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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

“我没看上你,我看上的是、是另一个小哥哥。”

这话说完,秦晗忽然就尴尬了。

我没看上你。

这句话让人听着有歧义。

可以理解成“我看上你”的否定。

也可以理解成,我压根就瞧不上你。

秦晗担心张郁青误会她,急着想解释。

可她脚边是装着狗粮的大塑料袋,一着急就绊在了上边,金属盒装着的狗罐头从袋子里咕噜咕噜滚出来。她也没太站稳,又想着转身去捡罐头,差点摔倒。

多亏了张郁青扶了她一下。

他的手臂是从她背后伸过来的,指尖温热,轻轻托了一下她的小臂。

把人扶稳后,一触即离。

有那么一瞬间,秦晗能感觉到萦绕着她的竹香稍微浓了一度,也感觉到背上碰到了些温热的气息,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像是她的错觉。

“谢谢。”

秦晗站稳重新转回去,看见张郁青正弓着背把地上的狗罐头捡起来。

等张郁青抬头,她才看清他的神色,不像往常那样目光含笑,眉眼幽深,看起来挺严肃的。

秦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

她就是情商再低,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觉得“我看不上你”这话如果理解成另一层意思,就很太过分很过分了。

张郁青一定是生气了。

秦晗很忐忑,站在张郁青对面手足无措。

张郁青把手里的罐头放在桌上,然后看向秦晗:“小姑娘,下次来不要再买东西了。”

秦晗没料到张郁青说的是这件事,也没料到他哪怕严肃时语气也还是温和的。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小金毛寄养在你这里,很给你添麻烦......”

“所以给人和狗都买了吃的?”

张郁青又恢复了一贯的语气,他用脚尖稍稍碰了一下地上装着狗粮的袋子,故意开玩笑,“放我这儿还怕饿到?”

秦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下次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刚毕业的小姑娘又没在赚钱,买什么东西。”

张郁青像长辈似的抬手,拍了一下秦晗的头,然后拿着狗罐头去叫小金毛,“北北,来,你的小恩人来给你改善伙食来了。”

他蹲在地上,小金毛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过来,狗罐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看了眼:“牛肉啊。”

秦晗蹲在张郁青身边,正看着小金毛“吧唧吧唧”地吃得高兴,后门传来一声轻响,罗什锦抱了个大西瓜进来:“青哥,井水冰镇的西瓜,半车西瓜我挨个看过,这个准保是最甜的......”

话没说完,罗什锦看见秦晗,顿了顿,不大情愿地打了个招呼,“嗨。”

秦晗笑着挥挥手:“嗨,罗什锦。”

罗什锦把大西瓜往桌上一放,拎起狗粮瞧了一眼,满袋子的外语,他连中文都认不全哪能看得懂外语。不过拎起狗粮时带出来的一张购物小票,他倒是看懂了。

这印了鸟语的狗粮,这么一小袋居然要200多块?!

这才4斤!

200多块?!

还有那几个狗罐头,居然要好几十块一个!

神仙肉做的吗?!

在这点上,罗什锦其实挺不喜欢秦晗的。

不是说她这个人不讨人喜欢,相反,秦晗长得白白净净,性格也文静,其实是十分讨喜的那类女孩。

但她家境太好了,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就她上次买来的陶艺花盆,前几天有顾客来纹身,对着花盆说了一句:“青哥品味真好。”

当时罗什锦也在场,他眼里,花盆就应该是遥南市场里那种,5块钱1一个,但是蹲在那儿和摊主讲讲价,也能花10块钱买下来3个。

结果那位纹身的顾客怎么说?

她说秦晗买的陶瓷花盆是一个名牌,每一款都是手工做的,一个怎么说也得150块。

这种价格上的差距刷新了罗什锦的认知,让他越发觉得,秦晗娇生惯养,是个娇小姐。

后街胡二麻子的儿子,不就是看上了个富家女,后来富家女说了,结婚必须在帝都市中心买房子。

结果胡二麻子家那个缺心眼的傻儿子,搞不到钱,跳河死了。

罗什锦实在是怕他青哥也因为认识秦晗,沾染上更多压力。

张郁青在罗什锦眼里,是非常非常牛逼的存在。

他青哥多牛逼啊!太牛逼了!

