中恐怕都算不得美人,他又转头问闻灯:“邓兄你呢?”
闻灯笑道:“我连点拳脚工夫都不懂,去了也是让人笑话”,她起身,“我有些累了,先上楼去歇一会儿了。”
暮色四合,城中升起袅袅炊烟,随着轻风直直上去,闻灯坐在桌旁,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鲜红的血溅在桌面上,她拿着帕子将桌上的血擦了干净,帕子上染了,像是开了一簇簇的红梅。
药老当年说了不会再来给她看病,而现在闻家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的。
闻灯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窗外夜色朦胧,繁灯如昼,月光如水,长街上人来人往,商贩们收拾工具准备回家吃饭。有人喝得醉醺醺,拉着同伴的说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吕姬;有人与家中妻儿吵了架,刚刚被赶出,气急败坏地跟邻居解释自己不是被赶出来的,是他主动出来;还有人提着灯笼,叫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
闻灯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转瞬即逝。
世间如此喧闹繁华,而她好像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闻灯将窗户关上,却没有合上,留了一条二指宽的细缝,她回到床上躺下,烛火摇曳,帘下流苏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她闭上眼睛,徐徐风声在她耳畔吹响,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李浮白坐在墙头上面,表情滑稽。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红烛燃尽,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虫蚁爬过的细小声响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翌日清晨,李浮白早早的起来,见闻灯的房间没有开门,便提前去楼下将早饭端上楼。
平日里闻姑娘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出来,徐琏问了一句还没醒呢,李浮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琏便自己猜测道那可能是睡过头了。
李浮白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端来的早饭也都凉了,可闻灯仍是没有出来,他心中担忧,将托盘放到徐琏的手上,来到门前敲门叫道:“邓兄?邓兄?”
他连叫了几声,里面无人回应,徐琏在一旁道:“或许她早上出去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李浮白自然不会说自己一晚上都注意着隔壁房间里的响动,如果闻灯期间有开门出去,他断不会毫无察觉。
“那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吧。”徐琏道,不过他倒是不觉得邓无一个大男人会出什么事。
李浮白犹豫良久后,推开眼前的这扇门,不等徐琏跟上去,便将门关上,徐琏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越来越搞不清李浮白与邓无之间的关系。
房间当中闻灯好好地躺在床上,好像仍在熟睡,李浮白松了一口气,只是当他走近时,才看到闻灯的脸色煞白,嘴唇青紫。
李浮白吓坏了,连忙冲上来,口中叫着闻姑娘,可闻灯始终没有睁开眼看他一眼,李浮白抓着她的手,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脉象虚无,细若游丝,是将死之象。
李浮白怔在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他知道闻姑娘的身体不太好,可从来没想过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虽总在人前说自己对医术只是略懂,但其实研究得也颇为精深,然而现在他对闻姑娘的病情同样束手无策,他想不到治好她的办法。
闻姑娘她还能活多久呢?
李浮白不知道。
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的姑娘,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即使她这一辈子都不无法与自己在一起,他也希望她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李浮白向闻灯的身体输了一些灵力,然后急匆匆地跑去药铺抓了药,用灵力将药煎好,给闻灯喂了小半碗,闻灯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李浮白悬着的那颗心并未放下,他静静地望着昏迷中的闻灯,以后每一次自己都能救回她吗?
不知过了多久,闻灯睁开眼,便看到李浮白坐在床边,手中端着汤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自己,闻灯忍不住想笑,沙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这副表情?”
李浮白没回答闻灯,反倒是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闻灯歪着头,笑问他:“怎么了?”
他不该答应闻姑娘带她来沣州的,闻姑娘的身体经不起半点劳累。
“我没事啊。”
李浮白抬头直直地看向闻灯,也不出口反驳她的话,就这么看着她。
闻灯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她扬起的嘴角压下去,她对李浮白说:“我这身体本就这样了,好不到哪里去了,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现在还不到我死的时候,我这一辈子都被困在闻家那座小小的院子里,我想到别的地方看看。”
李浮白欲言又止,他曾经幻想过有一日可以与闻姑娘走遍这天下的每一处地方,只是如今他更希望闻姑娘能待在家中养好身体。
可他到底又舍不得让她难过。
闻灯略带歉意道:“让你担心了。”
李浮白放下手中的药碗,蹲在地上,仰头看向闻灯,对她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闻姑娘的。”
闻灯笑着没有说话,她的病就连药老无药可救,李浮白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