但就是压力太大了,生活就没给他任何享受生活的时间!

张郁青从初中起就勤工俭学,这么边打工边学习,高考时校内成绩也是前三的。

可是考了那么好的大学,没等上多久呢,就因为家里经济压力大,说退学就退学了。

就说他这家纹身工作室吧,开在遥南斜街这么个破地方,慕名而来的还是不少。

要不是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和妹妹学费,他纹身赚的钱都够他当个款爷,挥霍着享受了。

操,生活凭他妈啥要这么压迫他青哥啊!

罗什锦越想越替张郁青心酸,这种情绪无处发泄,人总有找软柿子捏的臭毛病,罗什锦挑了屋里最软的软柿子。

他语气挺冲地和秦晗说:“什么狗粮这么贵,人才吃几块钱的大米,给狗吃这么好。”

可能是上学时候老师总教育说做事情要一心一意,秦晗的注意力分配挺弱的。

她一门心思看着小金毛吃得香,也没留意到罗什锦话里的讽刺,还挺善良地给罗什锦解释:“我也不懂,不过那个导购员姐姐说,这个狗粮能健骨明目,狗狗吃了很好地。”

秦晗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还带着一股认真劲儿。

罗什锦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胸口疼,最后只能把手里的购物票团成团泄愤。

倒是张郁青听出来一些端倪,警告地瞥了罗什锦一眼。

罗什锦被张郁青一看,顿时老实了,拿了西瓜刀准备切西瓜。

他这边切西瓜,张郁青、秦晗和狗狗蹲在一起。

已经是下午3点多,阳光偏过窗口,只投了半扇窗那么大的光进来,两人一狗就蹲在那些阳光里。

秦晗满眼笑意,托着脸:“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字叫北北?”

“不觉得它的眼睛很有神么?像北极星。”

“所以叫北北?”

“嗯,众星拱北。”

“哪来的众星?”秦晗纳闷地看着张郁青。

张郁青笑了笑,有种调侃藏在笑里。

他指了指窗外:“外面总有小土狗,就它被我洗得干干净净,它出去,就是众星拱北。”

秦晗忽然笑起来,张郁青也笑着。

罗什锦听不懂什么拱不拱北的,只觉得如果生活没给他青哥这么大的压力,他青哥本来也可以做一个天之骄子,像秦晗那么开开心心,那么不食人间疾苦。

可生活真他妈操蛋,差点就快要把他青哥压死了。

这时候冒出来个小姑娘,还整来一条狗放这儿,这不给人添麻烦么?!

偏偏,添麻烦的不觉得自己是麻烦,还买200多一袋的狗粮!

被添麻烦的也不觉得麻烦,还和人开着玩笑。

关键是!

他们开的玩笑自己还他妈听不懂!

罗什锦一刀劈在西瓜上,吼了一嗓子:“你俩!吃不吃西瓜了!”

吃西瓜时,秦晗还在逗小金毛,罗什锦趁着张郁青站得稍远,凑过去,问秦晗:“秦晗,你说说,你天天往这儿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张郁青也听见了,拧着眉头看过来,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

罗什锦心直口快,他憋不住心里话,顶着张郁青的目光,也还是问完了:“——你是不是对我青哥有意思?”

万一他青哥像后街那个胡二麻子的儿子似的呢!

万一呢!

这是秦晗今天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连脸红都省下了,非常丝滑地吐出之前说过的答案。

只不过鉴于之前遣词用句的歧义,这次她换了个方式,没提张郁青:“没有呀,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小哥哥。”

张郁青:“......”

罗什锦也愣了:“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晗点点头。

那天看过张郁青的视频之后,她时常想起视频里他的动作,秦晗把这种“惦念”归结为对小哥哥的怀念。

她觉得,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自己记不清小哥哥的样子,所以总用想起张郁青来代替。

嗯,应该就是这样。

罗什锦疑心秦晗在诓他,又追问了一句:“什么小哥哥?你们学校的?”

“不是。”秦晗摇了摇头,觉得张郁青和罗什锦都不是外人,没什么保留,兴冲冲地讲起她遇见小哥哥的事情,“就是我以前遇见的,特别帅的小哥哥,他在公园里投箭,不是射箭那种,是投箭,白色的羽毛长箭,他随手一丢,嗖地一下就进到筒子里去了。”

这么说时,秦晗还起身比划了一下,投箭的动作。

其实具体动作她已经记不清了,比划时,脑子里想的是张郁青逗北北时扔球的动作。

阳光晃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她耳廓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罗什锦挺纳闷地问:“就这?这就能喜欢上了?你让我青哥投,他没准儿也能扔进啊,有啥特别的啊?”

“那不一样的,”秦晗还挺不服,像所有维护偶像的小女孩一样,一叉腰,“我那个小哥哥,特别特别特别帅呢!”

张郁青:“......” JheNdUGdsadpG8iZbnSYEY6vuy/HSj0B8IACzB70jjqTaOorWaS2AX3vmCZL+Slc



关门

秦晗提起小哥哥,就总是不经意间比划那个往出投掷东西动作。

罗什锦起初没太反应过来,多看两遍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罗什锦从脑子里一堆水果买卖数据的角落,记起前些天他给张郁青录的视频。

当时张郁青往出抛那个玩具皮球时,不就是这样的动作么?

罗什锦举了块被咬得参差不齐的西瓜皮,指着秦晗:“不对啊,前几天青哥发给你的视频,就是这个动作啊。”

秦晗一惊。

被说中了!

她忽然尴尬起来,羞赧得脸和脖子上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粉红色。

老实巴交的孩子又不会撒谎,只能垂着头,几乎把下巴含进胸腔,声音小得像蚊子:“张郁青和小哥哥是很像的......”

是张郁青和小哥哥像,不是小哥哥和张郁青像?

张郁青稍稍扬起眉梢,情绪莫名地笑了一声。

罗什锦不可思议地说:“不是,你啥意思?你不会是把青哥当你那人的替身了吧?”

秦晗赶紧摇头,不怎么有说服力地反击:“我没有...就是觉得像......”

她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像是给自己定罪,只好扭头去看张郁青。

张郁青手肘搭在桌边,手里拿着一瓶纹身专用的颜色,上下掂着逗北北。

小金毛只有他小臂那么长,摇着尾巴站在桌面上,用爪子按住颜色瓶,又去舔他的指尖。

这人看着好像完全没在听他们的对话,却笑着出声,弯了些唇角:“和我像啊,那是得挺帅。”

罗什锦本来是怕他青哥和这个家境殷实的小姑娘扯上关系。

但现在一听,小姑娘话里话外的,好像觉得她那个小哥哥比他青哥强?

他顿时又不乐意了,把西瓜皮往垃圾桶里一丢;“说得我青哥像替身似的,我跟你说,我青哥可是非常牛逼的,想当年也是学校里的扛把子,要不是家里破事儿多,现在也是优秀大学毕业......”

张郁青瞥了罗什锦一眼,不动声色地打断他:“吃你的西瓜。”

“哦。”

罗什锦收住话题,又拿起一块西瓜咔咔啃了两口,像是要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噎回肚里去。

前些天帝都市都在下雨,秦晗贴在张郁青店门口那张告示,早就不知道被风雨掀到哪儿去了。

桌上倒是有一张新的,估计是张郁青画的。

他的画功真的不错,Q版的小金毛居然和北北神态一模一样。

比起秦晗那天几乎画成草泥马的狗,真的是天壤之别。

其实更让人诧异的是张郁青的字。

以前在班里,老师整天叮嘱班里男生,让他们把狗爬似的字练练,免得高考阅卷老师看不清误判。

那时候女生一笔一划的工整字体得到老师的极力赞扬。

张郁青的字不同,张弛有度,架构飘逸,和他的人一样,有种洒脱的感觉在。

秦晗看向张郁青的侧脸,恰好这时他转过头来,她不自觉低下头,躲过他的视线,在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躲时开口:“这个是打算贴出去的么?”

“这个么?”张郁青拿起告示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回去,“本来是,不过又不打算贴了。”

“为什么?”

他一只手挠着北北柔顺的白金色长毛,浅笑:“舍不得呗。”

“也是,毕竟养了好几天了。”秦晗叹着口气,表示理解。

如果是她,恐怕也会舍不得北北被人认走。

张郁青开了个玩笑:“吃了好几十一盒的牛肉罐头呢,能那么轻易放它走?”

他明明不是那样计较利益的人,却开这种玩笑,秦晗也跟着笑了,说了句傻话:“那怎么办,让它吐出来么?”

后来聊的都是北北的去留问题了。

张郁青说如果有人来认领,他会替秦晗把那些狗粮送给北北的主人。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他会养着北北。

聊完,临近傍晚,他很随意地问:“留下吃饭吗?”

一直没说话的罗什锦突然冷哼,吓了秦晗一跳。

她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不用,我也该回家了。”

张郁青送她出去,秦晗笑着说:“我走啦。”

他忽然凑近秦晗耳畔,压低声音:“罗什锦的态度别往心里去,回头我骂他。”

“嗯。”

正逢风起,被大太阳烤了一整天的热空气吹过秦晗耳侧脸颊。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耳垂上的触感是夏风,还是他唇齿间温热的气息。

秦晗连忙点头,借着把碎发掖在耳后的动作,掩饰了心里的慌乱。

这份慌乱一直延续着,快走到街口仍没有缓解。

耳朵像是坏掉了,耳垂越来越烫,她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反应。

“操,真他妈恶心!”

“我多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真几把变态,人妖!你是从你妈哔里爬出来的吗?”

“呕,死娘炮。”

遥南斜街的小胡同里传来一阵吵嚷,秦晗脑子里正纳闷着自己发烫的耳朵,猛然听见那些肮脏语言,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

几个男生把一个长发女孩围在中间,身后是他们有些破旧的自行车,乱七八糟地停放在一起。

也许是男生和自行车加起来给人一种“庞大”的视觉效果,被他们围住的女孩显得格外形只影单,且可怜。

其中一个男生举着半块砖,对着女孩冷嘲热讽:“还穿裙子,你可真他妈恶心啊,是不是还穿了女人的内衣啊?”

男生说着,把手伸过去。

那个长发女孩忽然抬起头,把露出脸,吼道:“我没有!别碰我!”

秦晗看清他的长相,愣了愣。

是男生?

还是她认识的男生。

男生是秦晗的高中同班同学,叫......

叫什么她猛然有些想不起来。

高中三年也没什么交集,忽然在遥南斜街遇见,秦晗也很诧异。

而且他还穿着格子短裙,一头披肩大波浪长发。

秦晗的同学几乎缩成一团,假发上的刘海狼狈地粘在他额头的汗水上。

他吼过之后,那几个男生更加不依不饶,说着各种恶心的话,时不时推搡他,把手里点燃的烟和砖头在他眼前晃,还有人踢了他。

男生是光着腿穿裙子的。

小腿上,膝盖上,都是灰扑扑的鞋印子,还有淤青和蹭破的皮肤在流血。

秦晗其实也害怕,她从来没见过小混混,害怕得小腿发抖。

但真的看见了,又不能坐视不管。

要怎么阻止他们呢?

现在已经不是在校园里了,连“告老师”这种设想都不能成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冲过去,狠狠对着那几个人摆放在一起的自行车踢了一脚。

自行车哗啦啦倒了一片,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秦晗猛地拽住那个男生:“快跑啊!”

跑起来时,夏季的热空气拍打在脸上,秦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张郁青。

后面的几个男生大概是反应过来了,骂骂咧咧地追上来。

谢天谢地,他们没想到骑自行车来追。

秦晗的同学,穿着个小裙子,跑起来勉勉强强和她一个速度。

她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耳边都是蜂鸣声。

越是紧张,腿脚越是不听使唤,速度也快不起来,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会被他们抓住用砖头打死的,她想。

紧要关头,她看见站在店门口的张郁青。

他叼着一根棒棒糖,看见秦晗时似乎有些诧异,还以为她是又落下了什么东西。

但等他看清她身后的人,面色忽地冷下来。

“张郁青!”

秦晗只喊得岀这么一句。

她太紧张,最后几步都是踉跄着跑过去的,绊在凸起的石块上,扑向他。

张郁青稳稳接住秦晗,看了秦晗一眼,确定她没事,才把秦晗和她的同学推进店里。

遥南斜街都是老房子,用铁质卷帘门防盗的都是大户,多数人还是过去的传统法子,门外窗外安装一层木板,晚上关店时再锁上。

把秦晗他们推进去后,张郁青关上了木质防盗门,靠在木板上,挺平静地看着追过来的几个小屁孩。

小屁孩们停在店前面,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抹掉汗珠:“你别多管闲事!”

张郁青淡笑着抬起眼:“我要是,就管了呢?”

秦晗被关在店里,最初的紧张散去后,她猛地开始害怕。

张郁青还在外面!

他会不会有事?!他会不会受伤?!

木质门被从外面锁上了,秦晗拍着门板,急得要命:“张郁青,你开门呀。”

可能动物更容易感受到周遭的气氛,北北跳上桌子,疯狂地冲着窗外叫,秦晗这才反应过来。

还有窗子!窗子是开着的!

秦晗慌里慌张跑过去,却看见一只手从窗口伸进来,干净、骨节分明,是张郁青。

他轻轻抚了抚北北的头,语气温柔:“别闹,乖乖等着。”

北北被轻易安抚,秦晗却还急得不行。

她没有任何打架经验,连观看经验都没有,只能拎起一个立在桌边的空酒瓶,郑重地递出窗外:“用这个!”

张郁青看过来,眸子里含着无奈的笑意。

他没接秦晗的空酒瓶,抬手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发顶:“你也是,屋里面乖乖等着。”

说完,他把窗户的防盗木板也关上了。 JheNdUGdsadpG8iZbnSYEY6vuy/HSj0B8IACzB70jjqTaOorWaS2AX3vmCZL+Slc



晚餐

夏季的夜来得晚,黄昏的天色本就模糊,整条老街都像海市蜃楼。

张郁青把门窗都关上,屋子失去光源,顿时暗下来。

在这种昏暗笼罩下,秦晗更加不安,急得团团转。

她只能隐约听见外面一点声音,居然是张郁青在含笑教育人,说什么“不如多读书”。

秦晗趴在门上,才听清他后面的话:“多读书,不傻逼。”

她愣了愣,这是张郁青?

他骂人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秦晗仍然紧张,生怕他们打起来。

北北两条小腿搭在窗边椅子上,不住地“汪汪”急吠,混乱间本来就听不真切,偏偏罗什锦也从后门进来,大着嗓门喊:“青哥?打架呢?用不用帮忙?”

秦晗的同学站在一旁,揪着他的长发,不住地嘟囔:“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秦晗,我们报警吧,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太乱了,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呻.吟,秦晗急得不行,拍门板也没人应。

嘈杂的环境让人心焦,她突然闭着眼睛大喊一声:“张郁青!”

声音真的是很大,秦晗感觉自己17年来从来没这么大分贝过。

喊完震得自己耳朵“嗡嗡”响,可能是太用力,眼前都发黑。

隔了不到一分钟,门被张郁青拉开。

黄昏的光色将暗未暗,张郁青站在朦胧的光线里,还叼着他的棒棒糖。

他有些好笑地看向秦晗,调侃她:“震耳欲聋啊。”

这人一副闲适的样子,仿佛门外从来没出现过叫嚣的混混。

秦晗却没被蒙混过关,一眼看见张郁青下颌的擦伤:“你打架了?受伤了?”

“嘘。”

张郁青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是好人,好人不打架。”

罗什锦冲到张郁青面前,大着嗓门:“青哥!是哪个胡同的小兔崽子敢来惹你,你怎么不叫我?老子扒了他们的狗皮,他奶奶的!”

“叫你干什么。”

张郁青语气淡淡,“随便挥几下就都跑了。”

说完,他挑挑眉梢。

说漏嘴了。

扭头看过去,果然看见秦晗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骗子,你不是说好人不打架么。

张郁青勾了勾唇角:“我呢,是正当防卫。”

罗什锦非常气愤,又挑软柿子撒气,对着秦晗就是一通教育:“有人追你你往这儿跑什么?青哥的店就在这儿,又不能搬家,真要是惹上什么麻烦人物,天天来砸场子,青哥这纹身店还开不开了?!”

秦晗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吼过,愣了愣,又觉得罗什锦说得实在很对。

张郁青错过身,把秦晗挡到身后:“罗什锦,闭嘴。”

秦晗垂着头,吸了吸鼻子:“他说得对。”

张郁青转过来时,拖了一把椅子坐在秦晗面前,表情严肃,指了指她身后桌边的长椅:“坐。”

张郁青不笑时看着太冷清,秦晗的同学吓得一哆嗦,又往角落缩了缩。

秦晗坐下,和张郁青面对面。

“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秦晗使劲儿点头。

知道,她知道错了,不该把人往店里带的。

“想帮忙不知道先叫人?”

张郁青皱着眉,“这路面本来就不平整,都不用人追到你,真要是踩到那儿摔倒,伤口都轻不了。再说,他们真追上你呢?推你两下打你两下都是好的,要是有更过分的呢?你一个小姑娘,你想怎么办?”

他完全没在介意秦晗是否把危险带到他店里,介意的是秦晗的个人安全。

秦晗小声狡辩:“我也不傻,别人给我一巴掌,我会还回去,骂我我也会还口的......”

“还不傻?要是给你一刀呢?你直接就死了,还什么!”

这是秦晗第一次感受到张郁青动怒,他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就那么拧着眉心直直看着她。

棒棒糖的小塑料棒被他咬得扁了一边,从嘴里吐出来。

秦晗心虚地垂着头,哝哝:“对不起。”

“知道错了?”

“知道了。”

“下次呢,下次遇见这种事怎么办?”

“先、先找人?或者报警......”

秦晗说完,又忐忑地去看张郁青。

“记住就行了。”他忽地笑了,又抬手轻拍她的头,“小孩儿么,不吓唬吓唬不长记性。”

秦晗悠地瞪大眼睛。

她才不是小孩!

训完话,张郁青扭头去看秦晗的同学,男生正努力往墙角缩以便降低自己存在感,大波浪假发歪了,露出额顶的寸头。

张郁青愣了愣,又笑了:“哦,是个男生啊。”

罗什锦也探头过去看:“卧槽,不是妹子啊?!”

这会儿没那么紧张,秦晗也想起她同学的名字了,叫李楠。

她在班里就够默默无闻的了,但成绩好,总能被老师夸几句,也算有点存在感。

李楠比她更默默,更没有存在感。

他不和班里的男生们打闹,也不去打篮球参加体育运动,和女生们也很少聊天,成绩平平,高中三年都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地方。

秦晗对他的印象真的很淡。

她不知道李楠为什么会戴着长长的假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穿裙子,但总归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那些混混那么对他,真的很过分。

罗什锦说话时,秦晗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像刚才对她一样,用嫌弃的语气训斥李楠。

但罗什锦没有,他倒是过去仔细看了李楠几眼:“我去,你这个皮肤,绝了,细皮嫩肉的,睫毛还长,比一般小姑娘还好看啊。”

李楠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摘下假发:“皮肤好是打了底妆,睫毛、睫毛是贴了假的。”

“你挺臭美啊。”罗什锦诧异地喊着。

李楠惴惴看向秦晗和张郁青,内疚得声音更小:“对不起,今天都因为我,谢谢你们,不然我......”

张郁青看向他,想了想:“cosplay?”

“我、我喜欢女装。”

李楠应该是从来没和人聊起过这件事,紧张得舌头打结,缓了两秒才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癖好,“我是女装癖!”

这种时候就显示出秦晗的语言匮乏。

李楠是她的同学,也是她带来的,她觉得自己该说一些什么,让他不那么尴尬。

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人际关系中,总是不能游刃有余。

秦晗下意识去看张郁青。

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一些依赖。

北北被张郁青抱在腿上,安抚地顺着毛,刚才还像个小疯子一样狂吠的狗狗,现在顺从地趴在张郁青怀里,用下巴枕着他的手臂。

张郁青注意到秦晗的目光,笑了笑:“爱好挺小众,不过有个性。”

李楠没想过有人会用“爱好”来轻描淡写这件事,眼眶当即红了:“谢谢。”

“去把妆卸了,顺便换个衣服,免得回去时那几个小屁孩认出你又找茬。”

张郁青抱着北北起身,从纹身室里拎出一套深灰色短袖短裤,又翻出卸妆油和酒精棉,丢给李楠,“腿上的伤,也稍微消消毒吧。”

天色渐暗,他关上店门,按开一盏灯。

秦晗看着他站在灯光下,忽然觉得,张郁青身上,有种“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的从容。

张郁青从自己裤兜里摸出钱夹,递给罗什锦。

罗什锦结过去:“买烧烤回来是吧?那我现在就去。”

“换完衣服就别走了,在我这儿吃个便饭,晚点送你们去车站。”

瞥见秦晗犹豫的目光,张郁青顿了顿,“男孩子应该没事,你呢,家里有没有门禁?”

秦晗摇头,爸爸妈妈其实不太管束她几点回家,但:“明明是你帮了忙,应该我来请客吃饭的。”

“不是买过很多东西了么,”张郁青笑着指了指桌上那些纸袋塑料袋,“算你请了一半。”

“可是你还因为我们打了架,还受伤......”

张郁青轻轻“啧”了一声,稍稍弓背,指着自己的下颌和秦晗平视:“都说了,这是正当防卫。”

对话间,罗什锦已经拿着张郁青的钱包走了,秦晗没机会掏钱,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下一笔,自己又欠张郁青一个人情。

真是还不清的人情啊。

入夜的遥南斜街有种说不出的安静,没有万家灯火,长街浴着月光,星星点点亮着几扇窗。

张郁青说,这条街都是门店,到了晚上都关店回家休息了,也就冷清些。

没一会儿,罗什锦拎着一大兜烧烤回来了。

油灼过的孜然辣椒格外香,打包盒一开,铁签子上排着各式食材,满室烟火气,馋得北北眼睛发亮。

桌边的椅子是那种木质长椅,坐久了屁股硌得疼。

张郁青不知道在哪儿拿了个柔软的小垫子,递给秦晗:“垫着坐。”

“谢谢。”

“青哥!你这是偏心眼!偏心眼!”

张郁青睨罗什锦一眼:“你是小姑娘?”

洗掉妆容的李楠坐在秦晗身边,他张了张嘴,飞快地瞥了一眼张郁青,像是忍不住似的,极小声地问:“秦晗,刚才帮我们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JheNdUGdsadpG8iZbnSYEY6vuy/HSj0B8IACzB70jjqTaOorWaS2AX3vmCZL+S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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